本书是由【亲。叫孤陛下】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 《复制初恋》 作者:花清晨   第一章 裸男(1)   住宅楼后巷里,堆满了生活垃圾,臭气熏天。   韩秀满头大汗,一手拎着清洁工具,一手拎着从客人家里提出来的垃圾,从楼道里走出来。她对着身旁同样提着垃圾的好友裴杉杉气愤地说:“女人,我跟你讲,如果那个胖女人下个月再打电话叫我给她打扫卫生,我一定要收她五块钱一个平方,不涨她价,我就不姓韩,跟她姓!”   裴杉杉附和:“是呀,那个婆娘真TNND的太过分了,芝麻粒子大的斑点都要擦干净,就差没用放大镜扒在地板上一毫米一毫米的检查了,真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女人。依我说,像这种难伺候的祖宗,根本就不能接她的活。”   韩秀将手中的一大包垃圾抛向垃圾桶,说:“不,我一定要赚她的钱,而且要狠狠地赚!誓死方休!”完了还做了一个五指朝天,然后又回握的狠手势。她的宗旨是,只要有钱赚,不管客户多变态,她会比客户更加变态。   裴杉杉甩了手中的垃圾,鄙夷她一眼:“你要不要这样,真是要钱不要命。”   “切!没钱你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下次没钱败衣服的时候,别来我公司打工。”韩秀回堵裴杉杉。   裴杉杉本来想说她错了,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垃圾桶旁伸出两条白花花的人腿,她吓得拉着韩秀尖叫:“韩秀,快看!死人了……”   “你瞎说什么呀?!”原本不以为意的韩秀,被裴杉杉恐怖的脸部表情弄得心头一惊,好奇地顺着裴杉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一看,吓得寒毛孔都竖起来了。   几米开外,垃圾桶旁躺着一个只着一条内裤的赤身男人,这个男人的身上满是血迹,身旁还有一个染满了鲜血的白色衣服。   “快打110报警!”韩秀放下清洁工具,脱下清洁手套,从口袋里摸出手机,颤着手按了110三个数字键,但无论拨了多少次,始终拨不出去。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拨这三个数字,为什么老天就像是跟她作对似的。   裴杉杉见状,也试着用自己的手机拨打110,依然拨不出去,“秀,怎么办?没信号。”   “去大楼里找保安,用固定电话打。”韩秀刚想往大楼里跑,突然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往后一拉,整个人向后撞进一个硬棒棒的物体,下一秒,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一边冰凉。   她看见离着两米开外的裴杉杉正捂着嘴巴,压抑住尖叫声,惊恐地看向她的身后。   视线范围内,是一条横在身前满是血迹的手臂。   韩秀不是傻子,也不是白痴。她知道自己后背撞上的坚硬物体,不是墙,也不东西,而且一具男人的身体。即便不用向后看,她也知道,刚才那个躺在垃圾桶后,满身是血,像个死人的男人活过来了,此时此刻,他正将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要她稍稍乱动一下,她相信脖子上的那把刀,一定很快就能让她见到仰慕了很久的上帝。   她颤着声带着哭腔说:“这位壮……壮士,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小……小女子一无财二无色,请你饶了我吧……”   身后的男人并没有回答她,仅用一只手便将她的手臂反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依旧是拿着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脖子上传来粘湿的感觉,极不舒服,是身后男人身上的血。他身体的温度烫得吓人,整个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韩秀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软了,若不是身后的男人用手臂绑住她,她一定会支撑不住跌落在地。   心脏就像是加了泵一样,扑通扑通不停地跳着。韩秀自认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过是骂了楼上那个变态的胖女人,怎么就遇上了这种衰事。这人手持凶器,不用看都知道是个亡命之徒,那浑身的血,说不准是杀了人的,如果真是杀人犯,那么再多杀她一个,他一定不会介意的……   “这位先生,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你要钱,我有。”裴杉杉丢下手中的清洁工具,从口袋里只摸出一把零钱,便急了,于是又从脖子上解下钻石项链,“我这条项链值几千块,要是还不够,我还有银行卡,我马上去取,求你放了我朋友吧……”   “杉杉……”韩秀十分感动地看着好友,这是一声轻唤,换来了身后男人拖着她向后退了几步。   男人的力道很大,她承受不住手臂的疼痛,倒抽了几口气,开口哀求:“这位先生,有话好说。你想要钱,还是要什么,我们能帮你的,请你尽管开口。我们发誓,我们一定不会报警。”她颤着声音将这一番话刚说完,便感觉到脖子上的凉意微动,这一下,不仅仅是刀锋的凉感,而是锋利的刀口划破肌肤的刺痛感。   对面的裴杉杉看到韩秀脖子映出一道血迹,害怕得捂着嘴巴哭了出来。   韩秀忍着脖子上的刺痛,再一次鼓起勇气开口:“我和我朋友都不想死,你想要我和我朋友怎么做,你说。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做。”脖子上的刺痛加深了,她也害怕地眼泪涌了出来,“我真的不想死,你说,你想怎么样……”   她感觉架在脖子上的刀稍微松了一下,只听见耳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带我到一个没有人的安全地方。”   她连忙回答:“没问题,没问题。”   男人低垂着头,顶在她的颈窝,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微弱地响起:“我也不想死,我要活下去……”   “没问题,没问题。你不想死,我更不想死,大家都不想死,目标一致。”她冲着裴杉杉叫着,“快去把车开来。不要报警,千万不要惊动大厦里的人。”   裴杉杉捂着嘴,点了点头,转身拼命向停车场跑去。   直到看不见杉杉的身影才开口,韩秀哭着说:“我朋友去开车了,我不会跑的。请你能不能放下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我真的不会跑的……”   男人没有应声,也没有立即放下手中的刀,韩秀害怕地只敢小声呜咽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就这样被身后的男人绑着,一动也不敢动,睁大着泪眼,心焦地望着巷口。她在心中不断地祈祷着,这时候千万不要冒出什么人来,不然身后的这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一发起狂来,她就真的玩完了。   她不停地心中念着:杉杉,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突然,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她激动地眼泪狂涌,对身后的男人说:“我朋友来了,我朋友来了。”   “我把车开来了。”裴杉杉跳下驾驶室。   韩秀说:“快上车吧,你要去哪都好。”   她没听到身后男人的回应,也没见他松开紧箍她身体的手臂有下一步动作,只听“当”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地,紧接着突然感觉他将身体的整个重心压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因承受不住两个人的力量,轰地一下向下栽去。   “韩秀!”裴杉杉看着两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顾不得害怕,急奔了过来。   韩秀再也没想到身后的男人竟然晕了过去。   浑身是血的他压在她的身上,肺部的空气就像是被拼命的挤压出来让韩秀痛得眼泪再次狂涌。她趴在臭气熏天的垃圾上,无法呼吸,也讲不出一句话,只能挥动着一只手臂告诉杉杉,她还活着。   裴杉杉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只将那个压在韩秀身上的男人挪动了半个身体。   韩秀终于能够呼吸了,但是面前那臭气熏天的垃圾,呛得她直干呕。   她挣扎着,终于从男人身下爬了出来。她刚站稳了身体,回转身就往那个男人的身上猛踹一脚。   男人昏死过去,没有反应。   裴杉杉从身上摸出面巾纸递给她,哭着说:“韩秀,你流血了。我们赶快出去,报警吧。”   “嗯,先把这个变态用绳子捆起来。”韩秀接过面巾纸,按了按刺痛的脖子,然后又擦了擦胸前大片的血迹。   裴杉杉爬上车子,拿了一捆有一指多粗的绳子。   “你先捆他,我擦一下血。”韩秀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一边低咒,将这个男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一次。   裴杉杉用绳子迅速缠上那个男人的身体,当她看清那个男人帅气英挺的脸庞时,惊愕地喊道:“韩……韩秀!”   韩秀回头,见杉杉呆住,不禁奇怪:“怎么了,杉杉?吓傻了吗?”   裴杉杉拉地韩秀的胳膊,指着那个男人急急地说说:“韩秀,你看这是谁?”   韩秀眯了眯眼,盯着趴在地下昏死过去的男人,下一秒不禁瞪大了双眼,身体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竟然是唐泽齐……   他的头发有些长,先前遮挡,加上那满脸的血,她还真没看出来是谁。   她一见是他,立即拉着杉杉扭头就要走。   第二章 裸男(2)   裴杉杉连忙拉住韩秀:“韩秀,你就打算这样走了?你看他身上到处是伤口,都还在流血,他会不会死……”   韩秀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说:“死了活该,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对男人过敏发展到现在整天与垃圾为伍?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憎恶过一个男人。只要提到唐泽齐,她就会控制不住情绪。如果有的选择,她一定情愿这辈子从来没有认识这个男人。可惜偏偏他们两从小一块长大,只要是认识的人,都会在她的面前说,瞧,多登对的一双可人儿啊,将来以后一定会怎样怎样。怎样个屁!   小时候,因为思想单纯,所以才会被大人们的言语所误导,加之唐泽齐这个烂人有着一副招摇撞骗的皮相,所以她才会被迷惑,傻哩八叽地把自己的初恋搭了进去。那时候的她,就像是心和眼被蒙住了一样,除了看到他英挺的外表之外,什么也看不到。还好,后来老天有眼,大发善心,用一道雷光劈醒了她。   裴杉杉蹲下身一边为唐泽齐解下绳子,一边说:“你别这样啦,其实小齐人对你也不算太差,就是心一直定不下来,加上这个世界诱惑太多,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   杉杉这样说,让韩秀完全没了语言,她咬着唇,气道:“这不是诱惑不诱惑的问题,他背着我不只一次劈腿。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就算我有再好的心脏,也承受不住。”   “我知道。我这样做也是怕你将来后悔。你们两再怎么说,也是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当年出了点岔子,现在就是夫妻了。”   “青梅竹马?”韩秀冷哼一声,“你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是什么?就是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他玷污了我纯洁无瑕的童□,他是我人生中的污点,更何况他刚才差点杀了我,按理来说,应该要去报警!”   裴杉杉急忙拉住韩秀。   “韩秀,你听我说。就算小齐曾经对不起你,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那杜老师老两口怎么办?虽然我是到了中学才跟你们认识的,但是天天去杜老师家蹭吃蹭喝,我都有份。杜老师曾经对我们那么好,你可以眼睁睁看着杜老师年老悲伤?”裴杉杉顿了顿,又说,“你看看他现在浑身是伤,伤口上还有好多玻璃碎渣,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弄成这样。不是说杜老师他们家早几年移民了嘛,怎么突然就回国了,连个消息都没有,现在又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   韩秀听到“杜老师”三个字,一时间沉默了。   杜老师就像是妈妈一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穿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唐泽齐劈腿对不起她,杜老师什么都没讲,抄起棍子就狠揍他,揍到他几天下不了床,把他赶去美国。后来,因为国内试验环境跟不上,杜老师也申请去了美国,接着他们全家都移了民。   短短四年的时间,竟然不知不觉一晃而过,昨天的事却又仿佛在眼前。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实什么都该淡忘了,只是突然见到唐泽齐一时间无法适应,回想起往事,觉得气不平。   看着躺在地上的唐泽齐,她死命地咬着嘴唇,隔了许久,才说:“不报警,那怎么办?”   裴杉杉说:“先把他抬回家,然后跟杜老师联系了再说。”   “抬回家?抬你家还是抬我家?”   “当然是抬回你家。你一个人住,我们家老老小小有四口人呢。等他醒来,你好好问问他怎么回事,然后给杜老师打电话。如果纯粹是打架斗事搞出来的伤,你再轰他出门好了。”   “裴杉杉,你不去做圣母真的太可惜了!”韩秀一语戳中裴杉杉的死穴。   烂好人指的就是裴杉杉这种圣母级别的人,在路上见着什么可怜的阿猫阿狗,都要捡回家,然后就喜欢往她这边一丢。   “我这是为你好,怕你将来见着杜老师无颜以对。”裴杉杉笑道。   “别解释了,别解释了,你圣母的时候,这套说辞我听太多了,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韩秀摆了摆手。   “是你心虚了吧,你是不是还喜欢他,所以不敢把他带回家?”   “我还喜欢他?!我就是喜欢上一头种猪都不可能再喜欢他。”   “那好吧,随便你,如果你忍心看杜老师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是无所谓啦。”   韩秀又一次沉默了,思想又是一番剧烈斗争。   她低头看着浑身是血的唐泽齐,他的背部和手臂上,有几道明显被玻璃划伤的口子,血迹已经凝固。   他伤得可真是不轻,如果他真出个什么事,杜老师一定会很难过吧……唉,看在杜老师的面子上,她就当回圣母吧。   气归气,她还是走过去抬起唐泽齐的上半身:“他醒过来要是再给我一刀,你以后清明要是忘了给我烧香,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安啦,我会给你烧双份,吃不死你。”裴杉杉抬起唐泽齐的腿,一双眼睛在他健硕有料的身体上扫来扫去,顿时色心大发,“没想到小齐的身材这么有料,要不是这满身血,真想好好摸一把。”   “你花痴了吧。要摸赶紧摸,待会他醒了,你连一根毛都别想碰着。”韩秀白了她一眼,咬着唇,使出全力,将唐泽齐搬上了面包车,然后从储物箱里翻出两套工作服,一套随便往唐泽齐身上一裹,另一套则上自己换上。   车子起动,准备出发时,她又喊了一声“等一下”并跳下车,从垃圾堆里把那件染满血迹的白色衣服和手术刀捡起来扔进车内,又用棍子将垃圾打乱,掩盖地面上的斑斑血迹,才钻进车内。   韩秀和裴杉杉两个人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唐泽齐弄回了韩秀的小窝。   裴杉杉接了一通电话,在韩秀家只简单擦洗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急匆匆地走了。   韩秀将身上染了血的衣服换下,冲完了澡,她又在客厅里翻找创口贴,将被滑破皮的脖子贴好,当看到唐泽齐盖着清洁工作服,躺在自家的地板上,怎么看怎么碍眼。   这家伙在国外待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滚回国内,还把自己伤成这种样子?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猛灌了几口,想想还是向唐泽齐走过去。   她蹲下身,掀开他身上的衣服,衣服下一片触目惊心。他的身上前前后后,到处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伤口严重的,皮肉被玻璃碎屑扎得差不多翻了过来。这些伤口如果不急时处理,会感染发炎。   她咬着嘴唇,深皱起眉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看到唐泽齐变成现在这种死样,居然心底一抽一抽的,难道她也圣母得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她低咒一声,回卫生间打了一盆水,又找了碘酒和一些棉纱布,打算将唐泽齐满身碍眼的污血和伤口简单处理下。要是因为伤口感染,这家伙在她家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不如丢在垃圾堆里任他自生自灭。   蹲在地上,她将毛巾放在水里搓了搓,拧干,展开来将唐泽齐的脸擦干净。   擦着擦着,她不禁又失了神。   略嫌长的碎发紧贴在他的额前和脸颊上,几年不见,他还是像以前那么好看,不过好像皮肤变得特别白。难道长期吃国外的食物,晒国外的太阳,能让黄种人变白种人?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考虑要不要多赚点钱去国外晒晒太阳,所谓一白盖三丑。摸着摸着,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觉得自己脑抽了。   她又换了一盆水,开始清理他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伤得最深的肉里挑出一块玻璃碎屑,她深深皱起眉头,猛吸抽一口气,心里笼罩着一片浓云。   究竟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才会伤得这样厉害?全身伤成这样,还有一口气在,这应该算是命大吧。   她搓干了毛巾,正准备要擦另一处伤口,骤然间,喉咙被狠狠掐住。   一个女人若是成了圣母,那是件极奇可怕的事。   韩秀这辈子都没这么后悔过,就是不该听杉杉的话,不该执意跟着她一起当圣母,救了唐泽齐。   她无法呼吸,惊恐地睁大了双眼,瞪着面前醒过来的正用手掐着她脖子的唐泽齐,他的目光犀利而充满了攻击性,她在他的黑眸里只读懂了一个字——杀。   原本脖子上就被刀划伤了,现在又被掐着,痛得她好想撞墙。血液全部涌向脸部,没法流通,她痛苦地伸出手想要掰开那强劲有力的手,却徒劳,她微弱的力道,只能换来唐泽齐更大的狠劲。   这个该死的男人为什么这么恨她,要说恨,也应该是她恨他才对。就算她以前骂过他适合当鸭当种猪,骂过他贱,咒过他得艾滋,说过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就算什么都骂过,现在她救了他,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是在救他,帮他处理伤口,他做什么这么激动地想要杀她?   她实在是想不通。   眼泪抑制不住地顺着眼角向外流,也许是濒临死亡的愤怒,让她放弃挣扎,卯足了劲,将手中的毛巾伸到他的胸前,用劲力气擦拭他身上的血迹,狠狠地擦,死命地擦。   第三章 白痴(1)   幽黑漂亮的眼眸,迸射出的危险光芒在一瞬间突然黯了下去。   忽然,脖子上致命的力量没了,她的身体就像被丢垃圾一样丢往一旁。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左侧栽倒,一下子扑在了那一盆水上。   盆翻了,水溅得一身。   “咳咳咳——”她贪婪地呼吸着,空气猛地一下子灌进肺部,一时无法适应,不停地咳着。   她顾不得浑身是水的狼狈样,撑着身子,惊恐地一寸寸向后挪去。   离了唐泽齐差不多两三米远,她理顺了气,脆弱地哭了起来,“唐泽齐,你死在国外好好的,干什么要回来?一回来就要杀我,是我咒得你真的得了艾滋病,还是我咒得你断子绝孙了?我上辈子欠你的吗?要不是我好心救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应该在停尸房横着呢?”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用手不停地擦拭着害怕、恐惧、愤恨的眼泪,可是泪水就像是不争气似的,源源不断地涌向眼睫之间,她极力地忍耐着不让它掉下来。可是越想越觉得委屈,她控制不住地撑在地板上痛哭失声。   小七从未见过女人哭得这样伤心,韩秀的哭声,像是一只待宰的羊羔发出的害怕颤声,一点一点穿进他的心底,让他想起很多年之前,曾经无数个日夜,他因为身体上插满了仪器而发出过类似的声音。这样陌生的声音,已经久远到他都快忘记了。   目光落在一旁茶几上的面巾纸上,他缓缓伸出手,抽取一张,伸向韩秀,动容的目光,示意她将眼泪擦干净。   韩秀抽咽着,睁着朦胧泪眼,目光从他没有表情的脸上,移向那一张面巾纸,数秒之后,她气愤地一把挥开他的手,自己从茶几上拿几面巾纸,一张又一张,抽取了很多,胡乱地擦着眼泪和鼻涕。   小七面部的表情并没有因为韩秀的这一举动生气,依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的刀和衣服呢?”   韩秀听他提到刀和衣服,爬起身,从垃圾篓翻出那把沾满了血的手术刀和衣服。她不敢过去,只敢离得远远地将手术刀和衣服,扔给他。   他伸手接过,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盯着手中的手术刀和衣服发起怔来。   长时间的静默,若大的客厅里一时间静得有些可怕。   韩秀惶恐地看向唐泽齐,只见他黑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白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她咬着唇,挣扎了几秒,壮着胆子开口:“唐泽齐,你到底是被人追杀,还是你杀了人?”   小七依旧还是那副姿势,仿佛当韩秀是空气一样。   若不韩秀知道他会说话,还以为他被人毒哑了。不说就不说,反正等联系杜老师,什么都知道了,她也摆脱了。   她走向沙发旁的矮几,拿起电话,手指只刚往下摁了一个键,突然一个闪着银光的物体向她飞来。她来不及反应,傻愣愣地看着那道银光飞向她。等回过神,身后装饰架上的金属撞击声告诉她,刚才向她飞来的是那把她亲手扔给唐泽齐的手术刀。   她颤着手将电话机磕上,两条腿再一次颤巍巍地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   她惊恐地看着死瞪着她的唐泽齐,喉咙上下滚动着,发出连自己都不确定的声音:“我不是要报警……我是想打电话给医生朋友,你身上的伤口要及时处理,不然感染发炎了,就晚了。你想死吗?”   听到“死”字,小七沉默了。   隔了许久,他终于开口说话,“你答应我,带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家。”韩秀发现唐泽齐有点不正常,具体哪边不正常又说不上来。   “你家?”小七的眉心微蹙。   韩秀好不容易才敢正眼仔细观察他,却见他突然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向她。   她是怕了他突然发疯,身体直往后缩,急道:“除了警察局,我不知道哪里最安全。你不让我报警,我只能带你来我家。还有,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你从垃圾堆里救回来,不是要看着你死我家的。”   小七一步步逼近她,将她逼得无路可退,背部紧抵上身后的装饰架,他淡淡地瞄了她一眼,一声不响地从她头顶上面的木雕装饰架上取下手术刀。   “只要你不想杀我,我不会对你怎样。”语调平缓柔和,明明是一句□裸的威胁,任何一个人说,那表情,那语气,一定是狰狞又强硬,但是换作他柔声细语这样一讲,这感觉就好像情人间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好好哦。”   韩秀觉得浑身都虚脱了,如果再被他吓几次,她那个不堪负荷的脆弱心脏,要不了等到七老八十,就一定会提前报废。   她咬着嘴唇,瞪着他,说:“我要是想杀你,早在四年前就跟着你妈一起,抄棍子打死你了。”   “……”小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沉默了。   长长的沉默之后,小七算是在韩秀家临时住了下来,即便是韩秀内心恐惧,多般不愿意,但也由不得她选择,因为从她开始扮圣母的那一刻起,她就没得选择。   小七身上多处的伤口,他不让她找人帮他清理伤口,只是在便笺写了一大串英文,要她帮他弄这几种药品,却不让她出门去药房买。   韩秀看着那份清单,眉毛似要打结,全是英文,这不是在要她的命吗?在他的“虎视眈眈”下,她拨通了楼下诊所的电话,以蹩脚的发音读着便笺上的英文药名,结果被楼下诊所的人狠狠鄙夷一番。因为他要她买的不过是一些消炎用药,但是像绷带、棉球这种只需要两个中文字就可表达的东西,他却非要用英文表示。   在国外喝了几年洋墨水,很了不起吗?切!她撅着嘴在心中鄙夷。   她挂了电话,黑着脸瞪他,在触及他冰寒地冻的目光之后,她又害怕地瑟缩。   小七看着她挂了电话,她似乎很害怕自己,惶恐的表情写满了整张小脸。眸光中迅速地略过一丝不解,他便在临窗的一张椅上坐了下来,手中握着手术刀,双眸空洞洞地望向窗外昏黄的天空。   夕阳西下,漫天如火的云霞染红了整个天幕。   不一会儿,楼下诊所将药品送上来。   韩秀含泪付了几百块,心痛得就好比谁用利刃在她心尖上狠狠剜了一大块肉一样。她将包扎药品递给他,心想:如果他要她帮忙,她要不要借机往他的伤口上死命戳两下,就算现在没办法把钱拿回来,出出气也是好的。   谁知他拿了包扎药品之后,一言不发,便进了浴室,一个人待在里面慢慢包扎。   她傻傻地瞪着那合上的浴室门,好半天回不过神。   做保洁工作,本来就是一个消耗体力的活,再加上小七的事,已经让韩秀筋疲力尽,但是她又无法忍受眼前污脏一片,不得不振奋精神,开始擦洗地板,以及被他“污染”过的家具。   韩秀擦完茶几最后一个脚,站起身来,被眼前白花花的身影吓了一大跳。   不知什么时候,小七已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好,裹着绷带出在韩秀的面前。   韩秀的个头只到他的下颌,他的身高让她非常得有压力,目光正对着他的一双深深的锁骨,上面一些不大不小的伤痕,让这个位置看上去该死的性感,让人有一种特别想狠狠虐一番的冲动。   真的好诱人……   不过只是几秒,她的脑袋便清醒了,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她的视线在他的身上上下扫视了几秒,让她讶异的是,绷带包扎整齐得就像是专业医护人员处理的。   小七一言不发,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韩秀一眼,只是静静地走到窗前,像之前那样端坐在窗前,手中依旧紧紧地攥着那把手术刀。   似乎,他刚才立在她的面前,只是在等她让开一条道。   韩秀崩溃地抚额。   怎么去美国几年回来,人突然变傻了?   家中终于恢复了之前干净明亮,但韩秀彻底不能动了。   她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又不得不走到电话机旁,想要打电话叫外卖,突然想到刚才惊险的飞刀,她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懊恼地捶了一下脑袋,转身对坐在窗外发呆的小小声叫道:“哎!唐泽齐!”   小七依旧还是先前一副呆呆的姿态,双眸呆滞地凝望着窗外。   “唐泽齐!唐泽齐!唐泽齐……”韩秀壮着胆又叫了几声,可是依然不见他反应,索性走了过去,用手在他的眼前招了两下,然后迅速又后向站离远了点再次叫他,“唐泽齐——”   小七终于有了反应,蹙着眉心,怔怔地看着她,表情十分不悦,冷冰冰地开口:“你叫我?”   “……”>"<||||韩秀触见他冰冷的双眸中透着一丝疑惑,顿时没了语言。   不是叫他,那是叫谁?这里难道还有另一个叫“唐泽齐”的祸害吗?   “什么事?”小七淡淡地问她。   韩秀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又合上。   见鬼了,两次差点要杀她的时候,他的表情、声音和动作,都充满了困兽一般蓄势待发的强猛攻击。眼下,却莫名其妙的像猫儿一样温顺平静,当然是只酷猫儿。他在玩双重性格大变换吗?   只是像他之前那种野兽般的攻击力,她可是领教过了,出于安全,她还是小心为妙。   “哦,我……要打电话叫外卖。”韩秀觉得自己很窝囊,现在连打个电话叫外卖都要向他请示,这种感觉真郁卒。   可是谁叫她怕了他。   “什么叫外卖?”   “……”(⊙_⊙)他怎么可能连什么叫外卖都不知道。   与唐泽齐意外重逢之后,韩秀就觉得他的脑子有点儿问题,这一假设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得到了肯定。   她的嘴角隐隐抽动着,隔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音说:“就是你想要吃什么,打电话叫人直接送到你家来,这就叫外卖。就像刚才,你要我帮你弄那几种药,又不准我出门,那我只好打电话叫人家诊所送上来。现在,我饿了,所以我要打电话叫外卖。”她平心静气地解释了一大通之后,一时间忘了他的危险性,忍不住说,“唐泽齐,你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居然问我什么叫外卖?连人家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的问题,你居然要问我,耍人很好玩吗?”   小七并没有因为韩秀的数落而情绪有所波动,反而是一本正经地纠正她,“我的脑袋没有被门夹,是我撞了玻璃墙。”   “……”O__O"这是什么话?真把脑袋撞傻了?真是败给他了。   蓦地,他反问她,“既然饿了就打电话,为什么要跟我说?”脸上始终是那副淡漠的表情。   “……”>"<||||韩秀翻了个白眼,就差没吐血了。   他以为她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吗?要不是怕他再用刀飞她,她做什么这样没骨气的连打个电话都不敢?最可笑的是,他竟然能摆出这种无辜又无知的表情,反问她为什么要跟他讲?   韩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都在抽动,脑袋里嗡嗡地飞满了他的声音。   她现在基本确定,他的脑袋绝对出现问题,这几年在美国,不仅皮肤变白了,脑子也变白了,不是白色的白,而是白痴的白。   第四章 白痴(2)   外卖终于送来了。   韩秀点的是她最爱吃的水煮鱼片和手撕包菜。   她从厨房拿了一个碗,盛了一点饭就开吃。也许是饿急了,才扒了两口饭,差点就噎住。她猛灌了两口水,这才缓过气。   目光不经意间,瞥见依然静坐在窗前的小七,从她的角度望过去,他侧脸削瘦的轮廓,深锁的眉毛,紧抿的薄唇,都透着一种孤傲,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不知是错觉,还是她眼花。她想起她刚才走过去叫他名字的时候,他望着窗外的眼眸里写满了浓浓的悲伤与寂寥。仔细想想,都觉得他很不对劲,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漠淡然的气息,会让人有种莫明会心疼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曾经认识的那个贱男人唐泽齐。   心疼?韩秀被自己的念头吓着,啐了声,继续埋头吃饭。   鉴于小七一副“生人勿近”的冷酷模样,她不敢跟他随意搭腔,但是一想到他若是因为她没叫他一起吃饭,待会再发病,生气,拿她出气,那要怎么办?   她咬了咬唇,放下手中的筷子,低低地叫了他一声,“唐泽齐!”   再叫一声,果然,和刚才一样,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疑惑,首先,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听过杜老师和师丈说过唐泽齐有兄弟,更别说是孪生兄弟,其次,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再次,她不信有人那么无聊,什么人的脸不整,偏偏整了一个唐泽齐的脸。   她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唐泽齐撞伤了脑子,导致脑子反应这样迟钝。到底这家伙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天翻天覆的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不过,这样安静不爱说话的唐泽齐,她倒是不排斥。   等吃完饭,她就打电话,看看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唉,女人的心永远都是豆腐做的,再铁石心肠,也硬不到哪里去。看到小七坐在窗口哪种傻愣愣,一副迷路羔羊的样子,她的居然也有些心软了。   果然,是跟裴杉杉待一起待多了,实惯性圣母了。   算了,算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吃饭。如果这男人要是饿急了,半夜三更跑来啃她的肉,她宁愿现在当一次圣母。   这一次,她冲着一直在欣赏夜景的小七,扯着嗓子死命地叫了起来:“唐——泽——齐——”   很快,坐在窗前的人有了反应。   小七深蹙着眉心,转脸看向韩秀,幽黑的双眸里写满了不喜欢这样的噪音,但也仅是几秒,取而代之的是无声的疑惑。   韩秀用筷子敲了敲碗,仿佛唤小狗一样说:“喏?你要不要吃饭?我点了水煮鱼片和手撕包菜,还蛮不错吃的。”   然后起身,好心地从厨房里又拿了一副碗筷,并帮他盛了一碗饭,放在桌上,“喏,不够,你自己待会去锅里盛好了。”   她坐下继续吃她的水煮鱼片。   小七缓缓起身,走向餐桌,目光轻扫过满盆油和尖椒的水煮鱼片,然后转向放了许多尖椒和花椒的手撕包菜,最后停在那一碗颜色不算很好,看上去半生半熟的饭上。   未久,他的薄唇轻启,明明应是十分温醇的声音却异常冷淡,“油脂过多摄入,会破坏体内脂肪酸平衡,造成人体严重缺乏ω-3脂肪酸,油脂堆积,引发肥胖,易患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冠心病、脑梗塞等各种慢性疾病。”   “噗——”韩秀将口中嚼了一半的鱼片,全部喷了出来,然后不停地猛咳,“咳咳咳……”   什么时候殴米茄手表跟脂肪酸挂勾了?明明他读的是机械专业,怎么跟读了营养学专业一样。好歹以前他也经常吃这些东西,现在来跟她讲什么脂肪酸缺乏,不过是去了美国四年,有必要把自己搞得跟上层社会的一样,这么讲究吗?   她惊悚地抬眸看向他,他转身去了厨房,打开自来水龙头,就这样用手接着,喝了好几口水。   她捂着嘴巴咳了好一会儿,惊讶的目光一直锁住他的身影。   他……讲究油脂不能过多摄入,不会不知道喝凉水对胃不好吗……   韩秀一面看着他,一面惊恐地扒着饭,待会吃完饭,她第一件事一定要打电话确认,究竟在唐泽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家伙怎么看都像是有点精神异常的倾向,如果他真有精神病,那一定赶紧送到“某个地方”治疗。若是在她家,贴她钱,她不会再当圣母。   小七喝完了水,从厨房里走出来。   韩秀这才注意到他身上依然穿着那条带血的内裤,心中一阵恶心,什么胃口都没有。她连想都没想,直接指着他身上带血的内裤,说:“待……待会,我去超市帮你买条裤子,你不能穿成这种样子在我家里晃,太恶心了。”   小七怔了怔,低头看了身上仅着的内裤,不仅污脏一片,还有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嗯。”简单的音调自他的鼻子里轻哼而出,没有太多的情绪。他黑白分明的双眸,清透如冰水。   韩秀白了他一眼,收拾好碗筷,拿了钱,准备出门,手刚搭上门把手,突然觉得有些不踏实,心惊肉跳的。   她回转身,冲着喜欢坐在窗前发愣的男人,吞吞吐吐地问道:“喂,唐泽齐,你很奇怪。为什么我第一次打电话,你用刀飞我,现在我要出门帮你买裤子,你却又这样放心?难道你不怕我出去,打电话给警察,或是叫你仇家来砍你吗?”   小七转眸看向她,没有温度的双眸中透出几分讶异,几分迷离,几秒钟之后,他郑重地说:“我相信你。”   “……”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我相信你。   只是简短的四个字就像是魔咒一般,将韩秀震得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她耸了下肩,快步出了门,仿佛身后有冤魂追她似的。   一路上,她犹豫着要不要报警,可是一想到杜老师,她又退缩了。她不断地跟自己解释,其实这四个字是□裸的威胁,如果她不照他的话做,她一定会付出代价的。所以,她当现在是被圣母附身,看他可怜,大发慈悲,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才会说要帮他买内裤。这笔账她先记着,等联系上杜老师,到时候慢慢跟他算清楚。   到了超市,韩秀直接奔向服装区。她的手指扫过一排排衣架上的T恤和裤子,不停地翻看标签。   靠!抢钱呐。   普通的一点的T恤要七十九块,休闲短裤要八十九块,贵一点的差不多要一百五十块,加上内裤,她要掏一百多块钱。有没有搞错?什么时候超市这种大陆货要卖这么贵?   突然,余光瞥见了不远出的花车上,几位大妈大婶正扬着花花绿绿的沙滩裤。她望了一眼那醒目的促销,T恤二十块一件,沙滩裤十块一条,立即抛下手中的“高档货”,直奔花车。   她在一堆衣服里挖了一条绿色的T恤和一条绿色的沙滩裤。绿绿绿,全身绿,最好再配个绿帽子更好,绿色上最适合他的颜色,他应该偿偿这种被人扣绿帽子的滋味,就能够能理解对方的痛苦。   又替他买了便宜的洗漱用品和自己吃的零食之后,她才提着大包小包回家。   回到家,韩秀看见小七终于换了位置,整个人软软地躺在沙发上,远远的看去,他紧瞌着眼,眉心深蹙,脸颊上泛着异样的红。   她走过去,轻喊了一声“喂”,他缓缓睁开眼,漂亮的眼眸里失去了之前的光彩,一片迷离。   “衣服我买回来了。”她说着,远远地便将装着换洗衣服的袋子扔了过去。   接住衣服,小七的神志终于清醒了些,起身进了浴室。   磨蹭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换好了内裤出来,只见他眉头深蹙,将T恤和沙滩裤还给韩秀。   正常人都知道洗完了澡要穿着衣服出来,除非是一家人,或者是亲密的爱人关系,才会只穿着一条内裤到处乱晃。而小七洗完了澡出来,可是以说是进去怎么样,出来还是怎么样。   如果说他穿着内裤还像先前那样的平角内裤,只是沾了血迹,那也就无所谓,因为不会让人看见了往别处乱想。   可偏偏他现在穿的这条,是韩秀在男式内裤区随便乱抓的,连包装都没来及看清,竟然是条低腰子弹裤。裹在他那看上去白白性感的小屁屁上,什么所谓前“凸”后翘,让男性象征突点更加明显。   如果说没见过男人的裸体,那绝对是矫情。就算没有见过真人秀,但起码A片上裸体的男人从白人到黑人再到亚洲人,应有尽有。   但是眼下,见着一个小时前差点杀了她的初恋情人这番撩人的恣态,让她顿觉毛骨悚然。   她迅速背过身,羞愤地叫道:“唐泽齐,你这个变态。我不是给你买了T恤和沙滩裤,你干什么不穿?!是不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小七眉头蹙得更深,发烧的热度,让他很难受,发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面无表情地说:“这两样东西我暂时用不到。还有,这条内裤的布料为什么这么少?”   “喂,唐泽齐,我收留你归收留你,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你在我家裸奔耍流氓!什么叫T恤和短裤暂时用不到?谁没事穿着内裤到处乱晃?你什么时候学会假正经的嫌内裤布料少?我又不是生产内裤的,鬼知道是怎么瞎了眼的随手拿一条子弹裤。你要想耍流氓,你滚出去好啦。”韩秀气愤地回头,冲着他吼道。   唐泽齐蹙紧了眉心,困惑地看着韩秀,脑中将流氓二字细细咀嚼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她:“以前除了在天台散步运动的时候会穿外套,在室内我都是这样穿的,大家也这样穿,没什么不对。”   听了唐泽齐的话,韩秀全身的血液又开始向头部狂涌,如果因承受不住喷出血来,一定会血溅六尺。   以前都是这样穿的?在室内只穿一条内裤,是为了跟女人圈圈叉叉的时候方便脱吧。还大家都这样穿?群P吗?这个该死的男人,刚才还觉得他变了,变得纯净无瑕又无害了,原来还是狗改不了□。他为什么就是死性不改?到了美国,变本加厉,变得更加□。   “唐泽齐,你有暴露癖,那是你的事。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我不是你那些莺莺燕燕,喜欢看你有事没事乱露点。现在郑重跟你申明,你要是意图在我家穿成这样耍流氓,我现在就用扫把把轰你出门!” 韩秀完全忘掉了唐泽齐的危险性,声音吼得老高。   唐泽齐皱着眉头,紧抿着薄唇,直到韩秀第二次河东狮吼完毕,才冷冷地开口:“保障交谈的环境噪音允许值在 45~60 分贝,刚才你的声音达到90分贝,属于噪音。”说完,他收回T恤和沙滩裤,转身进了浴室。   居然说她的声音是噪音?变相的骂她。   韩秀刚要发作,谁知响应她的,只有那轻微的浴室关门声。   与她那90分贝的噪音,明显的强烈对比。   她立在厅内,抓狂得想撕人。   为什么现在这家伙每次跟她讲话,都是一副超脱了生死境界才能做到的处事不惊的淡然?   “唐泽齐,你换好了衣服,就给我在客厅里安生地待着。你要是敢再变态,小心我———”突然想起唐泽齐的恐怖,她的气焰立即灭了,下面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心你怎样?”浴室的门突然被拉开,小七已经换好了衣服,声音低沉而飘忽,发烧的热力让他头脑昏沉,全身虚软。穿衣服几乎夺去了他所有的力气。   她瞪大眼睛,盯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刚要开口,殊知,眼前一片阴影,紧接着,他整个人软弱无力地再一次向她倒过来。依旧是她被压在了下面,但是这一次换了体位,标准“男上女下”的暖昧姿势。   她感觉到胸腔内的气息全部被挤压出来,痛苦得紧皱着眉头,羞愤地说:“喂,你是不是故意的?又想占我便宜?”   可是等待了许久,他并没有回应她。灼热的皮肤紧贴着她的,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脸颊刚好搁在她的颈窝,她艰难地抽出一只被他压在身下的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一片。原来他已经烧得失去了知觉。   她在心底自叹一声:衰!有哪个人会有她这么倒霉?一天之内被同一个男人毫无预示地压倒两次。   他真的好重。   她咬着牙,不得不卯足了全力将他从身上推开,然后又费尽了力气将他拖到客厅,她实在没有多余地力气将他搬到沙发上,只好在地板上铺了一层凉席,让他睡在上面。   她摸了摸他的头,热得很厉害。她咬着唇,他这样会不会死掉,毕竟之前他受伤很重。如果他要是死掉了,她所有事情都白做了。   她拿了一条毛巾,打湿拧干,盖在他的额头上,然后又打电话给楼下诊所。   第五章 白痴(3)   不一会儿了,刘医生上门。   韩秀简单地说了下他的情况,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伤的,想到之前他身上满是玻璃碎屑,便只好编话说:“他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刚好跌在人家扔得一堆装修破璃碎屑上。”   刘医生想看伤口,却见小七包扎得无可挑剔,韩秀只好解释说:“他以前学过护理。”   刘医生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说:“小韩啊,刚才你跟我买药,是不是就是你男朋友用的?”   “啊?”男朋友?韩秀摆手,想想还是点头,“是他要我买的。”   “哦,药拿来,我再看看。”   韩秀便将买回来的一堆拿过来。   刘医生看着一个个拆封过的药品,然后点了点头,说:“小韩,你先不用担心,你男朋友用药没有错。今晚你注意看着他,你看看两小时后能不能退烧,如果能退掉,明天就不会有事,如果退不掉,就要赶紧带他去医院。待会你再跟我去拿些退烧贴回来。”   “好的。”   韩秀将退烧贴贴在小七的额头,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额头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让她不禁恍然。没想到时隔四年,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用了很久的时间介怀,用了很久的时间努力忘却,到头来,他还是再一次扰乱了她的生活。   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跑回房间,将笔电搬到客厅里,接了电,便坐在沙发上开始上网。点开曾经所在的朋友圈里,她开始询问:“有没有知道唐泽齐是不是回国了?”   某A女:“唐泽齐回国了吗?我不知道呀,他没来找过我呀,还真挺想他的。秀,你不介意我这样讲吧?”   某B女:“呀?没想到你跟唐泽齐分手了这么多年,以为你不会打听他的事,原来你一直是在秘密喜欢他嘛。可惜他出国后,我也没怎么跟他联系,他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坏男人。”   韩秀:“谁说我还喜欢他了?还秘密?我就是喜欢上一头种猪,都不会再喜欢上他。”   某C女:“哎?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小齐。偶尔在网上碰上,他还是老样子,油嘴滑舌的。不过,最近没怎么联系。”   韩秀:“油嘴滑舌?!没有整个人看上去痴痴呆呆,比以前纯洁一些吗?”   黑皮笑:“哈,如果唐泽齐变纯洁了,不如直接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不过,小齐花心归花心,其内心深处最喜欢的人还是你啦。”   喜欢她?这可是她从长这么大以来听过的最雷的笑话。   韩秀:“少说这种恶心话!前段时间我好像看到他了,被人家打得跟猪头似的,他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发财:“不会吧。半年前他回国一次,后来他又飞美国了,还是我送的机,这次没接到他要回国的通知啊。”   韩秀嘴角抽搐,他坐的什么飞机?还是穿越了?西班牙又不是西安,能从欧洲掉到亚洲。   黑皮:“他回来的时候,也就跟我们几个玩啊,最多泡泡吧,喝点酒,找找乐子,哪有得罪什么大人物。不过,半个月前,在网上听他讲说,要飞西班牙见新女友。现在在哪,我哪里知道?你在哪看到他的啊?”   韩秀:“那我可能认错人了吧。有没有杜老师其他的联系方式,电话打不通。”   发财:“杜老师的联系方式呀,我没有耶。现在都网络化了,谁还用电话。”   韩秀:“网络化,也得对方在线啊,网络又不是万能,不然电话还有存在的必要?”   之后韩秀又在群里与其他人说了几句话,便下了线。   为了打听唐泽齐的事,韩秀联系了几乎可以联系到的人,大家对她突然关心唐泽齐非常的好奇,追着她盘问很久。她想不通,为什么四年了,大家还能对这桩事这么热衷?   询问了一圈,让她失望的是,无论曾经跟是唐泽齐有染的女人,还是他那圈狐朋狗友,都不知道他回国的消息,也没听他说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一直以来,她都是通过网络跟远在美国的杜老师联系,临时要找杜老师的时候,却发现当年杜老师留给她的电话,已经不存在了。她发了邮件给杜老师,信中她没有提到遇到唐泽齐受伤的事,只是表示了自己慰问之意,最后才略带了一句话,问问唐泽齐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受什么刺激,委婉地问了他是否有精神病倾向。   发完了邮件,她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着他出神,脑中不停地又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直到窗外,有猫叫声,她才回过神,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还好烧退了,这就意味着他没事了。   明天,她要把杉杉招来,一起盘问他,一个人面对他,让她有种随时精神都会崩溃的感觉。   她软绵绵地坐在沙发上,真是精疲力尽的一天。   她瞄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已是零晨两点。她不太放心唐泽齐,决定留在客厅守着他,怕他还有什么意外。她倒在沙发上,将脸埋在里面,蹭了几下,不一会儿,沉沉地睡去。   翌日一早,韩秀便被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她眯着眼,手摸索了半天,才接起手机:“喂?”   “韩秀,你还活着就好。”手机里传来裴杉杉“咯咯咯”的笑声。   韩秀用手臂盖在眼部,意图遮住透过窗帘的光线,没好气地说:“女人,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非要这么早叫醒我不可。”   “咦?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还有两家保洁要做,一大早要出门的吗?”   “昨天是周末,人手不够,我才去那个胖女人家的。公司那么多人,如果要一个CEO天天出去当保洁,那公司还要招员工做什么?所有事都我这个CEO来做好了。”   “什么CEO啊?不就是一个Clean Environment Obasan。”   “怎么?看不起Clean Environment 的欧巴桑?昨天你的一百块清洁费扣了,你不用来了,再见。”韩秀作势就要挂手机。   “别挂!这不是关心你嘛,假如要是你真的挂了,我也能第一时间报警。”裴杉杉又是“咯咯咯”的笑。   “女人,拜托你别一大早的弄出这种母鸡下蛋的声音。”韩秀猛地坐起身,对着电话一声咆哮,“都是你这个圣母,给我惹来一堆麻烦。今晚你把他领走,随便找地方安排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裴杉杉不笑了,故作很惊讶地鬼叫:“啊?怎么了?难道昨晚他非礼你了?可是他身上那么多伤,随便找一处下手,都够他受的了。该不会是你……”   “喂,裴杉杉,你除了会圣母,就是会思春。快点给我滚过来,过来商量这事。我觉得唐泽齐他脑子很有问题……”只要一想到他昨晚不正常的言语,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裴杉杉突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事呢。昨天晚上,我被家里人急叫回去,谁知道被骗去相亲,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一听对方是个跑新闻的记者,就开始问他昨天下午有没有发生什么恶性斗殴致流血的事件,结果那记者反问我是不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他到想遇上这种事呢,如果真发生这种事,他今晚就不会坐在这了。你说,唐泽齐又是赤身裸体,又是遍体鳞伤,怎么看,都像是跟人发生过激烈的斗殴啊,怎么就没有人关注呢?”   韩秀眉毛深蹙,声音沉了下来:“昨天晚上,我也问了几个熟悉的同学和朋友,不管男的女的,他们都没听讲唐泽齐回国。陆老师那边我也发了邮件,待会看看有没有回复。”   “你昨晚就没有问唐泽齐本人?”   “等你来了,你来问他吧,反正我是没办法跟他勾通。”韩秀脑子里回放着昨天的情形,那真不是一般的想吐血>"<|||| ,再加上他病了一夜,她也差不多快倒下了。   “OK,一会儿到。”   “等你。”韩秀从沙发上起身,没有看到地板上的唐泽齐,惊慌失措地到处找他,“唐泽齐!唐泽齐!”,   直到看到阳台上的修长的身影,她才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瞎跑。她迅速蹿进在卫生间里洗漱,完了之后换下睡衣,又回到客厅。   小七一身鲜绿,哔灵灵地站在阳台上,缓慢地做着韩秀看不懂的肢体运动,反正她知道这一系列的动作归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叫做晨练。   小七收手,做完最后一个吐纳动作,便转身回到屋子里。   韩秀在那身鲜绿的衣服上,上上下下来回扫了数回,最后落在小七那张标准的小白脸上。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一定是打了很长时间的盹,否则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公平?一套上下加起来不过三十块,颜色俗气到毙,质量又垃圾的地摊货,穿在他的身上,竟然找不到一丝猥琐的气息,反倒是让他有一种暖暖的居家感。假如她昨天从人家乞丐手里买一套衣服回来,估计穿在他的身上,又是另一个犀利哥。   该死的居家!这种滥交的男人也会居家,简直是笑天下之滑稽。   她再没看他第二眼,走到客厅的电视机前,打开电视机,关注下今天的早间新闻,就算跟杉杉相亲的那个记者说昨天没发生什么重大案件,但全N市那么多记者,不代表别人没挖到,说不定会报道什么凶杀案,抢劫案,殴斗案……   扫了一圈,似乎没有一个台是报导昨天的事,就连电视台最爱播的正室与小三相互骂街、家庭暴力等等都没有。   她抿了抿唇,放下遥控器,转身走向厨房,翻了翻冰箱里的东西,还有三个鸡蛋和一些米饭,够做两人份的鸡蛋炒饭。   唉,当圣母真可怕,管吃管住还管穿,如果包个小白脸,她还会心甘情愿些。   小七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着台,随着画面的变化,流光溢彩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丝惊艳,然后迅速恢复,最后将频道定格在CCTV-9,这才在沙发上坐下来。   韩秀端着两盘子炒饭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电视机里叽哩哇啦说着一大堆听不懂的鸟语。她在心中冷哼一声,不就是去美国待了几年吗?要不要一回国专门看英文版的新闻?果真是个装bility!   她将蛋炒饭放在茶几上,将一份蛋炒推在他的面前,说:“喏,你的。”   小七侧过脸,先是抬眸看她一眼,然后看向茶几上两盘看上去颜色有些偏黑的蛋炒饭,眉心不由得一皱,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语气,“这是什么?”   “喂,唐泽齐,你非要污辱一下我,才觉得很爽吗?!我能帮你多炒份蛋炒饭,是看在你妈的份上。你要是不吃的话,就给我滚一边去,别妨碍本小姐用早餐。”韩秀刚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接收到他那种嫌弃的眼神,别说有多影响食欲。   她炒得蛋炒饭,不过就是没什么色,但是吃起来都是超赞的,裴杉杉从来就没有嫌弃过她的蛋炒饭,每次都非要吃到撑才罢休。这个该死的男人,吃现成的,还敢对她露出那种嫌弃的表情,凭什么?!昨天晚上嫌弃水煮鱼片,今天早上嫌弃她炒的蛋炒饭,他有本事顿顿都不吃,干脆成仙得了。   反正昨天都吼过他很多次了,也不差今天一早再吼一次。大不了横尸家里,但是要她卑恭屈膝地跟他讲话,让她撞墙好了。   小七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盯着面前除了鸡蛋就是饭,外面像是裹了一层黑芝麻粉一样的食物,原来是蛋炒饭,但这色泽……好像跟以前吃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看着韩秀气鼓鼓的样子,于是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刚准备伸手捧起那盘蛋炒饭,却见韩秀抓着筷子指着他的鼻子,道:“你,坐那边去。”筷子随着她手的动作又指向靠窗的凳子。   他先是一怔,但没有异议,捧起蛋炒饭,一言不发,慢慢走向窗前,在那张被他占据时间最多的凳子,坐下。   虽然鸡蛋和饭的颜色看上去像是裹了一层芝麻粉,但扑鼻而来的蛋香与炒饭香气相互交融,稍稍缓和了他的顾虑,是蛋炒饭的味道。   昨晚吃得一些莫名其妙的食物,加上发烧,消耗了他太多的体能。早上醒来的时候,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身上睡着凉席,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胸口中涌动。他偏过头看向缩在沙发上睡得的女孩子,昨晚,是她照顾他的吧。   他用筷子夹了一小撮蛋炒饭,送进口中,慢慢地咀嚼,味道还不错,虽然没有以前吃的颜色好看,但不知为什么,这盘蛋炒饭,给了他一种安定温暖的感觉。起码,这个女人不会在他吃完这盘饭之后,想着对他开膛剖肚,他没有在她的身上感觉到那种透着贪婪的杀气。   他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地吃着盘中的蛋炒饭。   不仅是因为饿,而是因为真的很好吃。   这个总是喜欢制造噪音的女人,应该是叫韩秀吧,至少他听她的朋友是这样叫她的。   韩秀,他记住了这个简单的名字。   韩秀嚼着口中的蛋炒饭,眼睛忍不住地瞄向小七,他微垂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眸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副吃相有点吓人。不过,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应该是她的蛋炒饭的味道很不错。   不是她自吹,她炒的蛋炒饭,不好看归不好看,但那味道绝对可以说是艳压阴阳两界,别说人吃了舍不得,就连黑白无常吃了都会忘记锁人。   番外 逃(1)   若大的会议室内,两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激烈地争吵着。   “我亲爱的张同恩教授,我再次跟你郑重的申明,从始自终,都不是让你在做个人科学研究。我们要的是钱!是钱,你懂吗?!”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整个面部看上去有些扭曲。   张同恩教授抑制不住地嘶喊起来:“钱?当初你不是这么跟我讲的。你骗了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我昧着良心帮你赚的那些血钱难道少吗?我从来不干涉你那些肮脏的生意,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但这一次,我没有别的要求,我只想留下074。”   透亮的玻璃墙面倒映出张同恩苍老的身形,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更刺激眼。   “留下?留下074能赚钱吗?他只会浪费我们的钱,只要他活着一天,我们能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你现在跟我假惺惺的讲什么钱?当初,当初,当初你敢说你没有一颗贪婪的心?不想拿这些肮脏的钱做你的试验?现在跟我讲这些,真他妈的可笑!留下他,你想我们所有人都去送死吗?你想你的全家人都跟着你一起培葬吗?记得我都跟你说了什么?只要踏上这条船,你就没的选择!所以074必须毁掉,发挥他的剩余价值,你懂吗?!我亲爱的张教授!”眼镜男人松开脖子前的第一粒扣子,瞪着眼睛看着张同恩教授。   他想不通074有什么特殊,这整个试验室里的所有生物,对他来讲不过是能够换钱的东西,跟不该存在的试验品讲感情,这老家伙是疯伙了吧。   “074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孩子去死。真的不能留下他吗?”张同恩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   “孩子?从这里出去的,哪一个不是你的孩子?!他们都死了,我怎么就没见你心疼?!哼!”眼镜男人决定不再跟这个老头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出了门。   张同恩捏紧了拳头,挣扎了几秒之后松开拳头,追着眼镜男人出去:“古先生,请你等一下,如果真的要结束074,请让我自己来。”   张同恩教授似在哀求的声音,引来了试验室内,一个个正忙碌地穿梭在各台仪器之间的研究人员注目。   被叫做古先生的眼镜男人,顿下脚步,回头看了张同恩教授一眼,满意地咧开嘴笑道:“好,那就快点去吧。还有这么多东西要搬,时间不多了。”   张同恩没有开口,回到自己的工作台上,吩咐助手多准备几支麻醉针。   张同恩从来没有觉得走过千次万次的过道会这样漫长,脚下就是栓上沉重的无形枷锁。转弯的时候,他看见玻璃墙外的那一片蓝天不禁发愣,074要是能像正常的孩子生活在这片蓝天下,他的罪孽是不是就可以少了一些。   “教授!”助手叫了他好多声。   他回过神,继续向前走。   当看到门上挂着074的号牌,他转过身,哑着嗓音对助手说:“我想和074单独聊一会儿,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你就在门外等着吧。”   助手点了点头。   他颤抖着手,接过摆放着一排麻醉针和酒精棉球的托盘,推开面前那道厚重的金属门。   若大的房间内,只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单人床上坐着一个裸着上半身的青年,他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正聚精会神地阅读着,略嫌长的碎发松松的垂在额前,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就是074,张同恩教授一手创造出来的孩子。   “小七……”张同恩教授润了润微哑的嗓音,叫着他给074起的名字。   074抬起头,深邃立体的俊美五官,宛若艺术家细心雕刻出的上等精品,但他的皮肤近似一种病态的白皙,在灯光的照耀下,剔透得犹如白玉般晶莹。   他看见张同恩,合上书本,淡淡地笑道:“你好,教授。”   “今天没出去运动吗?”张同恩放下麻醉针。   “有,刚回来。”他答。   张同恩点点头,静静地站在那,看着074那双漂亮的眼睛,清澈干净,不夹杂一点儿人类世界的贪婪、残酷与污秽,陷入沉思。   074发觉张教授今天有些异常,于是便问:“教授今天有什么不愉快的事让你烦心吗?”   张同恩被唤回神,突然脱下身上的白大褂,罩在074的身上,并抓住他的手,急道:“孩子,你听我说,你一定要活下去,待会你从这里冲出去,走五号通道。记得我带你走过的五号通道没有?五号通道尽头的门,今天只有两个人守卫。这个,是麻醉剂,这个,是手术刀,你拿着。看着这里,是我教过你的,颈部大动脉。记住,这里的人,只要是挡着你路的,就从这里扎下去。扎下去,懂吗?不管用什么法子,用尽你所有的力气,打倒他们。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回头,只管往五号通道跑,只要出了五号通道,你就安全了,有多远,你就跑多远,记住,往人少的地方跑。”   074似懂非懂地看着张教授焦虑地眼神,然后郑重地点了下头。   “生死角逐现在开始了。孩子,记住,要你死的人,你要让他先死!看着,孩子。”张同恩抽出一支麻醉针,走向门外,将助手叫进门内,趁其不备,一针扎下助手。   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助手便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074惊愕地睁大着双眼看着这一幕发生,浑身的毛孔都张了开来,难以置信。   “快去五号通道!”张同恩将他推向门外。   074突然反应过来,“那你呢?教授。”   “我待会就来,你先走。快去第五通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张同恩将074赶向平时无人走的通道,并在心中祈祷着:孩子,一定好好的活下去。   074看着张教授坚决的脸,便撒开腿向第五通道跑去。   番外 逃(2)   第五通道,第五通道,第五通道……   他低着头,心里不断地重复着“第五通道”四个字,快步穿过面前厚重的金属门。   往左转,再过一道门,他就可以顺利到达第五通道。   所有通道都要靠视网膜密码启动,只有第五通道除外。第五通道是一个备用通道,以防实验试发生意外逃生用的,只需键盘输入密码即可。教授会每个月固定带着他走一次,每次输得密码都不同,时间久而久之,他发现了规律,密码是一个月换一次。   他对教授说得时候,教授只是微笑着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然后指了指心脏的地方,示意他放在心中就好,不要说出来。   再过两天就又到了更换密码的日子。只要今天他能顺利得离开这里,他就自由了。   第五通道平时有四个人看守,但教授说今天只有两个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一路与他擦肩而过的几位陌生面孔的工作人员,正专心致致地交谈着,似乎没有发现他身上的白大褂与他们有什么不同。   他低下头,脚下的步调更快,避开了一个个监控区,终于,远远地看见了第五通道。   正如教授所说,第五通道今天只有两个人员守着。   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麻醉剂,胸腔内的那颗心犹如撕裂般的疼痛。每一天他都在等待着教授什么时候亲手将麻醉剂注射在他的身上,等待着教授亲手将他的内脏全部取出,等待着冰冷死亡那一天的到来……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也终于等到了今天,教授终于为他带来了麻醉剂,但出乎意料的是,教授为他带来的不是死亡,而是生存的机会。   他心底孱弱的求生欲望之火竟然被点燃了。   他知道这个继续生存下去背后的意义。   他会活下去的。   会的,一定会的。   他快步走向第五通道那道厚重金属门。   瞬间,实验试所有警报拉响了。红色的警戒灯不停地闪烁着,随之古先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广播中响起:“所有人注意,张教授和其助理遇袭,074失踪。所有通道全部紧急封闭,我要在五分钟之内见到074,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短短的几分钟,他逃跑的事情便被发现。   守卫着第五通道的两个人听到广播后,见到他出现,十分惊讶。一个人迅速按下耳麦对讲器,另一人手持着电棒向他袭来。   “孩子,记住,要你死的人,你要让他先死!”教授的话在耳边浮现。   他侧过身,灵活地避开那一棍,跟着,他抬起脚一个扫腿,直袭那人门面,那人被他重重的一脚击得一个踉跄,手中的电棒飞了出去,连退了数步。他毫不怠泄,低吼一声,迅速弹跳起身,将一支麻醉针扎在那人的颈部。不到两秒,那人倒下了。   另一位看守人见同伴倒下,脸部露出惊慌,不断地对着对着对讲耳麦叫着:“发现074,第五通道请求支援!发现074,第五通道请求支援!”这位一边喊着,一边急忙走向通道的密码锁区。   教授说过,只要密码锁上的红色按钮被下,那么第五通道外的另一道控制门将会落下,这样,除了古先生,将没有人能打开。   他必须离开这里。   毫不犹豫,他迅速地将手中的手术刀飞向那个看守人,准确无误地划开了他颈后部的肌肤,顿时鲜血狂涌而出。那人吃痛,伸手捂住颈后的伤口,回转身怒瞪着他。   鲜血永远都会让人变得疯狂,无论是流血的人,还是看着别人流血的人。   看守人就像是疯了一样,挥动着电棒,拼命地像他袭来。并不合身的白色医袍,束缚了他的行动,他的手臂被电棒击中,强劲电流蹿上他的左手臂,震得他半边身体有那么一瞬无法动弹,整个身体颤抖着,随后软软地向地面栽倒。   眼看着看守人第二棒向他的脑袋挥来,他咬着牙关,忍着左半边身体的不适,伸手右手迅速地拔出另一针,狠狠地扎向那人的颈部。   他看着守门人面部表情扭曲,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就像是突了出来,举着电棒的手慢慢地软了下去,很快,整个人也软了下去,栽倒在地。   守门人后颈的鲜血不断地涌了出来,这残酷的血腥,刺激着他的双眸。   “都给我快点!快!不能让074跑掉!”   追捕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捡起手术刀,跑向第五通道门,快速按下在脑海中翻滚了数遍的密码。   密码锁上的液晶屏,闪动着几个绿色的英文字母“CORRECT”,伴随着讯号峰鸣声,第五通道那道厚重的金属门终于打开了。   “在那边!快!”   他回首,古先生已经带着人向他追过来。   他抚着还有些酸麻的左手臂,迅速钻出了第五通道的金属门。他拼命地向前奔跑着,身后追喊的声音越来越逼近。   子弹出膛的尖锐啸音一声接一声,打在金属墙壁上,火花四溅。   教授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头。   他不能停下来。   远处,光线越来越强烈。   当看到一片超大的玻璃墙,他的心猛然一沉。   他从来不知道第五通道的尽头竟然是一扇密封的玻璃墙。   玻璃墙外,是那一片象征着自由的湛蓝天空。   他停下脚步,嘴角微微向上抬起,喉咙里发出咕咕的笑声。如果面前是一面镜子,他可以想象出,此时此刻,他脸部的表情有该多扭曲,多讽刺。   身后,古先生的人追了上来。   第一次,他有了人生二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强烈恨意。全身的血液,似乎全部涌向了他的双眸。他怒视着面前拿着电棒的警卫,曾经,他们会在他散步的时候向他投以微笑,而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只有要毁灭他的决心。   “要你死的人,你要他先死。”   他将所有的恨意,化作了力量,付诸于行动。   手中几支麻醉针,以最快的速度插在了他们的颈间。手术刀沾满了人血,如今它的存在,不是为了帮助病人解除痛苦。   死亡的气息如同秋夜里被冷风吹落枝头的苦涩落叶,飘荡在整个空间里。   “074,放下你手中的刀!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他们不会伤害你一根汗毛。你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古先生笑望着他,那种看着他的贪婪眼神,就像是狼见到了猎物一般,除了金钱,什么都看不到。   他回首看向那道玻璃墙,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   只有穿过这一道玻璃墙,他才能够到看到那一片干净清澈的蓝天吧,才算是自由。但是冲出去之后,究竟是死是生,他不知道。如果不冲出去,留下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他没有选择。   他深吸了一口气,抡起一旁的灭火器,向玻璃墙狠狠地砸去。   “哧啦——”玻璃在瞬间大面积地裂开。   古先生脸色变了:“074,你跳下去,是死路一条,而且会死得很惨很痛!如果你想这样死,到不如让我帮你,我会让你死得无痛无痒,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古先生终于说出了心里话,他只想着他快点死,然后对他开膛剖肚,挖出他的心肝五脏。   他最值钱的,也只能他的心肝五脏。   他笑了起来:“结果都是死的话,这一次我要自己做出选择。”   古先生举起枪,对他说:“我就不信你真能跳下去,有种你就跳!”   他回首看着那一个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他们的脸已经变得十分模糊。突然,满脸是血的张教授冲了过来,但很快被人拦着,只能对着他嘶声呼喊:“我叫你不要回头的!你给我跳下去!你给我跳——”   古先生抡起手中枪,向张教授的额头猛烈地敲下去:“你给我闭嘴!老家伙!”   张教授双眼一闭,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074暗咬着牙,恨恨地看向古先生,然后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张教授。   再见了,教授!   他抓起另一个灭火器,鼓起全身的力量,闭上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抱着灭火器冲向那片已经裂开的玻璃墙。   尖锐的玻璃扎进了他的肌肤,那种疼痛,给了他最原始的疯狂,迅速地向下坠去……   “呼”地一声。   他的手和腿打在了一旁玻璃茶几上,背后一阵疼痛,似乎是有伤口崩裂了,那种疼到心里的痛,让他闷哼一声,深深蹙紧了眉头。   他支撑起身体,缓缓地从地板上坐了起来。   他伸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密密细汗,然后,又用手拼命地搓着脸,深深地呼吸着。   烧,终于退了。   他又度过了一个难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终于成功地逃离了那里。从十几层楼跳下去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可是没有想到大楼的周围种了一大片树林,他从空中落下的时候,刚好掉在了树枝上。正因为有了树枝的阻力,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这也许就是教授经常说的,是天意。   他再不用做白老鼠,不用每天等待着死亡。   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拼尽了自己的命,躲开了枪林弹雨,成功地逃出了这家禁锢了他二十多年的养老院。   养老院,这里不是养老,而是等死,虽然结局都是死。   原来大地真的是褐色的,原来天空是这样蓝,原来外面的空气是这样的清新舒服,原来除了他每天看到的教授、古先生、白大褂们,原来还有这么多的人。教授叫他往人少的地方躲,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哪里人少,离开了那个实验室,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为什么这些人看到他的样子,会露出那样惊恐的表情,还会放声尖叫。   他惶恐,只能往看不见人的地方拼命奔跑,究竟跑了多久多远他不知道,他看见头顶上的太阳从东南方向慢慢移到正南方,再由正南方缓缓向西南方移去。直到他跑不动,没了力气,从一幢楼顶跳进了一个肮脏的巷子里,那里堆满了脏物,飘散着浓烈刺鼻的臭味。   这里,应该安全了,没有人,他终于可以瞌上眼了。   窗外的月光,投了进来。   目光落在沙发上沉睡的人儿身上,他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女孩子与试验里的同伴们不同,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生命力。   他只记得昨晚从浴室里换完了衣服出来,头一阵眩晕,然后就向这个女孩子的身上倒去。她这样瘦小的身子板,居然没有被他压坏。   额头上有什么软软的易物,他撕下来,是退烧贴。他又看了她一眼,心底一阵热流涌过,她从死亡的边缘将他救了回来,也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除了张教授,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这样照顾他,关心他。   腹腔内又一次发出叽哩咕噜的声音,他知道这个声音代表着他要补充食物和能量。   他从地板上慢慢起身,十分小心地不弄裂自己的伤口,慢慢地走到厨房,找寻食物。让他失望的是,除了那个喜欢制造噪音的女人留下一盆红油油的外卖,并没有他想要的食物。   出了厨房,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餐桌上有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一大包东西,他记得这袋东西好象是她从外面带回来的。   他走过去,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好多颜色鲜艳,包装精美的东西,其中有一个是个圆形的蓝色铁壳。   他看着上面的英文字母“BUTTER COOKIES”,翻过铁盒,他仔细阅读着上面的营养成份表:“热量546 kcal,蛋白质6.5g,脂肪31.6g,铁1.9mg,钙45mg,碳水化合物58.9g,维生素E 6.04mg……”   他轻轻蹙眉,虽然这份食物营养成份含量并不是最理想的,但对于目前早已饥肠辘辘的他来讲,算是不错了。他拆开铁盒,看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多款不同造型的曲奇,宛若一件件小巧的艺术品。   他犹豫了两秒,然后捏起一块,放入口中,甜而香酥的口感,让他再次深深皱起眉头。   他将这块曲奇勉强吞下,盖起盒盖,拿起另一袋包装精美的食物拆开,又尝了几片,入口辣而薄脆,当Expanded Food几个大字落入眼帘,他不禁又深蹙起眉头,将这包Expanded Food放下,转而拆另一包。   所有包装全被拆封过,但每袋食物,他最多尝几片。他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摇头,似乎除了那个名叫YAKULT的乳酸菌饮品,对他的身体有益之外,其他的东西,他本能的第一反应是Junk Food。   差不多他的血糖浓度恢复正常,他可以继续休息了。   他缓缓走回凉席上,缓缓躺下。   一天的挣扎与逃脱,让他精疲力尽。他努力地调整了一个十分舒适合的姿势,睡去。   第六章 074!您去死?(1)   吃完了早饭,韩秀看着两个油腻腻的盘子,以及坐在窗前的闲人一枚,心底有些小小的不平衡。也许是昨晚多番吼骂,壮了她的胆,她收拾了盘子和筷子,走过去递给小七,示意他吃完了就该付出劳动,把盘子和锅全洗了。   小七虽然露出愕然的表情,却没有异议,接过盘子和筷子,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走向厨房,开始刷洗锅碗。   其实,韩秀在将盘子递给他的时候,心底根本没底,其实,她还挺怕他像昨晚那样,冰冷的目光射向她,然后将盘子扣在她的脑袋上。   透过那道玻璃墙,韩秀坐在沙发上看着小七的背影,心底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跟以前大不一样,沉默、寡言,太过于安静,全身上下散发的那种无欲无求不喜不怒宠辱不惊的气息,让人感觉不到是人类所该有的,如果不是去刻意去留意,也许不一定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真是奇怪了,不管是以前的他,还是昨晚他那些狐朋友狗友口中的他,与眼前的这个,根本就是两个人。   正当她纠结着,门铃响了。   她立即跳起身去开门,是裴杉杉。   裴杉杉一进门就喊:“为了赶过来我,早饭都没吃,你烧早饭没?”   “你来晚了,我冰箱里的饭只够炒两份。不过,我昨天买了不少零食,还有你最爱的丹麦蓝罐。” 韩秀说着,转身去拿昨晚买的零食,当她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零食像是遭遇肆虐过一般,她放声尖叫,“啊——”   “怎么了?怎么了?”裴杉杉走过来,看到薯片、芝士条、饼干等等,包装全都被拆开,有的吃了一半,有的只吃了一两片,丹麦蓝罐虽然被打开,但是里面的曲奇数量也只少了一两片,最惨烈的应该算是养乐多,全被喝光了。   裴杉杉惊讶地说:“天啊,这什么人吃的啊?怎么这么缺德?是不是遭老鼠了?但这老鼠也太仁慈了吧……”   韩秀冲进厨房,恨恨的目光射向正在洗碗的小的背影,冲着他道:“唐泽齐,是不是你昨晚肚子饿了,然后就偷吃我的零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小七正在洗着餐盘,被韩秀那震天吼的声音惊住,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是喜欢时时刻刻地制造噪音。   他深蹙着眉心,回过头,目光带着满满的不悦看向她。   韩秀看着水槽里的洗洁精泡泡就跟洗泡泡浴一样,再一次放声尖叫:“啊——唐泽齐,你是猪啊——”   半个小时过后,韩秀将冰袋覆在了自己额头上,也许是气极攻心,然后那火苗子又窜到了脑袋,所以她现在只能用冰袋来给她热轰轰的脑袋降温。   她斜着眼,瞪着对面坐在窗前,神情淡然,就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喜欢看窗外的男人。   她从来没有见一个人可以蠢到一种极致。   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叫他洗锅洗盘子,他却挤了好多洗洁精,并将水槽里放满了水,满是泡泡的水槽里只放了两双筷子和两个盘子,随着他的搅动,整个厨房到最后飘满了五彩缤纷的泡泡。   最可恨的是在她河东狮吼之后,他居然可以用比她更想杀人的眼神打败她,淡定地解释,使用说明上关于“取少量”三个字被划花了,以致影响他做出正确判断。   他到底说的是哪国鬼话?不就挤一点洗洁精嘛,需要什么判断?瞧,这是正常人能说出的话吗?哦,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定是见她这几年过得太平日子,所以从心底嫉妒她,所以不声不响地回国,然后跑来折磨她的。一定是这样的……   呜~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是上辈子欠他的,还是上辈子她缺德事做多了?   事实已经形成,她不得不打落牙齿咽下肚,将他赶出了厨房,重新刷锅洗碗,花了半小时将厨房收拾好。再加上向裴杉杉诉说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之后,这会儿,她的头抽痛得让她没有力气说话,只能倒在沙发上。   裴杉杉捅了捅韩秀的胳膊,小声说:“哎,真的有点不正常耶……”   韩秀有气无力地说:“是吧,你也看到我对他完全没语言,所以盘问这么高难度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   现在她不是怕他的淫威,而是快被他气得差不多半条腿迈进棺材了,所以盘问他的重担就只能落在裴杉杉的肩上。   裴杉杉露出一脸为难相,但扛不住韩秀的虎目恶瞪,只好以优雅的小碎花步挪向窗前,轻轻叫了一声:“唐泽齐。”   谁知小七完全没反应。   裴杉杉回头看向韩秀,打着手势,以嘴形表示:“跟你说的一样,真的没反应耶。”   韩秀用表情示意裴杉杉用吼的。   裴杉杉对此表示鄙夷,改为伸出手在小七的面前招了招,飘出温柔的嗓声,又轻轻叫了一声:“嗨,唐泽齐。”   小七终于回过神,疑惑地看向裴杉杉,削薄的嘴唇冷冷地迸出三个字:“你叫我?”   坐在沙发上的韩秀突然很想笑,跟昨晚的情形真是如出一辄。   好犀利,好冰冷的眼神!   裴杉杉被这差不多可以将人迅速冻死的眼神吓住了,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呵呵地陪笑道:“对啊,不叫你,难道我叫别人啊。这里又没有第二个叫唐泽齐的。”   小七的眸光倏然一黯,沉默了几秒后,才冷冷地回答:“唐泽齐这个名字,我一时还不能适应……”   裴杉杉听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直直地向韩秀望去。   小七这一回答,让坐在沙发上的韩秀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说:“咦?你这话说的很奇怪啊,好像你不知道自己叫唐泽齐一样。别说我眼睛没问题 ,就算是真有问题,但你这张妖孽一样的脸,就是毁了容,我都能认得出。”   小七的黑眸更加幽深,泛白的薄唇抿成直线,下颌线条显得僵硬紧绷。他抬眸,直视韩秀的眼底,冷冷地讽道:“你以为你的眼睛是三维数字人像处理系统吗?”   韩秀瞪大了眼睛,完全找不到话反驳,抬眸收到他眸底不容忽视的警告,唯有咬着嘴唇,忍气吞声。   裴杉杉觉得小七的回答有些怪,于是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不知道自己叫唐泽齐?”   “切!”韩秀小声地啐了一声,又问小七,“你不知道你叫唐泽齐,那你说,那你知道你叫什么?”   小七抬眸定定看着韩秀,淡淡地吐出三个数字:“074。”   你去死?!吐血……以为讲方言她就听不懂了吗?   韩秀全身的血液再一次涌向头顶,气得颤着手指着他说,“你、你、你才去死呢!”   面对韩秀抓狂的表情,小七脸部的表情并无太□澜,而是彻底地无视。   裴杉杉先是难以置信地一怔,紧跟着忍不住地捶着大腿,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更让韩秀很抓狂,她抓着头发,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裴杉杉见她这样,就知道她一定是气疯了,笑抿着嘴,拉着她说:“淡定淡定,还说了要做淑女,淑女是不能随便生气的。你先去看看你卧室还有没有没扫干净的地方,先去打扫卫生,我来问他。”   “不要。”韩秀索性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唐泽齐的对面,“唐泽齐,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如果你再这样出言污辱,我就算被你拿刀捅死,我也照样会扫你出门。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突然回国?你不是该去西班牙会你的情人吗?又为什么会全身是血的躺在那个垃圾堆里?究竟是你杀了人,还是人家追杀你?杜老师知不知道你回国,到底有没有人知道你回国?!”   韩秀的语调又急又高,但小七听懂了。   他的身体明显的略僵了一下,从窗外的景色收回视线,只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   韩秀见他又是这样半死不活的反应,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伸出三根手指,说:“给你三秒钟时间,你给我说清楚,你要是拒绝回答,那有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我不能不明不白的收留你,要不然我报警。”   她的话音刚落,只听低沉的声音响起:“如果我说……你问的问题,我一个都没有办法回答,怎么办?”   小七抬眸,直视韩秀的眼底。   第七章 074!您去死?(2)   韩秀怔住,“什么叫没有办法回答?!”   杉杉也好奇了,见小七的样子却不是像在开玩笑,于是问道:“唐泽齐,我想问,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你那问的是什么蠢问题?”韩秀白了一眼杉杉。   小七深深地看了一眼韩秀,然后说:“应该是叫韩秀吧。”   “不是‘应该叫’——”韩秀抗议,她本来就叫韩秀,而且他也叫了她二十多年。   杉杉在听到答案后,紧接着又指着自己问:“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小七怔住,想了约几秒后,回答:“不知道。”   韩秀对他彻底没语言能力了。   杉杉差不多能确定了,她看向小七又问,“唐泽齐,你的脑袋是不是受过伤,或者是撞到什么东西?”   小七的眼神有些迷离,撞玻璃墙的时候,他用到了肩部,有没有用到头,他记不清了,好像掉在树杆上时,有轻轻磕了下,从楼顶跃过时,也有轻轻磕了一下,倒在地上时,也有轻轻磕一下,这……差不多都叫撞到什么东西吧,他不是很确定,所以他不确定地回答:“应该有吧。”   “你是不是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杉杉又问。   韩秀有些不确定地插话,“你该不会是想说他失忆了吧?”   原本想要说“以前所有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小七,在听到韩秀提及“失忆”两字,选择了沉默。   一刹那间,偌大的客厅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韩秀觉得自己是老了。   这个世界越来越让她无法明白。   那种只有在电视里小说里最喜欢乱吹的狗血失忆,居然出现了,活生生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誓死追问换来的狗血结果,连她结实的身板都有些承受不住。   她说过自己不是圣母,也不想做圣母,虽然唐泽齐的脑子出了毛病,值得同情,但是她也日行一善了,所以唐泽齐去与留,成了眼下最现实的问题。她提议送他去宾馆,亦或是帮他租房子,找他的那群狐朋狗友,直到联系上杜老师为止,但都遭到了拒绝。   因为这个行为异常,大脑抽筋的男人只给了她一句威胁味儿十足的话:“我要的是没有人的安全地方,既然你说了这里安全,我为什么要走。”   显然,答案是不想留,也被逼着要留。   总而言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认定了韩秀的家是安全地带,坚持住在她家中。   一番对话下来,韩秀败阵,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勾通,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说恨唐泽齐,她是真的恨过,没有哪个女人会看见自己的男友跟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还能嘻嘻哈哈地对所有人说,睡得好,睡得好,请继续睡。   没有,绝对没有。所以当初,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揍了奸夫□一顿之后,然后跟奸夫分手。   刚分手的时候,她很难过,难过到像是得了强迫症一样,只要看到家里或者学校宿舍里有一点儿不干净,就会像疯子一样,不停地擦洗打扫。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习惯,只要心情不好,她会通过清洁卫生的方式来发泄,慢慢平缓自己的心境。   同学之间开得最多的一句玩笑话是:“韩秀,你这么喜欢打扫卫生,你毕业以后干脆做保洁员算了。”   曾经因为同学之间的无心之话,韩秀难过了很久。毕业之后,她索性真的去当保洁员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疯了,包括清洁公司的人都觉得她疯了。一个姑娘年纪轻轻的,大学毕业,长得又不是很王二麻子缺胳膊少腿,居然跟一群失业下岗的大妈大婶们抢饭碗,简直是造孽哦。   面对所有人的不解嘲讽,她毅然选择这行。   有人喜欢瑜珈,有人喜欢太极,都是种修身养性的好运动。只不过没有人能理解,做保洁其实也是种修身养性,打扫卫生不但可以减肥,还能让人平心静气,这比花钱去健身房遭罪,好太多,只是没有人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渐渐的,她发现这个市场很大,甚至可以说是供不应求,没过多久,她跟爸妈拿了一笔钱,开了一家小小的家政公司,慢慢地发展成为现在规模不算大,但是也算是专业的保洁公司,自己成了所谓的CEO。   如今小日子过得不错,这时候没有人再说她脑子有问题了。可是,再次见到唐泽齐,到他住进自己家,她开始觉得真正脑子有病的是自己。   好不容易平静了四年,现在又被打回了原样。   四年的时间,让她慢慢抚平伤口,虽然不再恨唐泽齐,但是这种两人同居一室的局面,让她难受。   安全的地方?这是什么倒霉理由?她家又不是国家安全局,她又不是中南海保镖。   好友杉杉就会在那边隔山观虎斗,只要一开口,多半是向着唐泽齐,说什么他都把脑子撞失忆了,多可怜,你怎么就没有同情心,多想想杜老师吧。   同情心,唉,真是个可怕的词语。   杉杉在她家混吃混喝完了,接了一通电话,又拍拍屁股走人了,丢下唐泽齐这个烫手山芋坐在她家的窗前。   现在他失忆了,无论她想问什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更找不着其他的话题,又不能傻愣愣地对着他。于是,她拿起清洁工具开始打扫卫生,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纵然有千般不愿,纵然有万般怨气,但她还是忍着,让他这样住了下来。   鉴于曾经那场让她重伤的初恋,这一次她将界限划得很清,就差没立协议了。家里哪里是他可以去的,哪里是他禁止触碰的,她让公司负责宣传的MM写了一张大字报,贴在客厅里,以示提醒唐泽齐该守的规矩。   他的床依旧是客厅的沙发,他活动的范围,也仅限客厅、卫生间和阳台,自打他在厨房错误判断之后,厨房也被列为禁区。   他对所有事都绝无异议,也不是绝无异议,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他在意的,就是他能否有一个安全的居所。   他依然每天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对于他究竟在看什么,韩秀不想知道,也懒得知道。   她最关心的是是否联系上了杜老师。每天只要闲下来,她都会看一下邮箱。约莫在发出邮件一周后,她终于收到了回信。   信中,杜老师一如往常一样聊了些实验室的趣事,说是最近有一个重要的试验,这个月都会很忙,想回国看看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最后,才提到唐泽齐,说是前阵子飞去西班牙见什么女朋友,具体行踪她也没过问,总之唐泽齐就没让她省心过,也懒得过问他的事。杜老师在信中反复提到,因韩秀未能成为她的媳妇而感到遗憾。   从信的内容上来看,似乎杜老师并不知道唐泽齐回了国,更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导致受伤失忆。   韩秀想将唐泽齐回国,受伤且强行住进她家的事告诉杜老师,但是想想,杜老师这个月都有重要的试验,如果知道唐泽齐受伤并失忆的事,虽然不一定能立即赶回国,但一定会分神。   唉,真是个让人头痛的事。   韩秀望着电脑上打好的信件,按着鼠标的手,迟迟未曾点下发送键。   每天早上她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他都是在阳台上锻炼身体。无论是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或者看到她出现,脸上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情绪化的表情,仿佛她就是空气,看不见也听不见。   她不主动说话,他也绝不会主动和她说一句话,甚至连最起码的早安都不会有。没失忆前,像只苍蝇,失忆后,就没见过比他更不懂礼貌的男人。   韩秀觉得这些无所谓,只要她能安安静静地别来惹她就好。   这几天,为了看住他不做出什么影响判断让人崩溃的事来,她每天一大早去公司,安排完工作,便立即回家。公司的业务电话打到家里来,只要电话铃声一响,她就会条件反射的看看他在哪,看看有没有飞刀飞叉。   说来也怪,唐泽齐比想象中要出奇的安分,她看到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安安静静地看向窗外,悄无声息,就连吃饭,也不曾听他开口说一句话,俨然一副文艺小青年的样子。   可是每当电视机屏幕一闪烁的时候,无论他待在哪里,都会很快出现在客厅。这样的速度,在韩秀看来,只能定义为乾坤大挪移。   如果她坐在沙发的一端,那他一定会选择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刻意地保持两至三米的距离,仿佛她会怎么样他似的。她都没怕他兽性大发骚扰她,他居然还会嫌弃她。   这些也不重要。最让她崩溃的是,如果说电视还能有吸引她的,就只剩下娱乐节目与偶像剧,但是只要电视台跳转到这两个节目,他一定会毫无预兆、毫无生息地飘到她的身边,从她的手中毫无理由地夺下摇控器。   他选择的节目永远只有三个台,一是鸟语台,二是新闻台,三是广告。   广告?对,没错,就是广告,不管什么广告,他一律不放过。   如果说只是看广告,她觉得她也可以忍,但最没办法忍的是,不论电视播出什么产品的广告,他都会要她解释这是什么东西。如果只是解释什么XX减肥茶或者XX健身机械等广告,都OK,都没有问题。好奇的时候,她会查百度告诉他,偷懒点,就丢一本字典让他慢慢查好了。但是女性用的卫生棉,还XXOO时用的避孕套,要她怎么解释?   上帝让你灭亡,必先让你疯狂。再没有比这句更能确切完整地表达她的心境。当她崩溃地到了一种境界,抑制不住地冲他河东狮吼:“想知道不会自己查字典?!”   然后,他会用一副莫名又臭屁的表情瞪她:“字典上查不到。”   “查不到你就去死好了。”   “……”   “死”字是他的禁忌。   每当“死”字从她的嘴里冒出的时候,她的眼前一定会寒光一闪,手术刀再现于世。她尖叫着乖乖地告诉他,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所以吧,这人就是贱,抬你上轿你不上轿,非要自己爬上轿。还好他没变态的逼她示范怎么用,不然持刀的人一定换做是她。   知道用处后,正常人多少都会有些不好意思或者羞涩,但他的反应依然是那种不冷不淡,还会十分鄙夷地奉还她一句:“□需要这么复杂吗?”   >"<||||好抽搐!她怎么知道□复不复杂?她又没有□过。哦呸,她怎么可以跟他一样用这个词。□,这两个字还真是适合他。   大多的时候,他就像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小孩,不过是一个冷酷极没礼貌的小孩,而韩秀就像是一个被缠着解答一万个为什么的老师一样。   韩秀以为自己会疯了,几天下来,她居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生龙活虎,或者说,声音比以前吼得更响亮,食欲比以前更强大,知识也比以前更丰富,这当然都要归功于某人。   越想越有种撞墙的感觉。   韩秀伸手扒了扒自己的头发,垂头丧气。   算了,都住了几天下来了,也忍了几天了,再多忍一个月,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她最擅于的不就是忍气吞声吗?何况那家伙除了思维上有些异于常人之外,行为举止,都还算规矩,比起四年前好太多都不止。   反正,彼此都当彼此是空气。   挣扎了很久,韩秀轻抬起手指,将之前好容易写好的邮件,有关于唐泽齐的部分全部删除,她放弃在这个时候告诉杜老师,唐泽齐出了事。一个月后,也许唐泽齐的记忆恢复了,杜老师的试验也做完了。到时候桥归桥,路归路,皆大欢喜。   第八章 丢脸   韩秀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时间过得可真快,再过一会儿,差不多又能吃晚饭了。她关了电脑,走出房间,便看到小七端坐在窗前的靠椅上看着书。   隐约看清那本书的封面,却是杉杉丢在她家多年的《经济法》。杉杉一直说要考注会,几年过去了,书却丢在她家的柜子上,差不多要落上几层厚了。   她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手捧着书本,纸张轻轻翻过,那专注而投入的神情,仿佛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书和他,其他的一切都消失在无形中。   这时候,夕阳西下,阳光斜斜照射进来,照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昏黄的光晕将他的周身笼罩着,有那么几分亦幻亦真的味道。   她脑子立即蹦出两个字——谪仙,然后迅速又被这两字惊悚地颤了两下,快步进去厨房,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以做饭,冰箱里空空如也。   提到吃饭,她便有些郁闷。一是她的厨艺不精,二是她讨厌在累了一天后,忙上很久才能吃到饭,所以大多数的时候选择叫外卖。奇怪的是,某人宁可选择半夜偷吃她的零食,也不愿吃外卖。起初,她以为他在国外待久了,吃不惯国内的饭菜,但是她炒的菜,无论样子有多难看,他都会吃很多。   每次看到被拆开的零食,只吃了一点点,她的内心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愤怒,而是莫名的难受,总觉得心尖上有什么东西在啃噬……   其实她可以对他破口大骂,有多歹毒骂多歹毒,可是当真正看到他一日三餐“谪仙”般的生活,她又开始矛盾,或是说于心不忍。   杉杉总是很煽情地跟她说:“我就想不明白,你的心怎么可以那么硬,你的心怎么可以那么冷,就算是路边捡来的阿猫阿狗或者是乞丐,你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饿死吧。”   其实,也不能怪她铁石心肠吧,她每天点外卖,都有叫他一起吃,可是他总是挑三捡四地嫌这嫌那,然后总是会讲一些她听不懂的医学常识,听上去很对,但是如果人每天都按照那种标准去生活,不疯了才怪。一次两次三次,到了第四次,就算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他这种挑剔食物的坏性格吧。   她本不在意,可是一周多下来了,她才惊觉,他的挑剔,使他有一周多没有吃饭。她不知道,一个人伤得不轻,连续一周,只靠水和微薄的零食,怎样度过这些日子。   都说人心都是肉做,人的内心里都有柔软的一面。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地收留他,可是看到他日见削瘦,她的良心有些不安,也许她的心无法真的硬起来吧。   她走出厨房,冲着小七喊道:“哎,唐泽齐,家里没有菜了,你陪我去超市买菜。”这家伙整天待在她家里无所事事,除了不浪费粮食,水电空气都在浪费,出点力气,当个搬运工也算是便宜他了。   小七不像一开始的时候听到名字毫无反应,渐渐地,他差不多能接受了这个陌生的名字,但是他不喜欢,他习惯教授叫他小七。   他微微扯动嘴角,抬眸看向离着差不多几米开外的韩秀,困惑地问:“Super market?”他在电视上听到过。   又飚英文?欺负她英文不好吗?   “拜托你能不能多讲些人话,少讲些鸟语。我听不懂。”韩秀直觉头顶上竖着三条黑线,她实在没办法忍受小七动不动就飚英文。   “菜没了,那就叫外卖啊?”嗓音暗哑低沉,小七脸上写满了“何必跟我讲”的疑惑。   韩秀看到他那副淡漠表情顿时语塞,隔了好久才爆发,“我一定是脑子跟你一样变坏了,才会想要做饭给你吃。待会我做了菜,买了零食,你有种的都别吃,你尽管去成仙,我管你死活。”   她恨恨地转身去换鞋子,决定自己去超市。   小七放下书,定定地看着韩秀削瘦的身影,只是几秒,他突然起身,快步走到韩秀的身后,依然是冷冰冰的口气:“你要做饭给我吃?”   韩秀在心中咒怨着,刚换好鞋,一个转身,便被眼前高大的身影吓了一大掉。   她眼睛瞪地大大的,死命地拍着胸口:“你走路不能有点声音?说话不能正常点?非要搞突袭?差点没被你吓死。”   小七的嘴角微微抽动,隔了几秒,才缓缓地又重复了刚才的话:“你要做饭给我吃?”   “嗯。”韩秀咬着唇,不情愿地应声。一听到有吃的,就要跟她去,是猪吗?   “那里的人……是不是很多?”小七的声音很低。   韩秀双眉微蹙,见小七别过脸,额前略长的碎发刚好遮去了他的左半边眉眼,看不清神情,只是看到他的唇紧抿成线。   回想当初他用刀威胁她带他去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他是怕人多?韩秀挑了挑眉,“当然人多,人不多,超市还要开门干嘛,直接关门好了。”   小七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吐了两个字,“走吧。”   韩秀顿了顿,“你怕去人多的地方?”   小七以沉默回应。   韩秀一本正经地说,“你越是怕去人多的地方,就更应该去。不管你做了什么事,躲,是不可躲一辈子的,总有一天都要面对。我还真是好奇,你到底干了什么坏事?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说完,她越过他出了门。   小七静静地回味着她的话,依然沉默。   他跟在她的身后,终于踏出了这个让他安然度过一周多日的小窝。   下了楼,两个人一前一后。   韩秀双手插在短裤的口袋里,拖着拖鞋,晃荡身体,很随意地走在前方。   小七从出了楼道便一直低垂着头,外界的环境,一时间,他无法适应。   黄昏的阳光照在□的皮肤上,仍是有种火辣刺痛的感觉,全身被高温闷热的空气包裹着,很快,他的身上开始沁出密密细汗。这样的感觉虽然不舒服,但是与在恒温的试验室里,被许多仪器插满全身相比而言,他会爱上这样真实,而富有生命的感觉。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以及噪杂的声音,让他很不能适应,只感觉胸房内,心脏跳得十分激烈。   他紧握着双拳,快步向前,紧跟着韩秀。   “哟,韩秀啊,难得这么早看到你。”远远的,某位路人甲大妈发出激昂高亢的声音。   韩秀点了点头:“是啊,最近太累了,劳逸结合点好,事情都丢给公司的人做了。”   脚步慢慢走近,另一位路人乙大妈横空杀出来:“哟,韩秀,这跟男朋友一起上哪去?”   声音又响又亮,一点儿也不含蓄,周围人的目光全向韩秀聚过来。   男朋友?什么男朋友?   突然,韩秀反应过来,猛然顿住脚步。   那两位大妈该不是在说唐泽齐吧……   小七一直低垂头,紧跟着韩秀,韩秀突然顿住身体,他并未留意,猛地一下子撞上了她。   韩秀沉浸在“男朋友”三个字中尚未回过神,身体直觉反应向前栽去。   小七眼明手快,只是一秒钟,便伸手飞快地抓住韩秀的胳膊,用力一拉,便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   窝在小七的怀中,韩秀傻愣愣地盯着眼前一片绿棉布,脑子轰地一震,刚才还被吓得担心摔成狗□,现在完全一片空白,僵着身体,不知道怎么反应。   “哎?最近市内到处挖道,路不平啊。”   “是啊,我们一把老骨头了,没人扶,走路可就要看清了。”   路人甲乙两位大妈捂着嘴窃笑,先后走近韩秀的身边,暧昧地你一句我一句。   韩秀慌乱地连忙推开小七。   路人甲乙两位大妈见着,立即又说:“哎哟,韩秀,你也别不好意思,这光天化日的,别说男女抱在一块,就这男男或者女女抱一块我们都见过,不足为奇。你也甭害臊啊。”   “韩秀,这回找男朋友总算找对了。小伙子长得不错,有鼻子有眼的,对你还挺贴心的。不打扰你们俩了,我们先走了。”   虽然推开了小七,可是韩秀被两位大妈这么一说,脸恨不能埋在地底下。   什么光天化日之男女抱在一块?明明是她被他撞了,他理所应当扶她,只不过这该死的男人扶他的角度不对,趁机揩她油。   都怪他,不过是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凭什么让人这么称赞?   “你走路没带眼睛吗?路这么宽,你就不能往旁边走一点,非要跟在我后面?被你撞得痛死啦。” 她愤愤地抬眸横了他一眼,咬着牙低咒,回转身小声的嘀咕,“好丢脸……”   小七双眉一蹙,锐利的眸光瞥向四围,貌似有不少在围观他跟韩秀,一面嬉笑,一面窃窃私语,但看他们的表情并无恶意,纯粹觉得很好笑。   他转眸又回到韩秀气鼓鼓的脸上,看了半天,扯着嘴角面无表情地说:“你的脸不是还在你脑袋上吗?”   “……”>"<||||韩秀拍了下脑袋,有种想用豆腐砸死自己的感觉,每次跟他说话都是鸡同鸭讲,简直是从外太空来的人。   “地球太危险,你洗洗干净回火星吧。”她恨恨地说完,转身向超市前行。   小七眉心又是一拧,目光游移,张教授跟他说过,目前的科学技术人类尚不能实现火星登录,什么时候人类可以光靠洗洗干净就能登录了,他不懂。   不过,他更不明白前面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阴晴不定。   他双手抄进短裤的口袋里,目测了韩秀前行的距离,向右偏了约莫二十公分,才跟着她继续前行。   第九章 小偷   小七一路紧跟着韩秀,渐渐的,他能够抬头直视前方,而不是逃避地低垂着头。   如今,他眼中所看到的人类,跟他第一次逃出来时候,见到的完全是两种概念。虽然有很多女生会盯着他看,会窃窃私语,但是她们脸上都挂着浓浓的笑意,而不是一星期前,他看到的满脸恐惧。   眼前他所遇到的人,他感受不到一丝生命威胁,心头压着的巨石稍稍移开了一丝缝隙,背负在肩头的包袱总算暂时可以卸下。   到了超市,所谓人很多,是到处挤满了人。   韩秀将推车丢给小七。小七对所有东西都感到十分好奇,眼前琳琅满目的商品让他应接不睱,有一些他在电视上或书上或者报纸上见过,但大部分的东西他都没有见过,他会将每一样东西都拿在手里仔细研究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经过图书区,目光不经意间瞄到一本封面是菜肴的书上,《教你做家常菜1000样》,他顺手拿起,翻了翻,食谱的配料与营养成份说明都很全,这本菜谱对他今后摄入食物营养成份会有很大帮助,于是他将书丢进推车里。   他抬眸,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间找不到韩秀的身影。   他蹙紧了眉心,推着购物车,在人群里慢慢地找寻着韩秀的身影。   偶尔,目光总是能撞见一些小女生对着他笑,这样的笑容并不能让他安心,只会让他烦燥。   看不到韩秀,让他更加的烦燥。   “小七,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大一圈,结果你在这里对人家女孩子乱放电。真是死性不改。”韩秀将两提卷纸大力地甩进购物车。   最近纸价涨得太快,趁降价赶紧屯一点。明明看到小七一直跟着她,结果她跑到纸品区提了两提卷纸,他就不见了。害她提着这么重的东西到处找他,结果他到好,在这里对着人家小女生乱放电,故意摆出那种忧郁深沉的表情,生怕迷死人不偿命。   面对韩秀的怒瞪,小七已经习惯,他差不多知道她以制造噪音为乐趣。   只是……乱放电?他不明白什么意思。如果他是电鳐,可以放电来防御,他也不需要寻找一个安全的居所。那几个女生对他笑,他下意识的深蹙眉心就叫乱放电?那他不是天天对着韩秀乱放电?因为她总是动不动就制造噪音。   韩秀看见购物车里放着一本书,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教你做家常菜1000样》。   “嘁!你买这个东西做什么?你以为对着菜谱就能烧出菜来吗?懂不懂什么叫实践?浪费钱!”韩秀白了他一眼,将食谱丢回书架上。   买菜谱,讨厌,踩她的痛处。   小七一言不发,从书架上拿回这本书,再一次丢进购物车内。   韩秀见着,立即将书又摆回书架上。   小七伸手第三次将书放在购物车中,韩秀瞪圆着眼刚要反对,但是在对上他坚决的目光透着威胁的意味之后,她咬着牙,推着购物车向一楼食口部快步走去。   韩秀拼命地往购物车里丢肉类和蔬菜,仿佛这些都不要钱似的,此时此刻,她脑子想得都是:唐泽齐,我背死你。   小七模仿着韩秀,在仔细看过每一样食物包装上的营养成份表后,才将他需要的食物一一丢进购物车。   韩秀死盯着那些东西,咬着牙又不敢发作,只能任由他。   购物车堆满了之后,不是很灵活,韩秀有些难以掌控,推起来东撞西撞,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前面的货架,购物车的车轮借车反弹,刚好压上她的脚趾,痛得她当场眼泪直飙。   小七轻蹙眉头,看着她蹲下身体,抚摸着脚趾头,一脸痛苦的样子。他没有多想,直觉伸出手一把抓住车把手,将车子拉开。   韩秀苦着脸抬头看他,他丢给了她一个淡漠且鄙夷的眼神,示意她让开,然后推着购物车向出口缓缓步去。   韩秀低咒一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挪向收银台。   突然,超市出口的门禁“滴滴滴”地响起来,一片骚动。   她看向正前方,小七推着购物车被保安大叔拦住,不知说着什么。   要死了!这家伙该不是撞伤脑袋后,不知道要付钱吧?没付钱就想把东西推出超市,想在拘留所里吃免费晚餐吗?哦NO!   她忍着痛,一跳一跳地快步向出口跳去,然后装成很无辜很可怜的样子:“保安师傅,请问怎么回事?”   “这个……那个……”保安大叔看到韩秀,指着立在一旁一副冰块脸的小七问,“这位小姐,请问这位先生是你的老公还是你的男朋友?”   韩秀一听,一张俏脸变得异常囧,立即摆手非常坚定地说:“他不是我老公,也不是我男朋友。”   保安大叔满脸狐疑:“哦,那就跟你没关系了。”保安大叔拿起对讲机,呼叫保安部抓到一名小偷。   韩秀立即叫道:“他不是我男朋友,但是是我朋友。”其实她很想说连朋友也不是……   保安大叔重新正视韩秀,上下扫了她两眼,然后操着一口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说:“唉,年轻人,现在虽然物价上涨得厉害,但素我们做人也得要有素质有文化,对吧?你们还以为你们素小孩子能随便拿东西吗?小孩子随便拿东西,那叫做满足自己的物质占有欲,因为他们不知道事情的后果有多严重。而你们就不同了,都素有思想有意识的成年人,你们这样明目张胆的把东西推出超市,这种行为叫偷窃。现在只要素超市都装了门禁,看到了没有就素这个东西,它叫做门禁。只要你拿了超市的东西,它都会‘吡吡吡’地叫——”   韩秀忍受不了这位保卫大叔跟唐僧一样,唠叨个没完没了,赶紧出言打断:“大叔,大叔,你稍安勿躁。我朋友他绝对不素想偷东西,其实素他的脑子受过伤害,有些小问题。”我靠!她怎么不知不觉地跟着这位保安大叔“素来素去”。   “脑子有问题?”   她猛烈地点着头,“对,你看他那吊滞无光的眼神,再他那副又呆又笨的模样,显然有些问题啦。”   保安大叔仔细审视小七,然后满脸鄙夷地看向韩秀:“我说年轻人,你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干了少说五年了,抓到偷东西的顾客少说不下一百个,你知道这些个偷东西的顾客都怎么说?”   “……”该不是说自己是脑子有问题,是精神病患者吧?   “哎,对,看你这个表情,你素明白了。每次抓遇到偷东西的顾客,他们个个都说自己脑子有问题,所以我说啊年轻人,你就不能换一个新鲜的词吗?”   “……”果然被猜中了……   现在做小偷的,怎么这么没水准?当真神经病偷东西不犯法?   “你们两个人跟我去保安室走一趟吧,具体你们素不素精神病患者,你们跟我们主管说吧。”   “……”我靠!保安大叔,你要不要这么无情,好歹陪你哈啦了这么久……   保安大叔十分严肃地对韩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韩秀看看周围,另外四个保安犀利的眼神告诉她,自己走吧,免得闹开了大家都难看。   她侧目看向手还紧抓着购物车不放的小七。这家伙除了摆出一副臭屁脸,就没有见过他有第二种表情。   她气得瞪了他一眼,无奈地转身便跟着保安大叔向楼上保安部走去。   小七松开紧握着购物车的手,默默地跟在韩秀身后。   到了保安部,韩秀解释了千遍成遍,称他们是无辜的,小七是真的脑子受过伤害,有问题。   保安部要求韩秀提交脑科医院证明,韩秀哑然。后来经过半个小时的口水奋战,保安部的人终于发现小七说话“与众不同”,同意韩秀付了款,不再追究小七拿东西不付钱的行为。   出了保安部,韩秀冲着小七横飞一眼,“你有事没事爱现英文,你拿起这些东西的时候,难道没有看到标价牌上的英文字Price吗?没有看到店堂内到处挂的POP上面写着On Sale吗?就算是大减价,也是要付钱的。大哥,你懂不懂啊?”   “我以前待的地方,拿这些东西都不需要付钱。”小七的脸部表情冷冰冰的,说话的语调也是冷冰冰的。   “拿东西不要钱?你当我是白痴吗?!我是没有出过国,不代表我一无所知。美国是开福利院的吗?什么都白送你?那你怎么不待在美国,还要死回来?”一看到小七那副欠揍的样子,她就想拍桌掀案。   “你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睁眼就什么事都会做?”小七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双手□裤兜里,挺直了身体越过她,向超市出口步去。   “……”一句话堵得韩秀整张俏脸都黑了。   这时,那位抓住他们的保安大叔走过来,朝她呵呵笑道:“哎,韩小姐,我看你长得挺机灵的,下次出来逛超市别带精神有问题的家属出来啊,要素我们超市挂通知,精神有问题的人谢绝进入,这样会引起大多正常市民公愤的。你这样素给我们无形中制很多造麻烦,我们一个月拿几个钱也不容易。”   “……”韩秀咬牙,握拳。   她就再忍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一定将小七扫地出门。   第十章 天才   出了超市,回到家中,天已经黑透。   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指向八点半。在超市里那让人郁闷的事,就像是一盆冷水,将韩秀想要做饭的热情整个浇灭了。   韩秀泡了一碗方便面,端进自己的房中。途径客厅,对上小七静如深海的眼眸,她说:“柜子上有泡面,要是饿了,你就自己泡一碗吧,我实在是累得不想动了。”   其实从超市回来的东西全部都是小七拎回来,她只是没了那份做菜的心情。   小七对韩秀的反复无常已习以为常。他走向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下今晚买的食材,脑子搜索着《教你做家常菜1000样》当中适合的菜肴,然后又回到客厅,直接翻至那一页,约莫五分钟后,他再次回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西芹、西兰花等蔬菜,摘摘弄弄,洗净之后,按照书上的样子切成片。   韩秀一边吃着方便面一边上网,她在QQ里对杉杉哭诉。   杉杉说:“看开一点,好歹人家小七撞坏脑子,买东西不晓得付钱是正常。”   韩秀吸了一根面条,飞快地打了一行字,“我现在希望不正常那个人是我。你说,这一个月的时间我要怎么煎熬才好?”   “淡定。他现在就像是一个出生的婴儿,要耐心教导。我们一生下来,也不是什么都会,还是靠爸妈循序渐进地教导?忍忍就过去了,女人最大的本事就是忍。”   “……”韩秀仔细回味着杉杉的话,总觉得似曾相识。   在超市的时候小七对她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一个是陈述句,一个是反问句,在语感上完全不同的感觉,杉杉说的话,显然看上去比小七说的要顺耳很多。   她将碗中的最后一根方便面吸完,肚子感觉还没有吃饱,今晚是费脑力又费体力。她决定再弄一点零食吃吃。刚起身,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那家伙在干嘛,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现在最怕这一个月里这家伙在她家里搞出什么飞机出来。   她连忙打开房门,迎面飘来一阵饭菜的香气。   透过玻璃隔断,她看到小七正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抽油烟机的声音轰轰轰。   天啊,这倒霉的家伙,上次挤掉她半瓶洗洁精,她都贴了大字贴严明禁止他进厨房了,他居然还敢到给她玩炒菜,想把她家烧了吗?   她恐慌地大步上前,“唐泽齐,你没看到这玻璃上挂着‘非请禁入’几个字?你给我出来啦。”   小七对韩秀的话置若罔闻,双眸关注着正在翻滚的番茄蛋汤,几秒钟后他熄了火,将汤盛出,这才转身看着早已目瞪口呆的韩秀。   韩秀难以置信地看着台子上摆着的一盘西芹百合,绿的西芹,红的胡萝卜,白的百合;再看另一盘西兰花炒虾仁,西兰花撕成小个刚好入口的样子,颜色翠绿,搭配着切成薄片的胡萝卜,一绿一红;这两道再简单不过的家常菜,无论是从颜色还是从切工上看,就跟饭店里烧出来的菜一样。   她再看看番茄蛋汤,番茄是番茄,蛋是蛋,而不像是她烧出来的,一定是番茄与鸡蛋混在一起烂乎乎的不堪入目。   她指着这三道菜,不敢相信地开口,“都是你烧的?”   他轻挑了下眉,淡淡地问:“要一起吃吗?”   对于小七这种跳跃思维的说话方式,她已经见怪不怪,再看一眼三道色香齐全的菜,立即摆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说:“你觉得,一个连洗洁精都不会用的人,我敢吃他烧得菜吗?”   “要不要吃?”意思表现的很明白,不吃就算。   “哎,你知不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现在吃的住的用的穿的,全是我花钱买的,你怎么还能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对我?刚才在超市里,要不是我费尽口舌地帮你跟人家解释,你现在已经被拘留了,免费享用晚餐。就算是撞伤脑袋,也要懂得讲礼貌,这是人最基本的素质,你懂吗?”   小七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提跟她废话一句,直接将菜端到餐厅的餐桌上,然后拿了筷子跟碗,坐下,一个人品尝自己烧好的饭菜。   每次对她都是这种想理就理,不想理就无视的态度,让人很抓狂。   菜的香气肆意地窜入韩秀的鼻翼,刺激着她口中的唾液直翻涌。   怎么说那菜也是她花钱买的,全让这家伙吃了,那起不是亏大了,不能便宜他了。   于是,她拿了筷子和碗,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坐下,然后夹了一筷子西兰花,放进嘴里。   只是两秒,便愣住了。   西兰花味道清甜,且爽口。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吃西兰花,只不过是想通过这种她不喜欢的西兰花味道来损他,谁知与她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她又夹了一小颗西兰花送入口中,接着,又夹了西芹百合,这味道真是叫个赞。比起外卖油多盐多辣椒多的菜好吃太多。   她忍不住手和口,一夹再夹。   蓦地,她的筷子被夹住,她讶异地看向夹住她筷子的筷子:“你干什么?”   小七淡淡地启口:“西兰花你少吃,百合多吃。”   “为什么?”   “西兰花爽喉、开音,百合清心安神,治烦燥不安。”言简意骇。   “……”>"<||||韩秀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这家伙居然讽刺她嗓门大,有狂燥症。如果不是遇到他,她需要每天跟票友一样吊嗓子?怎么会动不动抓狂又烦燥?   她横了小七一眼,起身拿起碗去厨房盛饭,她还要喝番茄蛋汤。   谁知进了厨房,她揭盖电饭煲盖,里面空空如也。   她回头对他说:“哎,你怎么没烧饭?”   小七回头讶异地望着她,隔着几秒才回答:“菜谱上没有写怎么煮饭。”   这回,轮着她再次震惊了O _ O"。   她走出厨房,难以置信地结巴说:“你、你、你不会煮饭,是因为菜谱上没写?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烧得这三道菜,是你依照今晚买的食谱回来烧的?”如果真是这样,她差不多可以找块豆腐直接撞死了。   “嗯。”他冷冷地嗯了一声。对她那副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很不能理解,看说明书完成一件事显然属于正常范畴,只要有说明书的物品,基本上他都可以独立完成。   >"<||||为什么同样是人差别就这么大呢?怎么可能有人单凭一本菜谱就可以把菜烧得这样好?这是为什么?她好不甘心。   看着空空如也的电饭锅,终于找着讽刺他的机会,她故意咳了两声:“果然还是脑子有问题,会做菜也弥补不了脑子有病的缺陷,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要烧菜之前要先淘米煮饭。”   这次,小七没有习惯性无视她,而是开口问她:“饭怎么烧?”   韩秀惊愕地看了看他,这样的问题出乎她的意料。   “你能按着菜谱做出菜来,为什么不会淘米煮饭?难道你从来没有看过杜老师和师丈怎么烧过饭?”她简直难以相信。   “没有。”他在试验室里吃的都是按严格成份配比好的食物,没有食物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的身体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体内输着支撑他生命的液体。   他的眉心又不自觉地微皱了起来,幽黑的双眸,又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郁。   想要出言嘲讽,话到嘴边,又不由地全咽了回去,韩秀从他的眼眸里,又一次看到了他那种不知不觉就会透露出的淡淡忧伤悲戚。   韩秀的心尖莫明其妙地颤了一下,说:“你过来,我教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要教他淘米煮饭,反正那种脑袋卡壳的感觉就像是着了魔似的。   小七起身,跟随韩秀走进厨房。   韩秀从米桶里取了米,一边对着小七说着米要适量,一边放水洗洗淘淘,突然她顿住,对他大叫一声:“你今天烧的菜都洗了没有?”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家伙有可能菜都没有洗就直接下油锅了。   小七眉心微蹙,凝视着韩秀那双瞪得老圆的黑眸,淡淡地说:“菜谱上有写‘去皮洗净’四个字,而且刚才在超市的时候,我也有见超市的人在净菜。虽然我有很多东西不知道,但不代表对所有事情都一无所知。”   他的声音不卑不亢,完完全全地表露了你可以不信任他,但不能侮辱他的智慧。这应该算是他除了指责水煮鱼不营养,对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还好,知道去皮洗净。   韩秀算是放心了,否则吃了没有洗过的菜,她那敏感脆弱的肠胃今晚一定不会饶过她。   她继续教学,直到插上电饭煲的插头。   她刚要出去喝汤,谁知,小七又指着微波炉和客厅里的电视对她说:“这个,还有外面那个,能否麻烦你也顺便教一下。”   (⊙_⊙)韩秀惊悚地凝望他,刚才还振振有词地对她说“有很多东西不知道,但不代表对所有事情都无知”,这一刻却猛然变得如此无知。   为什么电视上和小说中形容的失忆与他的失忆完全是两种概念?究竟是电视上和小说中对失忆完全省略描写了,还是他是个特例?他简直就像是不属于地球上的生物一样。   她觉得失忆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   考虑到家中所有电器的使用寿命以及她的人生安全,她将家中所有家用电器以及一些正常日常生活用品,她全部做了详细地讲解。   第十一章 睡觉(1)   小七的接受能力是相当的强,所有东西只须讲一次,他便能牢牢地记住。   韩秀终于明白了“师者,传道授业也”这一句的精髓所在。   吃完饭,这次的碗筷,韩秀终于可以放心地交给他,直接抹着嘴轻轻松松地迈进房间休息,吹冷气。   洗完澡躺在床上,吹着冷气别提有多舒服。   韩秀突然发现,失忆对这个让她唾弃千百倍的男人来说,也算是功德事一件。以前连厨房都不沾边的,现在居然不但能照着菜谱烧出那么好吃的菜肴,饭后还能够将最烦的洗碗工作承包了,这是件多么神奇的事。   如果能发挥他的其余价值,为她创造更多的财富,她可以勉强让他多留一阵子。这一个月里,他在她这里白吃白住,到时候一个月后,她能好意思跟杜老师开口要钱吗?显然不能。她得想个法子在这一个月里把钱捞回来。   究竟是安排他做烧菜煮饭的阿姨,还是让他做保洁的阿姨,她要做一个具体的盈利分析后,再做定夺。总之,这一个月的钱绝不能让这个贱男人白花了,不然太对不起自己。   想到有钱赚,她越想越开心,抱着夏被偷着乐。   小七做完了所有事之后,全身满头大汗,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他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好好洗过澡了。前两天解下绷带,伤口都结了痂,他也只敢擦澡。   有些伤口并不是太重,差不多是当时冲出玻璃墙掉下来的时候,掉在树上割伤的,现在已经脱痂,露出一道道细细新生的粉色皮肤。胸前几处软深一点的伤口,也愈合的很好。   身上粘腻的湿感,让他极不舒服,他今天一定要好好冲洗一下。   温热的水滑过身体,洗去了一身的粘腻与疲惫。虽然水流之处,会刺激着他正在愈合的伤口,但毛孔舒张的感觉,有说不出的舒服。   洗完澡之后,他出了浴室,浑身滚热。   顶着一头湿发,他缓缓躺进布艺沙发里,整个身体犹如被火包裹着一样。他吐了一口气,起身,慢慢走到阳台上,意图借着夜风凉爽一下,可是酷暑的热力丝毫不减,热浪一泼一泼再一次袭上他的身,不一会儿,他的身上又渗出密密湿汗。   他下意识地轻皱眉心,只是一个多星期,这天气为什么变化的这么快,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他不得不走回屋内,走向沙发,身体一下子陷进软软的布里。他下意识地蹙眉,心底不禁冒出一朵浮云:为什么人类喜欢睡这样又软又小的床?还这样热?   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韩秀的卧室门,竟然是虚掩着。刚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并未留意。   住在这里一个多星期,除了他每晚睡觉的地方和每天清晨活动的阳台,以及今晚坚决无视禁入标记的厨房,其他但凡属于禁止活动的范围,他从来不会正眼多瞧一眼。   昏暗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他的嘴角微微扯动,终于在好奇心的驱动下,走向韩秀的卧室。他刚走近,一股子凉气从门缝里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他抿紧削薄的嘴唇,将门轻轻推开一点,冷空气一下子全涌了出来,凉意直袭他的身上,说不出的凉爽。   目光直落在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他才明白,原来人类的世界是有床的,而且比试验室里的更大更宽。   他又看向墙上挂的空调,薄唇抿得更紧。他一度以为这里什么都没有,其实不然,而是躺在床上的女人在独自享受。   外面闷热湿的空气让他难受,这里仿佛又像是回到了试验室里的恒温状态。   他决定从今晚开始睡在这里,外面的沙发睡得他很不舒服。他关上卧室门,选择无视床上那个睡姿不雅的女人,直接走向床边。当看到床尾的立灯还亮着,他又走过去将灯关掉,才慢慢走回床前,顺着床沿轻轻躺下。   一周多不曾沾上这样舒适的床,今夜他应该可以拥有良好的整夜的深度睡眠。每天睡着那张超床的沙发里,肩和臀相互挤压,让他觉得身体血液循环不畅,身体会麻木、痉挛和酸痛。   尽量不惊醒身侧的韩秀,他将被子轻轻拉盖在身上,调整了下姿势,闭上眼睡去。   睡得迷迷乎乎,韩秀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一片昏暗,屋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她从被窝里爬起,伸出头看了又看,为什么不见了爸爸妈妈?   她抓紧了被子,害怕的瞄向卧室门的方向,外面一片漆黑。   她壮着胆,颤着声音叫着:“妈妈,爸爸,妈妈,爸爸……”。   可是是喊了半天都没有人答应她,她更加害怕了,瘦小的身子费劲地滑下床,穿起拖鞋,慢慢地向卧室门走去。   突然,门口蹿出一只大狗,黑亮的眼睛瞪着她,吐着鲜红的舌头,尖尖的白牙可怕极了。   “啊——”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当场放声大哭起来……   “啊——”韩秀尖叫着从床上弹坐起身,浑身湿汗。   她捂着胸口,这里跳得激烈。   一定是她睡觉的姿势不对,手臂又压着胸口了。每次只要这样,她必做恶梦,总是会梦见小时候被忘了锁门的爸妈丢在家中,然后跑进来一只大狗冲着她龇牙咧嘴。   窗帘的缝隙里透过一丝丝晨光,房间里蒙蒙亮。   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湿汗,又拨了拨头发,抬眸间,看到床尾,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咦?她怕黑,所以每天晚上都喜欢将床尾的落地灯点着,怎么那盏灯是灭的。   窗外天已经朦朦亮,光线透过窗帘,让整个屋子看起来不是那么暗。   她的目光落在左侧床尾拱起的被子上,停顿了几秒,猛地偏过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这一看,她歇斯底里潦尖叫出声:“啊——”   小七在她第一次短促低闷的尖叫声中已经惊醒。   清晨时分,入耳的第一个声音不是他喜欢的鸟叫声,而是身边女人的恐怖叫声。这样的噪音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的心律加快。   “你怎么会在我房间里?!你怎么会在我床上?!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对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啊——”韩秀再一次放声尖叫,抓住身后的枕头向下床侧拍去。   小七没料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部身上着着实实地被灌满了荞麦的枕头打了两下,生疼。就在枕头将要落下第三次,他伸出手,拦下了这个约莫有几斤重的荞麦枕头,然后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身。   枕头被抓住,没有武器,韩秀松了手,直接伸手向小七打去。   小七闷哼一声,肩头上的伤口被韩秀的手掌重重地一击,有种锥心的疼痛。   “你怎么跑进我房里的?!”韩秀气急,手脚并用。   小七这次有了防备,在她又一次挥手打过来的同时,他迅速伸出手挡住。   两人拉扯之间,小七的忍耐到了极限,索性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按倒在床上。   她刚想挣扎,他的两只手迅速按住她的手腕,撑在了她的上方。她又抬起脚,想用脚踹他,却徒劳,因为他会先她一步,用腿抵住她的双腿,让她动弹不得。   所谓男上女下,刚好形成了万分和谐的姿势。   因为剧烈的斗争,小七粗喘着气,那从鼻端喷出温热的气息真接撩拨着韩秀的面部。韩秀可以清楚地听见,她和他的心都在猛烈地跳动着。   韩秀羞愤地就差没用脑袋撞死压在自己上方的男人,只要他的身体再下压一点,便可以直接对她攻城略地了。   “唐泽齐,我救你,让你住我家,是看在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份上,是看你妈的面子。你现在这种样子算什么?!半夜爬上我的床,你现在是想强X吗?如果你缺女人,你直接讲,我帮你打电话,想跟你上床的女人一定能从这里排到市中心。”这是引儿狼入室吗?韩秀觉得好悲凉,死死地盯着他。   她每说一句话,小七的双眉都会下意识的轻皱,眼眸的颜色也会跟着越发的深沉起来。直到她说完,他的双眸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颜色,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僵硬。   隔了好久,他才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你反应这么大,是以为我要强X你?”   “难道不是吗?”男人半夜偷偷摸摸爬上女人的床,难道只会是纯粹来睡觉?!   “我没有在你身上闻到半点人体信息素的气味,也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大脑皮层活动变强,体内细胞氧含增多,更没有荷尔蒙分泌过旺,所以不可能做出强迫你进行□的事情。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他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说不出的云淡风轻。   □?只有畜生那啥才叫□,他究竟懂不懂?为什么他一开口都有种让人随时想拿根面条去上吊的感觉?   只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他并无恶意。她有些混乱,便问:“那你现在压着我什么意思?你不是想那啥,那你偷偷摸摸爬上我的床什么意思?”   “睡觉。”言简意骇。   “睡觉?!别的男人这样说,也许我会信,但你说睡觉,说给鬼听,鬼都不信。你快放开我啦,手腕都要被你压断了。”他身体的整个力量几乎全压在了她的身上,她的手腕被压得快要断了,痛死了。   他盯着她面部表情变得扭曲,愤怒的双眸满是痛苦,他松了压在她手腕上的双手,从床上起身,异常平静地看着她,淡淡地说:“现在晚上温度差不多在33-34℃,我一直以为这里没办法达到室内恒温,但是昨晚你的房门没有关上,当我走近的时候,我才知道你的房间是例外。还有,我也一直以为这里所有人都是睡沙发,进了房间后,我才知道你睡得是床。”他顿了顿,幽黑的眼眸里满是鄙夷,“所以,我只是进来睡觉,是你想得太多了。”   被束缚的身体终于得到了自由,韩秀却语塞了,一时无法从小七的指责中回过神。   以他多日来沉闷不屑开口的风格,却说了一大堆话,只是解释说明他会半夜偷偷摸上她床的理由。吹冷气,安心睡觉,保证睡眠质量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是她多虑了。   他始终都是一副没有任何情绪的样子,即便波澜不惊地控诉她在虐待他,都好像是在陈述今天的天气很好,大家一起出来玩。   “怎么可能都睡沙发呢?我不是给你准备了凉席吗?你可以把凉席铺在地板上,然后睡在凉席上嘛。”她从床上弹坐起身,有些同情地看着他,他怎么这么笨,哪有人这个天睡在布艺沙发上。虽然她是有心虐他一下嘛,没有给他准备电风扇,但是扇子还是有准备的啊。这酷暑的天气,如果是她敏感娇嫩的肌肤,别说是睡上一周多,恐怖睡上一晚上就要起一身的痱子。   厌恶他,同时又可怜他,而不得不收留他。矛盾一直在她的内心深处挣扎、蔓延……她甚至还有不厚道的想法,希望他受不了高温恶劣的环境离开,可是这一周多来,他仅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连声询问都没有。   她以为他是默认了,原来是他因为撞坏了脑子,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有床和空调的存在,她却丢脸的以为他要□他……   好丢人哦。   殊知,他开口却与她的想法有异,“你带我回来的那晚,你就睡在沙发上。我以为这是你们的床。”   “什么?那当然不是床,我会睡那,是因为你发烧嘛,而且上周也不算太热。你怎么会笨的以为那是床?”她有种笑的冲动,可是又觉得很不厚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小七别开脸,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回想起他被她打得时候,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她的一张俏脸刹时胀得绯红   她有些心虚地瞄向他,结巴道:“你……你现在是怪我虐待你吗?”   小七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波里写满了“难道不是吗?”   第十二章 睡觉(2)   韩秀更加心虚,只好强辞夺理接着说:“这……这里是我家,我睡自己花钱买的床,睡自己花钱买的空调,吹冷气,电费也是我交的,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你现在只是个临时借宿者。如果你不喜欢,你不能适应,大可离开嘛。现在,你身上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反正你也有很多朋友,你可以去找他们呀,如果不想去朋友那,你也可以找以前你在国内的那些女人。如果你说你记不起她们的电话,没问题,我有多少就提供你多少,我可以免费帮你联络,免费送你去她们那里都没问题。”   小七凝视着她胀红的脸,隔了许久,才缓缓启口,声音低沉:“你不用妄想刺激我,我就会离开。我想离开的时候,自然会离开。从今天晚上开始,我就睡这张床了。”   依旧是不含任何情绪的陈述句。“你看着办吧。”类似于这样的警告虽然没有从小七的口中发出,但他凌厉的眼神却是不容忽视的。   韩秀想发作,但碍于淫威,却只能隐忍着。   她攥紧了双拳,咬着牙,压低了声音,说:“我原谅你撞伤了脑子,但是,不代表我能容忍你妄想跟我睡一张床。你不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你不懂的,我也可以解释给你听。但是你不可以这样。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一男一女能躺在一张床上的,要么是夫妻,要么是情人,要么是奸夫□,要么是嫖客与鸡。你和我,只是已经分手多年,毫不相干的两个人。No relationship,你明不明白?”   她就差没有抚额捶胸了,居然沦落到需要用憋脚的英文跟他沟通。   他眉心轻蹙,眼神有些迷茫,“你不需要跟我解释这么多。我睡这里只想保证每晚有个深度睡眠,不会对你怎么样,我还没有到那种见雌性生物就发情的时候。如果你不放心我,那你可以选择睡沙发。”   晕!这是不是传说的鸠占鹊巢?!   跟脑子出状况的人果然没办法正常勾通,韩秀认了,缴械投降,“Ok,你今天晚上睡书房,我保证你有床,有冷气吹。但是从今天开始,你要听命于我,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你都不可以拒绝,直到赚回你在我家的住宿费,伙食费等等全部费用为止。当然我不会让你杀人放火□掳掠,违背人义道德的事。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当你是房客,如果你不同意,我们俩就一拍两散。”   这是她做的最大让步了。大不了拼了,横竖一条命。   他挑了挑眉,“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需要钱去买,而钱是要通过工作去赚回来,是吗?”   “对,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好。成交。”   韩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明天让他去公司,她一定要把住宿费从他身上赚回来。   就在她以为可以睡个回笼觉的时候,小七一声不响地又坐回床沿,然后躺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她惊叫:“哎?你干什么?你还怎么还不出去呀?”   “还差一小时,六点钟我会准时起床。”他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韩秀。   “喂……”韩秀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啊——   她紧握着拳头在心中嘶喊:上帝啊,请你赐块豆腐给我,让我撞死了算了。   被小七鸠占鹊巢后,韩秀不敢睡在小七的身边,也睡不着了,于是起床梳洗,早早地坐在客厅里发傻。   虽是初夏时分,但今年的天气十分怪,只是五月底六月初,就已经热火朝天,一天当中,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酷热难当。   韩秀不过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就感觉浑身着了火似的。若是每晚都睡在这里,那要多难受啊。   她有些内疚,开始反思,自己果然是个剥削的奴隶主。看着暖轰轰的沙发,她的脸揪起,差不多快堆到一块,她不由得在心中佩服起小七,能在睡在这里忍一个多星期,实在是非一般的意志。   她起身走向书房。当推开放久不曾进入的门,她自己吓了一大跳。   书房美其名曰称书房,到不如果称为杂物室。当初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她激动的将书房装修得很漂亮,只是后来她觉得自己更适合生活于卧室、书房、餐厅三合为一的房间里。   这样,书房算是半废弃了,里面堆满了她败回来的一些乱七八糟有用没用的东西,跑步机、游戏机、不喜欢的衣服、鞋子……每一样东西都昭示了她当时冲动购物的不理智。所谓眼不见为净,不想因为乱花钱而天天感叹后悔,所以她将这些东西全尘封在了书房。现在,这里要让给小七住,那这些东西她要往哪里放。   她痛苦地伸手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她后悔了,她为什么那么冲动的要答应让他住这里,她还要买床买一堆的东西,明明只有一个月时间的,却感觉要这里长住似的。   可是,如果不让他住这里,她又怕他半夜破门而入,闯进她的卧室,爬上她的床……那将会是件是让人更加崩溃的事。   崩溃归崩溃,她还是认命地开始收拾书房。   这一个月里,所有产生的费用,她一定要从小七的身上加倍赚回来。   小七很准时,说好了六点起床,绝没有赖床赖过六点。   韩秀因为收拾书房累得半死,索性躺在沙发上指挥小七炒鸡蛋炒饭。当一盘金灿灿的鸡蛋炒饭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有种快要脑溢血的感觉。让她心态不平衡的是,他又是第一次,不谈味道,单看这鸡蛋炒饭的色泽,就比她炒得好看。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   韩秀决定,以后一日三餐,这种脑力体力兼费的事全包给小七。这样,省了请阿姨的钱。   吃完了早餐,韩秀按照昨日的约定,领着小七上自己的公司去。   有了昨日在超市的经历后,小七开始适应越来越多的人群。   刚过七点,马路上的行车还不是很多,完全可以飙到平时绝对达不到的七十码速度去“赛”一下车。   韩秀开着公司的面包车,飞快地穿梭于大街小巷。   小七自上了车后,手一直紧紧地攥着座椅的扶手。   不一会儿,韩秀将面包车开进了公司楼下的地下停车场。下车的时候,她看见小七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就像是一层白纸一样。   “哎,你没事吧?”她好心地问他一声。   他没有应声,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薄唇紧抿着,别过脸。   韩秀发现他的异样,仔细审视了他很久,突然开心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唐泽齐,你居然会晕车?哈哈哈,一天到晚喜欢飚车的家伙,居然会晕车?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   韩秀指着小七愁眉苦脸的样子,笑弯了腰。   那个曾经带着她到山道上飚车,把她飚到吐得天昏地暗,然后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的男人,竟然现在被她的车技甩到要吐。   真是最可笑的笑话。   她真是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对于韩秀的嘲笑,小七置若罔闻,他忍住心中想要呕吐的感觉,蹙着眉心问她:“你不是要带我去赚钱吗?”   “你当我面随便怎么讲都行,但在别人面前记住这叫工作,来公司上班的。说赚钱很俗啊,搞得我像逼娘为娼的老鸨儿一样。”韩秀啐了声,向电梯走去。   小七深吸了一口气,紧跟随后。   第十三章 赚钱(1)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小七跟在韩秀的身后,迈出电梯,对面墙壁上“大众保洁清洗”几个绿色的招牌大字首先映入眼帘。   “大众保洁,从字面意思应该很好理解,就是为大众做保洁服务。”韩秀指着“保洁清洗”四个大字向小七解释,顿了顿,她自我嘲讽,“唐泽齐,其实我应该感谢你。如果当初不是你的背叛劈腿,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大众保洁,也许我现在就坐在某处的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过着枯燥无味的养老生活。”   小七锁住又眉,露出迷蒙的神情。   韩秀一见他这副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脑袋撞伤了,记不得以前的事,她还提这些事情做什么呢。   她咬着唇说:“别问我劈腿是什么意思,我不想解释,有时间自己去问百度大叔。这是我们公司的宣传单,你看看。”   她从前台服务台抽了一张宣传单递给小七,指着宣传单接着说:“公司主营家庭保洁、单位保洁、社区保洁、餐饮酒店日常保洁等等,服务项目有装潢后的开荒保洁、地毯清洗、家具清洁打蜡、沙发清洗、木地板清洗打蜡、石材清洗打蜡抛光,石材翻新,外墙涂料粉刷,外墙清洗等等。这些概念也许你不是太明白,但暂时你也不需要明白太多,你跟着做就好了,以后熟悉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反正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安排他跟一些大妈大婶们操着一块抹布左擦擦右擦擦,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时间才七点多一点,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   韩秀跟小七介绍完了公司的经营范围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到大厅里摆放的各式各样的清洁机器,她挠了挠头。唉,貌似现在家庭保洁也不是单纯的甩甩抹布就可以的,还是得教会他使用各种清洗机器。   小七看着摆成一排的各式各样的清洗机器,下意识地蹙眉。虽然他不明白这些机器是做什么用的,但长年待在试验室里,让他对这些没有生命的机器,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这个叫地毯清洗机,用来清理地毯的,那个叫洗地机,用来洗地的,那个叫抛光机……”韩秀指着摆放整齐的一排机器,一一解释,“你等下,我看看几点了,找个人来教你怎么用这些机器。你把地毯清洗机先拖出来。”   说话的当口,正好大客部的左小勇刚好到公司。   韩秀连忙向他招手:“小左,帮我一个忙,来教一下他怎么用这些保洁机器。”   左小勇激动地快步上前,一双眯眯眼,直瞅着小七弯成了月牙儿。他嬉皮笑脸地对韩秀说:“韩总,你男朋友?很帅哦。”   韩秀瞪了左小勇一眼,“什么男朋友,新招来的免费劳动力,他叫唐泽齐。”   “免费劳动力?!”左小勇瞥了一眼小七,为这个白白净净的帅哥叫屈,“韩总,你这样触犯国家劳动法啊。你可不能学那个什么富X基,搞得员工模仿一个个都跟着连环跳啊。”   “叫你教他用机器,你废话哪来这么多,小心我把你也当免费劳动力使。”韩秀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厅里只剩下小七和左小勇两人。   左小勇是个很能八卦的人,借着教机器的功夫,他跟小七客套,“小唐,是吧?我叫左小勇,左右的左,大小的小,勇敢的勇。”   “小七,大小的小,七上八下的七。”小七不喜欢“唐泽齐”这个名字,原因有二,第一他叫074,不叫唐泽齐,第二也许是韩秀整天念叨着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个很差劲的男人,所以冠上这个名字,他也觉得自己变成了韩秀口中很差劲的男人。   “小七?小齐?小七?哎哟,瞧我这木鱼脑袋,叫小七关系更哥们些。”左小勇拍了拍手,接着笑道,“小七,你怎么这么早就跟韩总来公司上班?”   “她睡不着吧。”小七尚没上班时间的概念,但是问他为什么这么早来这里,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她睡不着,她五点钟就起床了,然后一直就在书房里忙东忙西。   左小勇一听这话,一双眯眯眼立即激动的瞪得老大,“睡不着?!难道你跟韩总住一起?!”   “嗯。”小七习惯性地轻哼一声,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无疑给大伙儿提供了八卦的话题。   左小勇得到肯定的答案,眼睛“蹭”地一下,变得雪亮。果然是同居,韩总一定是在害羞,所以拒不承认,“韩总不是说你不是她男朋友的吗?”   “什么叫男朋友?”小七眼神迷离,脑子纠结。昨天听到那两个大婶这样说他和韩秀的关系,韩秀一副悲壮的样子,今天左小勇又这样说,她又是一副山崩地裂在眼前的情形。男朋友有这么可怕吗?   “……”左小勇傻眼了,睁大眼睛盯着眼前高高帅帅的小七一时间没了语言,隔了好半晌才回答,“小七,你真幽黙。男朋友是相对女方来说的,就是男女双方相互有意思,然后开始搞对象,男的叫男朋友,女的叫女朋友,情到浓时,牵个小手,亲个小嘴,再情到浓时,睡在一张床上,呵呵,你懂的,然后就变成老公和老婆了,夫妻关系了。”   小七微眯了眯眼,原来这样,韩秀不让他睡她的床,原来是因为没有经历过男女朋友的关系,直接到了夫妻关系了,所谓越级。他明白了,“谢谢。”   左小勇呵呵干笑了一阵,心念,这男人究竟是单纯,还是有陈府?他也不敢再打听什么,老板的事知道的越多,死得就越快。万一老板一个不爽,他可是吃不完兜着走。于是开始教小七如何操作保洁机器。   小七的接受能力很快,左勇只讲了一遍,他全部记住,独立操作的时候,全部的步骤都不会弄错。   左小勇教完了小七,韩秀处理完一些琐事,便又回到了大厅。   左小勇对着她猛夸小七学得快。   她不禁感叹,果然现在时代不同了,做什么都要有些文化功底,懂英文更好。她记得,她这间小小的清洁公司,从一开始只有几个人的个体经营的家政公司,公司内部的员工大多都是些中年大叔大婶,后来为了做大做好,扩展成一家专业化的保洁公司,她不惜厚脸皮的又向父母伸手借了他们的棺材本,然后购买了一批进口保洁器材。人家厂家的人来培训,着实费了一番功夫。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公司慢慢发展,走向正规、专业的保洁公司,开始扩招年轻人才,而不再单纯是大叔大婶队伍。   八点钟不到,公司的员工陆陆续续开始来上班,一个个见着韩秀与一位帅哥面对面的站着,十分惊讶,又不敢多问,要么借着向韩秀打招呼或者是准备工作的机会,多瞄一眼小七。   公司内部为数不多的几位年轻小姑娘们,则是借各种各样的理由在大厅里逗留,一双双眼睛闪亮亮地盯着小七,私下交头接耳,看帅哥一直在老板身上逗留的深情目光,那么纯真,那么心动,一定是老板的男朋友吧。   考勤钟突然奏起了致爱丽丝的音乐,这是整点报时。   韩秀突然发现身后围观了一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很一致的落在同一个地方,她身侧的小七身上。   她轻咳了一声,故作威严,“你们有什么事情要跟我汇报吗?”   “没有。”一干人等全作鸟兽散开,操持着抹布,快速地抹着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第十四章 赚钱(2)   几位正要出门服务的大妈大婶们,对小七的身份也十分好奇,原以为盯在最前面的几个小丫头敢问出声,结果见了韩秀,一个个没用的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跑了,不禁啐了几声,迈着强劲的步伐走向前。   “哎,韩总,你也不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谁啊?”   “是啊是啊。韩总,我刚才在路上还和老李说你这一周多都忙什么去了,没想到一来公司就看你带来这么俊的小伙子啊。”   “韩总,该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果真还是大妈们敢单刀直入。   公司员工的年纪大多都比韩秀要大好多,做家庭保洁的大多都是大妈大婶们,就算韩秀有时候急起来,但是在这些前辈面前总是威严不起来,还常常被她们拉着要给她介绍男朋友。   韩秀连忙激动地摆手,“他不是我男朋友。这位是公司新来的同事,叫唐泽齐。”然后又拉过一位阿姨,“谢姨,以后他就跟在你后面,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他做。”   大伙听着韩秀欲盖迷彰的说辞,又看见左小勇在韩秀身后不停地挤眼,大家都心中有数了,都跟着猛地点头附合:“哦……原来是新同事呀。”   韩秀就知道结果是这样,她撇了撇嘴:“好了,好了,大家赶紧去安排工作吧,想八卦的等下了班回来再八。”她又回首看了一眼小七,“你跟我来办公室。”   正当要离开大厅的时候,突然大客部的王经理追着过来,“韩总。”   韩秀顿住脚步,转过身:“王经理,什么事?好像今天你们一早要去EC服务吧。”   “韩总,就是这事我要跟你说,现在大客部的人在闹情绪,一个个都不愿去EC服务。你也知道上个月的事,弄得人家高大妈气得躺在家里好几天呢,现在大客部没有人愿去EC。”   提到这事,韩秀就郁闷。   EC是N市规模很大的服装进出口公司。公司每月二十五号定期为EC做整体清洁,但是上个月EC老板的女儿陈孟莉从美国回来,坐上了总裁助理的职务之后,整个合作都变了味。这位千金大小姐为人异常挑剔不说,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说话太过于尖酸刻薄,让人无法承受。   上个月为他们服务的时候,高大妈刚好打扫她的办公室。等所有工作结束之后要签字走人的时候,她突然跳出来指责,说是高大妈偷了她从国外带回来的欧米茄名表。   高大妈是从外地农村上来的,到城市里找一份保洁工作,希望多赚点钱,补贴家用。在公司也做了一年了,为人老实憨厚,连什么叫殴米茄都不知道,更别提见过,遇到这种事情是百口莫辩。   最过分的是,陈孟莉言语攻击之后,居然还要对她强行搜身。   陈孟莉的这一举动引来公司去的所有人的强烈抗议,本来是去做保洁服务,最后却演变成激烈争吵,甚至后来还惊动了110。   110没有在高大妈的身上找到那块所谓的名表,但陈孟莉仍不肯善罢甘休,声称要求大众保洁赔偿,并讽刺他们是一群乡下来的土包子,手脚不干净,这辈子只配给人家打扫卫生。   这一言语更加激怒了公司的员工。   又是一番激烈争吵后,那块名表终于现身了。陈孟莉的弟弟陈孟礼,EC公司的财务部总监,拿着一块女式手表对陈孟莉说:“姐,你的手表,早上丢在我车上忘了拿了。”   整件事,最后就这样戏剧性的落幕了,但是,大客部的人一回到公司,就说以后EC 公司的保洁工作,他们拒绝服务。陈孟莉看不起劳动人民,那些过激的言语就像一根刺,横在每个人的心头。高大妈的事在公司传开之后,EC公司的服务工作便遭到了公司所有人的抵制。   公司跟EC公司签得是长约,如果不去服务,就属违约。   上个月的时候,这事弄得韩秀一个头有两个大。没想到这一个月竟然这么快就过去了,今天又要去给EC服务了,这事还没有消停。   韩秀挠了挠头:“上个月,不是提议给去EC服务的人加奖金吗,他们还是不同意?”   “韩总,钱不是万能的,人的尊严是钱买不来的。”王经理说。   “那倒是……”韩秀咬着嘴唇点点头,这年头能为五斗米折腰的估计也就她这种厚脸皮的人了。   做保洁这行,就是将心比心,大妈大婶们都是性情中人,年纪都不小了,本该是在家乐享晚年,却因为生计不得不辛苦继续工作,若是到了这份上,付出了劳力,还被别人说成这样,这心情怎么能舒坦。   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脸皮这么厚,越是打击折辱她,越是要赚那人的钱。   她也不能逼员工逼的太紧,这个行业愁得不是客户,愁得是能干的员工。   她深思了一番,问:“今天要去做什么服务?”   “今天的服务不重,就几个办公室的地毯清洁,上个月PVC地板清洗抛光上蜡都做过了。”   “你问过其他部门没有?公司里真没一个人愿意去吗?”   “韩总,说实在的,我老王活了快四十岁,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女人,难怪年纪老大不小的了,都找不着男人,一看就是内分泌失调。”   “咳咳咳——”韩秀有意地重咳了几声。   “哎,韩总,我不是说你啊,你跟那个变态女人不一样,你比她可爱多了。”   “好啦好啦,我又没有怪你。那你去安排他们做其他工作吧,今天EC我去。让新来的小刘跟我一起去。”   “就你们两人,恐怕忙不过来吧。”   韩秀想想,也对,当瞄到小七的时候,说:“喏,不用担心。还有新来的唐泽齐会跟我一起去。”   王经理走了之后,韩秀咬着嘴唇,然后又叹了一口气,CEO,这三个字真是太精髓了,她果真是Clean Enviroment Obasson的命。   韩秀转过身,刚好与身后的小七面对面的两两相望。   她轻哧一声,略带自嘲,对小七叹气:“你知道吗?做我们保洁这行的,用一句话形容就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劳动人民最光荣,但总是有那么一撮人喜欢将人分成三六九等。其实保洁工作一点不下贱,大家都是凭自己的一双手在劳动。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陈孟莉,不过是她命好,投胎投中了好爸爸。如果没有替她撑起一片天的父母,她什么也不是。”   突然触及到小七一双迷蒙的眼光,她不由得身体一震,懊恼地自言自语:“我怎么会跟你说这些?说了你也听不懂。”   小七的嘴角隐隐抽动,对她的话完全不能苟同,她总是在无时无刻藐视他的高智商。   韩秀盯着他扬起的眉峰,心头一紧,赶紧给他打一剂强心针,“哎,你放心好了。我拉你来我公司打工,是铁定不会让你吃亏的,包你有钱赚。保洁这个工种呢,现在是个香饽饽。不提那些公司医院政府的大客,单说家庭客户我们就有不少,现在很多年轻人懒得连衣服都不愿洗,更别提将自己的住处打扫干净。看看我们这一代,我们的下一代,我们的下下一代,都是在全家老少的呵护下成长的,正因为这样,导致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不太愿做家务活,所以催生我们这样的清洁公司存在。你可不要小看我们这些做保洁的,做得好的,不比那些坐在高层大厦里的小白领差。你再看,客户若是不如我们意了,我们可以拒绝,狠狠地拒绝,但是那些小白领若是受了老板的气,他们可不敢像我们这样对老板拍桌子说,我不干了,他们绝对没有我们这样洒脱的勇气。”   小七静静地听着,直到韩秀说完,他才缓缓启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开口。”   韩秀说了这么多,他却连一点附合的激情都没有表露,让她很挫败。不过,他的语气虽然还是那样不冷不淡,但是此时此刻,听在韩秀的耳朵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情。   他现在是她求之不得的员工,将为她带来滚滚钞票的人,她会暂时放下个人恩怨,好好培养他。   她撇撇嘴,故作淡漠,领着他向仓库走去。   到了仓库,她替他领一套工作服,然后告诉他无论去哪里服务,都一定要穿上身,还有必须带工作牌,这是公司的形象。   原本肥肥大大的大众工作服穿在小七的身上,刚刚好,那一身深蓝色,让他的皮肤看上去更加白晳。   韩秀看了看自己已经算是比较白皙的肌肤,但是跟小七那无论从视觉,还是触感来说的皮肤一比较,她就被比到天涯海角去了。   她郁闷地嘟囔了一句,“唉,你为什么比我还要白?”   小七不明所以,遂问:“什么比你白?”   她惊觉,鄙夷他一眼,随口说:“说你脑袋白。”   小七眉心深蹙,眼神里明摆了露出不相信,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的皮肤迅速变黑?”   噗!   这家伙明明听见了,居然跟他装死。不过最呕人的就是他求黑,这要是让皮肤偏黑的杉杉听见了,一定会痛扁他。   她懒懒地回应,“有,在身上抹碳粉来得最快。”   小七尚不能领悟韩秀的玩笑话,“这种治标不治本。以后中午12点到1点这段时间不要安排我工作,让我晒一小时太阳。你放心,我不会耽误任何工作,给我一周的时间。”   “……”O__O"韩秀原以为他会问哪里有碳之类的问题,谁知他的回答让她更加跌破眼镜,让她没由得身体一抽,抽动着嘴角,颤着声音回应,“批准……”   第十五章 桃花   到了EC,韩秀安排小七去最难缠的陈孟莉办公室,做地毯清洁保养。   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她跟新来的小刘都是女生,若是撞上陈孟莉,说不准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她看着小七拖着清洁机器的挺拔身影,突然有些不放心,追上前又拍了拍他的肩头,“早上小左教你用这个地毯清洁机器,你会用了吗?”   “嗯。”除非心情好,似乎小七对于是非问句都是用一个单音表达。   她还是不放心,“算了,我先陪你去那位大小姐的办公室。”确保他操作没问题,她再去安排小刘。   她允许员工因为自尊向客户叫板,但她不能让员工在操作上失误,以低质量的服务为客户服务。   在EC行政经理的带领下,韩秀和小七推着地毯清洗机进了陈大小姐所在的总裁助理办公室。   小七的操作不比老手差,韩秀总算是放了心。她不忘交待:“认真清洁,我先去看看小刘怎么样。记住,千万别碰这里的任何东西。”   “嗯。”又是默认式的单音。   韩秀转身出了这总裁助理办公室,没走几步,猛得一头撞进了一个硬朗的怀抱,双肩被及时的扶住。   她摸了摸被撞得十分痛的鼻子,视线范围内,是白底淡紫条纹衬衫,头都没抬,便向来人先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撞着你吧?”   只听身前上方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韩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韩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不由得嘴角抽搐。   她抬眸,眼前面容清俊,笑容灿烂的陈孟礼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下意识地挣脱他扶助她双肩的手,扯了一抹干笑,“原来是陈总啊,不好意思,撞着你了。”   陈孟礼,EC公司的太子爷。早在签约EC服务合约时,她就已经认识这位桃花飘飘的大帅哥。   说起来,认识陈孟礼真叫一个意外。   第一次遇见,是在三年前的某日,跟杉杉,杉杉的男友,还有几位同学一起去爬山。也不知道怎么的,爬了半山腰,杉杉为了男友乐于助人地扶着一位身着暴露的陌生美女爬了一小段,而没有扶她,便吃起醋来,然后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吵架。杉杉的男友一气之下,扭头就走。   明明就是一件根本提不上筷子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见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韩秀认为是杉杉太小题大作,不过是顺手帮人家一把,不过是人家衣着暴露点,这种助人为乐的精神没什么不对,又不是对人家美女眉目传情。数落了杉杉一番,便下山去追杉杉的男友。   韩秀没追多远,就追上杉杉的男朋友。   “哎,有什么话好好说嘛,不过是为了一个穿着暴露的路人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她一边喊着一边伸出手,想要阻止杉杉的男友下山,谁知走得太急,被脚下不太平整的石阶一绊,整个身体向下栽倒。   眼看就要滚下山去,一条小命玩完,她眼睛一闭,放声尖叫:“救命啊——”   陈孟礼在韩秀第一声开口的时候,就已经顿下脚步,缓缓回转身,谁知一转身,就见一个脸红扑扑满脸大汗的女生向自己扑来。他的反应相当得快,直觉伸出手,将韩秀抱了个满怀。   就在韩秀以为成功拦截住杉杉的男友,并且他救了自己一条小命的时候,抬眸的一瞬,她看到了长相相差十万八千里远的陈孟礼。   她惊讶地连说声谢谢都忘了。   偏偏这般凑巧,杉杉的男朋友穿得是一件黑色T恤,深色休闲裤,陈孟礼穿得也是黑色T恤,深色休闲裤,两人又理了一样的发型,差不多的身高,想不认错都难。   与陈孟礼同行的几位朋友见到这番情形,笑着打趣,“孟礼,你的桃花可真是处处开啊。”   韩秀胀红了脸,囧得连忙推开陈孟礼,急道:“谢谢,不好意思啊,我认错人了。”   陈孟礼只是嘴角轻扬,笑容就好似那四月里的桃花盛开般迷人,“没关系,能接住美女,也是种缘分。”   韩秀伸手擦了擦汗,美女?缘分?经历过唐泽齐之后,她此生最雷的就是自恃长得帅,又喜欢对女生乱放电的桃花男人,而陈孟礼就属这种。   她对所有长得帅的男人敬谢不敏。连说了两声“谢谢”,转身就要走却被陈孟礼拦住:“我叫陈孟礼,很高兴认识你。看在我救你的份上,可否告知芳名。”   此男满脸桃花,明目张胆的泡妞行径,这技术含量决不亚于唐泽齐。   韩秀呵呵干笑两声,“陆仁宜。朋友还在上面我等我,不好意思,先走一步。”说完,她蹿得比兔子还快,那速度绝对比先前哼哼哈哈爬山时要快好多。   第二次见面,差不多是她刚毕业的时候,她在某商场里做保洁,当时她穿着商场里发的土黄色工作制服,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哪个工地上的民工一样,扛着一个拖把,准备收工。谁知偏偏又是那么不凑巧,遇上去洗手间的陈孟礼。   “路人乙小姐。”陈孟礼是这样亲切地叫她。   陈孟礼的相貎绝对是看过一眼,很难会忘记的那种大帅哥,但是韩秀的脑子偏偏与常人不同,是属于遇见帅哥就会自动过滤的那种。   面对眼前西装笔挺的陈孟礼,她一头雾水,秀眉一挑,声音极为冷淡:“你谁啊?”她最烦燥乱搭讪的男人。   陈孟礼又是招牌式的笑容,略提了下那次爬山的事,她明明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却在下一秒淡定地说:“不好意思,鄙人从来没有爬过山,鄙人也不姓陆,你认错人了。下班了,借过。”说完,又是一溜烟的蹿进女洗手间。   第三次见面,就是去年,这时的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公司,虽然公司规模不大,却也凭她的努力,接下了EC这个大客户。   谁知又一次遇上陈孟礼,谁知他竟然是EC的太子爷。OMG,她突然开始后悔在商场那次对他很不屑,假如他要是随便吹个风,EC这么个大客户说不准就这么飞了。   “韩小姐,这一次应该不会认错吧。”陈孟礼从行政部调出合约,查到她的老底。   “是是是。”太子爷绝对不能得罪。   “俗话说的好,事不过三。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三次,这不能不说是缘分吧。”   “是是是。”缘分?是猿粪吧……   说来也怪,不过是见过三次面,甚至她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他却对她一见钟情,有事没事往她的办公室里打电话,还喜欢用最俗的鲜花攻势。按她的想法,就是有钱人感觉那钱放在身上咬他一样,骚得慌。   因为她是她的客户,所以不能采取强悍态度对应,几场太极打下来,她濒临于崩溃的边缘,终于下定决心,狠狠地拒绝他:“我们俩不可能,也不合适。”   陈孟礼问:“为什么?不试着交往一下,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这样说吧,我有仇富心理,外加我内心阴暗,一看见长得好看的男人,就想上去抽几巴掌。如果你真想追我,先在自己脸上刻两个叉叉和两个圈圈,我勉强可以考虑一下。”   韩秀说的是实情,若是陈孟礼长得稍微次一点,也许,她还能考虑考虑,要不要跟这个富二代发展一下。但是经历过唐泽齐之后,她是真的不能见着长得帅的男人,她承认,她心里很扭曲,很变态。   原以为她这种变态的要求一说出口,陈孟礼一定会将她列为哥斯拉怪兽一级,谁知陈孟礼笑眯眯地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赞美我的外表。”   “……”韩秀实在不能理解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体质,似乎能吸引的永远都只是桃花男的注目,她很想对主说,能给她一个平凡一点的男人吗?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陈孟礼的好脾气与随性,让韩秀对他有了新的认识。他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整天无所事事,只知道追女生的公子哥。整个形象完全颠覆了之后,韩秀反倒是对他另眼相看。虽然对他还在追求自己这件事上,很不屑,但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见着他就跑,偶尔还会出去吃两顿饭。渐渐的,两人的关系可以称为好朋友,但离陈孟礼所想的男女朋友还差了很远。   “韩秀,你的仇富病又犯了吗?非要和我这么生疏?”笑容依然不减。   陈孟礼清浅的声音,一下子将韩秀从回忆中拉回神。   她瞄了几眼四周,看到一双双闪亮的眼睛越过隔断直向他们两人射来,她有些尴尬地挤出笑容,向陈孟礼靠近,压低了声音说:“给点面子,今天我是顶工,有什么私人恩怨,欢迎你随时打电话。”   陈孟礼轻笑:“打电话?好啊,但是你能不能把传真机从你的办公室牵出去?”   “都警告你NNN次了,你为什么每天总是喜欢用甜腻恶心的声音跟我问早安?你知不知道因为这样,会影响我一天的工作效率?”韩秀抚额,其实她也不是没有被陈孟礼的这种举动感动过,若说没感动,那绝对是矫情,但是只要一想到曾经那段让她一蹶不振的初恋,她便会鸵鸟,算了,还是远离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   “有吗?我以我是在给你无穷的动力。”陈孟礼笑道。   “动你个头啦!真是败给你了。我得去工作了,闲话再说。”韩秀迅速蹿走。   “好,待会我再找你啊。”陈孟礼立在原地,微笑着看着韩秀的背影。   这个女孩子让他打心底喜欢,不阿谀,不献媚,若是别人,一定会想尽法子抱住他这块金砖。可是她却始终凭着自己的努力,毫不松懈。他还心疼她,他知道她有过一段不太好的恋情,他试图通过自己的情意慢慢地让她接受自己,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却依然无法化去她眉宇间那抹淡淡的忧愁。   第十六章 尊严(1)   徐孟莉蹬着三寸高跟,一步一摇曳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刚走到门处,就听到清洁机器工作的声音。   她眈了一眼正在工作的小七,换了一个人,算那家清洁公司实相,知道要换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来。她高傲地扬起下巴,眼睛呈45度向下蔑视,看向小七。这一看,却再也收不回视线。   眼前身形修长面容俊挺,正在做地毯保洁的小七,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虽然小七穿着大众保洁那土里土气的工作服,却丝毫不影他本身的气质。从美国到国内,从金发碧眼的西方男人,到俊美儒雅的亚洲男人,她见过很多,可是像眼前这个周身都仿佛散着天然浑成沉静无息的男人,却是第一次。   目光透着万分的惊艳,她抱着双臂站在门外,就像打量一件上等艺术作品一般,细细地琢磨着小七好一会儿。   小七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灼热的光线似要射穿他的身体,他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缓缓回过身,看到门外立着一个女人,脸刷得跟墙壁差不多白,一张嘴唇涂得犹如血盆大口。   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脸刷成这副模样,还是像韩秀那样脸上绝无一点添加色彩的看上去舒服一些。   陈孟莉对上小七那一双沉静如冰的眼眸,心头猛然一震。这个男人可真是人间极品。   “你是哪个保洁公司的?好像以前没有见过。”陈孟莉故意清了清嗓音,端出一副高贵女王的架势,走进办公室,走近小七。   小七原本不想理这个女人,但是韩秀在来这里之前,跟他说了一大通服务准则,重点归纳为四个字——微笑服务。   对陌生人微笑,他暂时还做不到。于是,他淡淡地应声:“大众新来的。”   “原来是新来的啊,难怪没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小七的声音清清冷冷,这样的态度,让陈孟莉的心尖又是一颤,她就是喜欢他这副爱理不理清冷的样子,于是追问他的名字。   不提今天早上韩秀与那位王经理讨论的事,只凭直觉,小七就不太想搭理这个女人,她看他的眼光带着□裸的贪婪,似要将他全身上下剥光光。虽然不是很喜欢唐泽齐这个名字,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想说这个名字。他想起韩秀听到他真实名字的反应时,是暴走的。   074和您去死。真的很像。   他沉静了几秒,极其冷淡地回答:“074。”   您去死?!   陈孟莉在听到之后,一张俏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面部表情异常扭曲,之前对小七存有好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   这个保洁员不过是长得帅一点,居然敢当面骂她您去死,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这样对她说话的。   她气得猛跺了一下脚,快步上前,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本事敢这样对自己的客户这样说话。   谁知鞋跟太高,她又急于走向前,步调一个不稳,狠狠地向前栽去,正好跌趴在了小七的胸前。   先是惊愕,再是惊喜,她刚想用手在他精瘦结实的胸膛前好好摩挲一把,谁知,身前依靠的力量在下一秒猛地一下子完全抽离了,她跌了个狗□。   所幸,这地面铺得是地毯,若是铺得是地砖,怕是这重重的就一摔,只怕她要有好几天不能以面示人了。   陈孟莉抬眸羞愤地看着明明离着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小七,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别说扶她一把,更过分的是,明明接住了她,却一声不说,莫名其妙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就好像她身上有什么传染病菌一样。   她愤怒地盯着眼前那一双拖鞋,抬起眼眸怒瞪小七:“你,扶我一把,会怎样?!”   小七面部平静,不见内疚,冷冰冰地回答她:“根据公司员工守则,除了脚下的这片地毯,这里的东西我都不可以触碰。如果陈小姐你有软骨病的话,建议你去看医生比较好。”   东西?居然说她是东西,还软骨病。   “我是人不是东西,我也没有软骨病。”话一口,陈孟莉突然觉得讲错话,挣扎着爬起身,“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东西的东西。”   小七深蹙起眉头,疑惑地问:“你究竟是想表达你是东西还是不是东西?”   “啊——”陈孟莉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你们负责人呢?我要投诉!我要投诉!”   韩秀闻声后,匆匆赶向陈孟莉的办公室。   她心中不停地喊着,坏了,果然不能单独留下那个家伙,这不就给她惹麻烦了。   韩秀尚未走进陈孟莉的办公室,便听见小七淡漠的声音传来:“若要人尊重,则必先自重。”   她的心头猛然一震,原本想要责备他的所有话语,卡在喉间全数吞下。   若要人尊重,则必先自重。这句话,再合适不过对陈孟莉这位不懂得尊重人的大小姐说了。仅是这样的一句话,她知道她不能将所有过错都归结于小七。虽然小七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但是从接触的这一周以来,她差不多渐渐明白,做任何事,说任何话之前,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她深吸了一口气,迈进门,看见小七正将清洁机的电源线收好,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惹事的征兆,而陈孟莉正双手抱胸地盯着小七看,原本一张妆容精致的俏脸却因为气愤变得有些扭曲。   韩秀敲了敲门,脸上露着着职业的微笑,柔声说:“你好,陈小姐,我是大众保洁的负责人韩秀,请问您对我们服务有什么不满意?”   “韩秀?!”陈孟莉瞪着一双怒眸看向韩秀,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没有多想,她便语带嘲讽,“你就是大众保洁的负责人?你能代表你们公司的最高层吗?”   “可以。不知陈小姐对我们的服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韩秀保持微笑。   陈孟莉仰起面孔,眼睛呈向下45度角蔑视韩秀,冷哼一声:“我不知道你们公司是怎么培训员工的?上个月的那位,在我办公室里打扫的时候居然乱翻我桌上的东西,这个月的这位,”陈孟莉抬起涂着褐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向小七,“就是他,服务态度极奇恶劣,对客户说话明嘲暗讽。有这样对待客户的吗?你们公司就不能招一些素质高一些的人吗?如果付不起员工工资,只能招一些素质低下的人来干活,我看你们公司也差不多可以关门了。”   韩秀听了,不气反笑。她差不多能够理解,为什么全公司那么多员工,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来这里服务。   这个女人可真是一个无敌极品。   她淡定从容地先是走向小七,示意他将机器先拖出去。   小七点了点头,便将机器拖出门外。   她这才直视陈孟莉,说:“原来陈小姐对我公司人员素质不是很满意。其实我不知道所谓怎样的素质才能达到陈小姐的‘高’标准。如果说有人每天都不小心将自己的欧米茄手表丢在车上,然后言之凿凿地指责员工或者某位路人甲,拿了自己的手表,并对其进行人身攻击,不知道这种行径算是素质高呢还是素质低下呢?”   韩秀的话一出口,陈孟莉的脸色变了又变。   上个月那天,那位保洁员清扫完她的办公室,她就发现自己的手表不见了。那天本来心情就不好,手表不过是个导火索,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将手表落在哪了。谁知道孟礼那么多事,将手表丢在他车上的事说出来,弄得她很尴尬,加上大众保洁那几个长相凶神恶煞的男人吵着要讨说法,事情闹到那种地步,她怎么可能轻易低头认错,只好在言语上多加讽刺。   向来都是她口舌占上风的,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人,不过是个类似保洁工人的包工头,居然敢这样嚣张,这样敢以这样的态度对自己的客户说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这样跟客户说话?一个服务态度恶劣,个个服务态度恶劣。你们公司怎么尽出你们这些低素质的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以拒付你们所有的保洁费用。你们公司负责人的电话是多少?我要打电话投诉你们。”陈孟莉语调又快又急,十分尖锐。   韩秀难以抑制地喷笑出声。   轻咳了三声,她露出很抱歉的表情,对陈孟莉说:“不好意思,陈小姐。鄙人就是大众保洁的最高层,也是创始人。你想投诉谁,尽管跟我说,我会洗耳恭听。不过,我要提醒陈小姐的是,我公司与贵司签得服务合约是三年,今年才刚是第二年的开始,所有服务费用于每季度预付,也就是说,这次的服务费用上上个季度已经付过了。你可以拒付下下个季度的服务费用。”   陈孟莉冷笑:“我说什么公司的员工态度这样嚣张,原来老板就是这种没素质没文化的德性。就凭你们这样的服务态度,还想我们EC再继续合作?我一定会解约的。”   韩秀扬了扬眉,脸色也沉了下来,嘴角微弯,冷冷地说:“可以。如果EC对我们有任何服务质疑,都可以提出解约,但是作为服务签约人,我,拒绝与你谈解约。我们这个行业的服务人员,也许大部分年纪偏大,也许没有高门槛的一纸文凭,但是我们有我们的双手与自尊,我们有我们存在的价值。如果我们公司失去为EC服务的机会,我想别的公司也不一定能接好贵司这笔单子,因为我们对EC的某些高管人员的人品深表怀疑。对不起,陈小姐,今天EC的服务已经结束,我们还要服务下一个客户,关于解约的事,我会与贵司的陈董亲自谈。”   说完,她转身离开这件让她生气的办公室,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转身对陈孟莉说:“我的学历是大学本科。”就算她的学历只有小学文化,也比这个女人强很多。   陈孟莉气得一张脸铁青。   韩秀瞥了一眼,昂走挺胸走出了办公室。只是一转身,她的内心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面对再难缠的客户,她可以保持微笑,沉着应对,今天却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客户翻脸了,而且还是公司的重要客户。   明明在进这间办公室前,就在心中说过千遍万遍,不管陈小姐说什么尖酸刻薄的话,她都要挺住。但是这位陈小姐一开口说话,就让她的忍耐力飙到了极限。   她知道保洁这行业,在大众的眼里都属于那种最低等的工种,但是对许多没有学历,只能靠出卖自己劳动力的人来说,这是何其不公。每个人都有付出,只不过付出的形式不同。那些从来都不付出自己劳动力的人,是凭一张嘴,根本没有资格评价他们。   自尊比钱更重要。   她一直看好他们的职业,他们愁的不是客户,而是越来越少愿意付出劳动力的员工。所以,她不会让自己的员工被人无缘无故折辱。   第十七章 尊严(2)   韩秀走出陈孟莉的办公室,就看到EC的员工都趴在玻璃隔断上围观。他们一见韩秀从里面出来立即做鸟兽散开。   小七推着清洁机器立在EC的大门处,静静地看着韩秀。   韩秀缓缓走过去,却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凝视了他好一会儿。   小七的双眉微微收紧,与她对视。   一旁的小刘见着韩秀,立即问:“韩总,是不是那个陈小姐又冤枉小七拿她的东西啊?”   韩秀没有回答小刘的问话,而是直视小七,“你有没有碰她办公室内的东西?”   “没有。”小七淡淡地吐了两个字,只隔了一秒的时间,他又追加,“你不必为我跟她争吵。”   韩秀的脸微微一红,“谁说我刚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的尊严和我们大众公司的尊严。士可杀,不可辱。懂吗?”   小刘忍不住插话:“韩总,你看那个陈小姐气成这样,那以后还会不会要我们来服务啊?”   “这件事我来处理。”韩秀其实心里也没底,毕竟陈孟莉是陈董的女儿,而她不过是外人。   这时,EC的行政主管阿May面带焦虑,像是失火了似的急走到韩秀的面前,然后将她拉向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哎哟,我说韩经理,你怎么能把我们的大小姐给得罪了?你知道吗?她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要停止与你们合作,那火气,差不多把我们整个EC都烧了。”   “阿May,这事我知道你为难,你就帮我把今天的服务单子签了吧,其它的事,我会找你们陈董谈。”韩秀将服务单掏出来。   EC的行政主管阿May急了:“我说韩经理,刚才我们大小姐给我电话,河东狮吼成那样,我哪还敢签这个单子?我真佩服你,竟然还敢跟她耍诈,明明一季度压一季度,你竟然说合约是提前支付一个季度的费用,你这不是存心想让我提前回家啃自己吗?”   “这只是一种战略。”所谓兵不厌诈。韩秀深深皱眉,难道这一季度的钱那个女人也想耍赖?“陈董好像不在。”   “陈董去香港了,起码要下周一才回来。这单子我没法签。”   “阿May,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将过错全部推卸到我们身上。是不是上次我们的阿姨真被你们大小姐扒了衣服,才叫做公平?那我是不是要告她诬蔑和污辱?我们虽然是保洁公司,我们是出卖劳动力,但不是出卖自尊心让人贱踏。你想想那些阿姨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的母亲……”韩秀忍不住说。   “韩经理,你说的我都能理解,但是我们也是打工的,不过是混碗饭吃。老板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韩秀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那到底要怎么办?”   “我来签。”陈孟礼在办公室里忙了许久,接电话的时候,刚好听到陈孟莉歇斯底里的叫声。接完了电话,出来一问,居然陈孟莉又在刁难人。   韩秀看见陈孟礼,真是感激涕零,头一次觉得这只翩翩花蝴蝶那么可爱。   她微笑着将服务单递至陈孟礼的面前,“麻烦了,陈总监。”   陈孟礼一面签字,一面说:“陈助理她就是这个样子,你不用理她。下个月你们照常来服务,这件事情我会跟陈董交待的,你不用担心。”   “陈孟礼,我代我公司所有人感激你哈。”韩透一双大眼笑成了月牙儿。   “不用你们公司所有人感激我,只要你能请我吃顿饭就行。”陈孟礼把握时机。   阿May见陈孟礼签字,总是舒了一口气,只要上面有人顶着,她就好交差,到时候陈孟莉为难不了她。听见陈总约韩秀,阿May实相地离开了。   韩秀笑眯眯地开玩笑,“好啊,没问题。下个月来做保洁的话,我会捎带份便当给你,当做还你解围的情。”   “你——”陈孟礼真是哭笑不得,“如果是便当,我希望是你亲手做的。”   “我只会蛋炒饭。”韩秀自揭短处。   “只要你做的什么都可以。”陈孟礼笑道。   韩秀说:“开玩笑啦。改天请你吃饭。我得先走了,要回公司,下午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拜拜。”   陈孟礼说:“好,那我不送你了。拜拜。”   到了地下停车场,小七突然顿住脚步,对韩秀说:“现在是中午11:30,我想先去晒一会儿太阳。”   不明情况的小刘,瞪大着眼睛,惊悚地看着小七:“咦,小七,你干嘛好好的要晒太阳啊?”   韩秀直觉抚额,就在小七要解释原因的时候,她将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你脑袋受伤的事,我知道就好了,你非要弄到人尽皆知吗?”   不是她歧视脑袋不好使的人,而是不希望这件事被人知道了后,影响她的声誉。她不能让公司一干崇拜她的大叔大婶们,知道她利用小七的无知,而替她赚钱。她在员工心目中高大威猛的形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折损的。   她对小刘说:“他的意思呢,待会上车的时候,他坐副驾,你坐后排,这样你就晒不到太阳了。”   小刘十分激动,说:“小七,你真是有绅士风度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小刘率先钻进了车内。   又一枚纯洁的少妇心被收买了。   “那你就坐副驾吧,小心待会晒暴你的皮。”韩秀轻哼一声,走向驾驶室。   小七望着她娇小的身影发怔,那句“小心待会晒暴你的皮”,他可以理解为她是在关心他吗?   只是,他想把皮肤晒黑一点,并不是他脑子有病,而是但凡与他接触的人,第一句话都会说:“你好白哦。”   皮肤太过白皙,略显病态,这是他的致命弱点。所幸大众的工作服都是长款,让他身体的皮肤暂未暴露。   他从那个冰冷冷的试验室里逃出来,但是古教授他们若是找不到他的尸体,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周围的人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多,他最先要做的事,就是要将这身常年待在试验室里才有的皮肤变成正常人的健康肤色。这段时间,他也差不多知道真正的唐泽齐与韩秀的关系,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古教授只要顺着“唐泽齐”这条线一定会找到他。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顶着“唐泽齐”的名字,走多远,也许他贪心了,奢望了,可是,他真的很想活下去。   对,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他是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认命的,就算是冰冷的试验室里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不该有的怪物,他也有权活下去。   他捏紧了拳头,迅速钻进了副驾室。   回到公司,吃完了午饭,韩秀突然想起小七的床、床单被套,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没有买,若是今天下午不将此床搞定,他晚上要是再爬到她的床上怎么办?不行,这件事一定要立即去办。   出了办公室,除了前台,居然找不到一个人。   她抓了抓头发,算了,还是她这个CEO亲自出马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苦力。别看她长的瘦小,她可是很孔武有力,公司的大妈大婶说她以后一定是生儿子的料。况且,让公司的人知道他住在她家,她要是想交男朋友就比较困难了。   她换了身衣服,拿了包包,刚出门,便撞上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小七,他刚在街边晒完太阳回来。   她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于是咬着唇,挪着碎花小步到小七跟前,以蚊子哼地声音问:“你下午有事吗?”   “谢姨没有给我安排。”小七挑着眉,对于她的鬼祟行为不能苟同。   “哦,那正好。你敢快去换衣服,跟我去买东西。”   “什么东西?不去超市。”上次去超市,没有付钱被抓去保安室,让他的自尊强烈受辱。   “你晚上不要睡床?”韩秀眯着眼。作孽哦,这年头,世界都倒转了,她这是为谁买床啊。   小七点了点头,回到更衣室,将身上的工作服换下,又折回电梯口。   韩秀那等着他。   韩秀看到小七换下了工作制服,穿她给他买的廉价衣服,心里居然升起了小小的罪恶感。   便宜无好货,好货不便宜。那十五块钱一件的T恤才洗了几水,掉色很重。   唐泽齐从小就对穿着很讲究,上了大学更是这样,比如这件T恤要配什么裤子,那件衬衫要配什么颜色的外套,也许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穿地摊货的一天吧。   不过,虽然是便宜的地摊货,他也能穿出他独有的味道。他的皮肤刚晒完太阳,有些微微泛红,不过较于一周多前,要黑了一些,但是依然还是比正常人白晳。若是变黑了,真可惜了这一身好皮肤。   小七被韩秀略带猥琐的目光盯着看,有些不自然,“看什么?”   被抓住她偷看他,她好尴尬,“谁说我看你了?我在算你的身上的衣服一共花了我多少钱,到时候你得要连本带息的还给我。”   “叮”的一声,电梯来了,她不望补一句,“这七月的太阳很毒辣,你晒个几分钟就可以了,别对着太阳猛晒,小心得皮肤癌。还有,你要是中暑了,我还得花钱送进去医院——”   素来情绪毫无波澜的小七突然严辞打断她,“我不会中暑,我也不会去医院。”   韩秀一怔,“你干什么这么激动?我只是打个比方。你不去,当然是好事。”谁愿意有事没事往医院跑,有钱没处散吗?   “不是要买床吗?”她怎么一副聊天的模样。   “是啊。”韩秀瞧见小七一副臭臭的脸,这才反应,他嫌弃她太聒噪。   第十八章 献身   到了地下停车场,这次韩秀没有开印着公司标识的服务用面包车,而是选择开自己的MINI COOPER。   小七见着,有些好奇,注意力全放在了车上,结果身形高大的他,在坐进副驾座时,一不小心,“怦”地一声,额头重重地撞在了车门上。   韩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直摇头,唉,这种撞法,脑袋不秀逗才怪。   小七见着韩秀的表情,一张脸微微泛红,摸着很痛的额头,有些尴尬地转首看向车窗外。   韩秀发动了车子,几秒钟,车子冲出地面,行驶在只有车子不见行人马路上。   强烈的阳光穿过树枝照在玻璃,忽明忽暗,韩秀车速不敢开得太快。   电台频道连着换了几个,几乎每个台都在这正午时分放着一些催眠的歌曲,韩秀揿下关闭按钮。   狭小封闭的空间内,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沉闷。   蓦地,小七开口:“你是不是很烦燥?”声音不似平常那样冰冷不见温度,多了几丝关怀。   “嗯?”韩秀诧异,偏过头看了他一眼,问出了憋了一上午的话,“上午的时候,你到底怎么惹得陈小姐歇斯底里的吼叫?”   “她问我的名字。”   “名字?”韩秀不明所以。   “074。”三个非常标准的数字发音,从小七的口中吐出。   韩秀一听到这三个字,嘴角隐隐抽动,“唉,我以为她又冤枉你拿她东西。你怎么……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叫唐泽齐?非要告诉她这个很莫名的三个数字?”   “不是莫名其妙的三个数字,这是我的……”小七突然顿住,这是他的名字吗?自从走出试验室,误闯入韩秀的生活,他了解到了许许多多的事,比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姓名,比如韩秀姓韩名秀,张教授姓张名同恩,公司里的每一位同事都有自己的姓名,就连昨天在超市抓住他的那位保安大叔,胸牌上都写着自己的名字王来宝。而他,只是三个数字,说出口就像是在骂人您去死,的确是有些可笑,有些莫名其妙。   “是你的什么?”韩秀问。   “没什么。突然觉得074这三个数字很适合在那个时候说出来。你第一次听到这三个数字,不也是那么大的反应。”小七身后座靠了靠。   “唉,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随时都会丢了客户?我是让你来给我赚钱,可不是让你来给我赔钱的。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可要注意和客户的说话语气。”虽然这样讲,其实今天让陈小姐火大的最终还是自己吧,还好有陈孟礼解围。   “但是你跟我讲,那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能碰。我怎么会知道她突然摔一跤就趴在了我身上,所以我没有碰她,我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她就摔了下去。”小七蹙着眉心,第一次有了强烈解释的欲望。   韩秀的方向盘一个急转,紧跟着一阵刺耳的急刹车,车子在马路边上停了下来。所幸,这烈日炎炎在正午,路上车辆少,也没什么行人,若是遇上早晚上下班高峰期说不准就能出些小小的事故。   小七的身体向前微微一冲。   韩秀惊愕地看着他几秒,然后盯着路前方又呆滞地看了一会儿,这才脚下松了刹车,继续踩油门。   原来是被陈孟莉非礼了,难怪他会说出“若要人尊重,则必先自重”。真是没想到,脑袋撞伤了,这风流的性子倒是变了。   突然心里有点点同情他,韩秀望了他一眼,然后撇了撇嘴,说:“以后遇到性骚扰,记得要学会打太极,不要那么硬碰硬。当然对方太过分,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这年头世道真是变了,女人也可以随随便便调戏男人。   这家伙长得一副桃花盛开的模样,难免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情,如果说是以后他每次都像得罪陈孟莉这样的客户,那她的大众早晚一天要被他逼得关门。她回去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又能好好为客户服务。   小七看着韩秀的侧脸,表情严肃,突然说:“如果我说我叫074,而不是小七,你会信吗?”   韩秀哧笑一声,回望他一眼,“我现在在开车,请你不要讲一些冷笑话让我分神。如果这世上还有第二张脸长得像你,那一定是去韩国整容啦。可惜,你并非什么倾国倾城的董贤张易之之辈,也非什么红到发紫紫到发黑的大明星,没有人会那么无聊,按照你的脸去整容。除非他干了什么罪恶淘天的坏事,需要保命,刚好碰上你,觉得你的脸还不错,借去用一用。但这种变脸的概率,趋于无穷小。我说你这两天是不是看电影《变脸》看多了?”   “没有。”小七沉默了。   韩秀说的没错,可是她却忽略了,这世界上,有些人为了钱,会研究制造出很多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出来,甚至人也可以。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我不喜欢唐泽齐这个名字,你可以叫我小七。”   “什么?!”韩秀再一次惊愕,“唐泽齐这个名字可是你爸起的,你居然说不喜欢?”要是被师丈知道,一定会气得胡子跳跳。   “每次你叫我的名字,我觉得你在叫另一个人,以后叫我小七吧。”小七紧抿着唇。   “小齐?你不是一直都叫这个小名吗?”   “是小七,一二三四五六七的七。”   “小七……”韩秀回味这两个字,有点弱弱的感觉,不过刚好配他现在这种呆呆的状况,“哎,怎么叫都没差,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小七突然觉得安心了些许,这样074三个数字不会显那样苍白无力。   很快就到了城东某家居城,韩秀停好了车,便领着小七直奔三楼家俬专卖。   一家家豪华装修的店面,让韩秀花了眼,随便走进一家店面,上面的标价牌让她立即傻了眼。自从她装修完自己的小窝之后,就没有再来过这些地方,对这些东西的物价更是不懂。于是她选择一言不发静静地退出去。   接着到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韩秀差不多要崩溃了,每家的价格都差不多,就算便宜的,一张床也要三千多块。   走进第五家精品店,店员热情地迎了上来,“请问两位是买新婚家具的吗?我们那边有一套浪漫一生的套系在搞活动。”   噗~新婚?她哪里看上去要结婚了。   她连忙拉着那位热心的店员,“你不用介绍那套系了,我只是来买单人床的,你们有哪款是最便宜的?”   “单人床?”店员惊讶地目光从韩秀的脸上移向小七的脸上,然后又从小七的脸上移向韩秀,反反复复,心里不禁困惑:难道现在的小夫妻又开始改怪癖了?不要Kingsize,改两人抱着睡单人床了?   韩秀点了点头,“嗯,单人床,一米二宽的那种就可以了。要最便宜的。”   店员原来高涨的热情一瞬间冷了下来,指着旁边一张一米八的床,说:“这个可以定做一米二的。”   “要定做啊?要多久?”韩秀问道。如果定做个几天,那岂不是这几天晚上都很危险?   “最少二十天。”   “最少二十天?!”妈呀!杀了她吧,等床买回来,他差不多可以滚蛋了吧。她冲着店员摆了摆手,走出这家店面。   小七一言不发,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到了第六家,店面挂着整幅装修围幔,上面写着装修前大甩卖。   韩秀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店员又是热情地问:“两位来买新婚家具的吗?我们这里有……”店员叭啦叭啦向他们推荐了结婚比较热门的套系。   韩秀抚额,眼睛四处一瞄,一张单人床跳进视线范围内,她走过去,再次郁闷,区区一张单人床标价却是3880块,OMG,若是再加是床垫、床上用品,她会一定会荷包大出血到血流成河的。   韩秀指着那张单人床问店员,“你好,我想问下,这床打折吗?”   店员说:“打八折。”   八折?她在心中开始盘算打完八折后是多少,还没来及在脑中摆好公式,小七已经将数字准确无误地报了出来:“3104。”   店员拿着计算器,按了几个键,然后笑眯眯地看了看小七,对韩秀说,“是3104,你男朋友算的可真快。4元零钱可以去掉。”   “他不是我男朋友。”韩秀条件反射。   店员狐疑地看着韩秀,然后笑着说:“不好意思,不是你男朋友,那一定你老公了。”   韩秀的嘴角隐隐抽动,这位大姐的联想力也太厉害了,不过也不能怪人家会误会她和小七,年轻男女来这里买家具的,多半是要结婚的,像她和小七这种上下属关系的,纯属异类。   “3100块,就算把100百去了,3000块,也太贵了。不过是一个单人床,为什么这么贵?你家不是装修大甩卖吗?怎么还要这么贵?”韩秀回首看向小七,如果说这一个月他为她赚的钱连一张床钱都不到,那她起不是亏大了。   “小姐啊,我们这是国际知名的XX品牌,就算是装修甩卖,那也不能亏本卖啊。这床是实木的,又不是复合板的,现在人啦,都讲究环保,谁买质量差的有毒害物质的。你看看,这做工,这油漆,上哪找去。一台电视机能看十年,一张床睡几百年都不成问题啊。你算一下,一天才花你几个钱啊。”店员唾沫星子直飞,从木头到工艺到油漆,无一不夸的天上有的地上没的。   不过睡一个月而已,还睡几百年?那不是快成千年老妖了。   韩秀伸手拼命地按着太阳穴,“太贵了,太贵了。”   “来来,小伙子,你躺下去睡一下。你评评理,这床值不值?”小七尚未做反应,便已被店员拉到那单人床上躺下了。   雪白的床单,衬着小七白皙的皮肤,竟然有一种妖娆诡异的感觉,那种茫然无措的表情,让人看了就想扑上去好好蹂躏一番。妈呀。这男人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睡在床上,露出这种小鹿班比的诱惑眼神。   造孽哦,她怎么就收留了这么个妖孽。   “你、你、你,快点起来。”韩秀赶紧走上前拉起他,拖着他就往门外走。   店员一脸莫名其妙,“3100送床垫?要吗?”   “我们再看看。”韩秀冲着店员直摆手,拖着小七向另一边走去。   “唉,小姐,那边不能走!”店员追着在后面说什么,韩秀根本没有听见。   到了门外,韩秀深吸一口气,结巴着说:“你、你、你,不要随随便便睡人家的床,待会睡了肯定要你买的。”   小七轻抬了抬眉,淡淡地说:“那床没有你的床睡得舒服。”   “废话,我那床光床垫都比这床贵。”韩秀白了他一眼,“今天买不到床,你回去打地铺,不许打我床的主意。”   小七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韩秀的身后,刚才走出门的时候,他就听到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就在韩秀指着他鼻子警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韩秀身后的装修围挡用的围幔飘了两下,紧接着撕拉一声,整幅围幔断裂,不知什么东西压着围幔突然向韩秀砸了过来。   韩秀听到声音,回首向后望去。   “小心——”小七直觉抱住韩秀,将她护在身前,迅速地反转过身体,向一边滚去。   可惜速度仍是慢了一拍,只听“轰”地一声,围幔之后的隔断墙整个倒了下来,不偏倚地砸在他的背后。   他闷哼一声,抱着韩秀双双摔倒在地。   第十九章 眼泪   韩秀被小七紧紧地护在怀中,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她吓坏了,尖叫着,整个身体缩在小七的怀里。   接下来,就听着好多人大喊着:“出事了!石膏墙倒了,砸到顾客了,快来人!”   眼前一片黑暗,身下是冰凉的地砖,身后是温热的怀抱,这一冷一热的感觉,让韩秀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脑袋完全无法思考。她只知道,有东西砸在小七的身上,而他的反应却是紧紧的抱着她,替他挡去了倒下来的全部重量。   是墙,装修围幔之后是拆卸了一半摇摇欲坠的石膏墙。   她听到了墙体碎裂的声音,也感受到了那东西砸在他身上的震动感。   手指抠住地砖,她颤着声音,叫道:“小七,你没事吧?”   “嗯。”身后传来了闷哼声。   “小七……”她担心地又叫。   “别乱动。”他低声说。   她不敢再乱动。   “快点搬开!”   “但愿没伤着。”   她听到很多人的声音。   不一会儿,压在身体上方的重量在逐渐变轻,围幔被掀开,韩秀终于看到了光亮。   周围围了一圈人,家具城的市管人员问:“先生,小姐,你们没事吧?”。   韩秀尚未来及反应,身体已被轻轻托起,是一直将她护在身下的小七,他问她:“你没事吧?”   她以手臂撑住身体,转身看向身后的小七,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事,你呢?”刚才那面墙倒下来,砸向他们的力量一点儿也不轻。   小七摇了摇头,目光有些迷离。他抬了抬左臂,似乎使不上劲,然后又摸了摸被砸得很痛的后脑勺,那里鼓起了一个大包包。   韩秀看着他满头满脸的灰尘,左手臂似乎扭了筋,后脑勺又被砸出一个大包包,急得冲着装修的店面叫了起来,“你们怎么装修的?拆墙都不知道有人看着吗?这快倒的墙用一块围幔挡着,算什么?”   店面装修的两名工人表情难堪,“小姐,我们这半边正在装修,是不营业的,中间有家具挡着,没想到你们会从这边的隔断走出来。我们的店员一直叫你们不要从这边走,你们不听……”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的墙,倒下来砸到我们,是我们的自己活该吗?”纵然是她没有听见店员的阻止,但是这半边正在装修拆卸,这样可以穿越而过危险的通道,根本就不应该存在才对。   这时候,突然人群里有人叫了起来:“哎呀,他的肩膀流血了,一定是龙骨划伤的,赶紧送医院吧。”   韩秀立即转看向小七的后背,他衣服左肩处划了一道口子,里面渗出血来。而倒在一旁的石膏墙里露出一截龙骨,龙骨的顶端截口看上去十分锋利。   小七伸出右手,摸了一下受伤的地方,手指上沾了点点血迹。   韩秀抓住他的手说:“别摸。能起来吗?腿脚有没有砸到?跟我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然后对市管人员说,“你们快点派人派车跟我们去医院。”   “医院”两个字引起了小七的条件反射,“我不去医院。”   韩秀急了,“你傻了吗?拜托,这个时候不是耍酷的时候。你脑袋被砸了这么大个包,身上又被龙骨划伤了,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小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第一眼看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这种小伤,他完全可以自己处理。如果去了医院,检查出什么,或者是被古先生的人知道,那么,张教授为他之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他逃出那个冰冷犹如地狱的试验室,又有什么意义。这些话,他不能说,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韩秀声音里带着哭腔,焦虑担忧的双眸之中闪着点点泪光,“那个时候是那个时候,我不管,因为你没有因为我受伤。”   那个时候,是怕他真的惹出什么事来,才把他拖回家中。但是现在不同,刚才那样情急之下,是他用身体周全地护住她,所以她才跟没事儿一样,否则现在头顶着一个大包,别说左臂不能动弹,流着血,说不定被砸出个半身不遂都有可能。   虽然心里一直都在埋怨当年的他,甚至有些愤恨,甚至想过折磨他,可是现在他却为了保护她而受伤,她却不能不管。她做不到,也做不出来。   她甚至连自己为什么会哭都不知道,只是看着他这样倔强,她的眼泪就忍不住地掉落下来。明明那伤口很深,明明身体会很痛,他却连眉头皱也不皱。   “跟我去医院。”   “不去。”他拒绝。   周围的人看着都为韩秀着急,一个个帮着说,“小伙子,你女朋友说得是对的,去医院看看,就算是打个破伤风针,也是预防啊。”   “现在大家都看着,他们卖家具的和家居城还能跑了不成,能去医院做个检查不好吗?”   “两人本来欢喜地的来买家具准备结婚,没事的话最好,要是万一结了婚再出个什么事,你让你女朋友以后怎么办?你看看你女朋友多担心你啊。哭成这个样子。别哭了别哭了。”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小七紧抿着薄唇,沉默了。   韩秀再一次紧紧抓住小七的手,直视着他的眼底,“你记不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你说你要好好的活着。我知道你有本事能自己处理伤口,可以自己抱扎,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医生病了,他还是要要依赖别的医生帮他做手术。人不是万能的。只是去做个检查,不会伤害到你的。我向你保证,如果你怕打针吃药,那我陪你一起。”   眼泪顺着韩秀的脸颊向下滑落,几滴热烫的眼泪滴落在小七的手背上,灼人而湿润的感觉,牵动着他内心深处的某一根神经。   柔和的灯光照射下,泪如梨花落的韩秀看上去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动人。在那样冰冷的另一个世界里生活二十几年,有的只是生命的消逝,有的只是金钱交易背后的贪婪与残酷。第一次有一个人因为看见他受伤,哭得这样伤心。   瞬间的心悸,让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拭去了那顺着韩秀脸颊不停滴落的美丽的泪珠。   他的目光变得炙热而温柔,“好,我去。”   第二十章 心悸   离开试验室并不是太久,不过是十多天的时间,但这十多天,他呼吸到了不一样的空气,沐浴到了不一样的阳光。但是,再一次面对满眼都是白衣大褂的人,他却是控制不住地紧张。   几次看到身穿白衣大袿褂的医生,他都有一种想要迅速逃离的欲望。   他强逼着自己镇定,他现在是唐泽齐,他不是074,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不容于世的怪物。   他是唐泽齐,他是唐泽齐,他是唐泽齐……   他不断地自我催眠,试图让自己放松,但是紧抓着韩秀的手却下意识地收紧,手心早已渗满了密密细汗。   韩秀看出他的不安,任由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完全没有要抽离的想法。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从家居城出来的时候,他的手就一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两手相握,她感觉到他的恐惧,她讶异地看着他。   恐惧,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十多天前,他身上的伤比现在更严重,他也未曾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他看医生,不,不只医生,还有护士,只要是身穿白色医袍的工作人员,他看他们的眼神一定是充满了恐惧和愤恨。为什么他会害怕医生他们呢?小的时候,也没见他害怕呀?   韩秀歪着脸袋疑惑地看着他。   突然,他冲着医生低吼了一声:“别碰我!”   他直觉反应挥开医生的手,然后腾地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这位外科医生上了年纪,被他这样用手挥开,十分尴尬地看着他,然后又看向韩秀。   “对不起,他……从小怕进医院。”韩秀向医生道歉,然后站起身,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别这样,你的伤口在流血。让医生好好看一下吧,如果你害怕的话……我的肩膀勉强借你靠一下好了,再不行手臂借给你咬着。”   韩秀将光洁的手臂抬起,伸在他的面前。   害怕?   有那么一刻,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他还有什么害怕的?但是为什么看到这些穿白大褂的,他为什么又想逃?这不是害怕又是什么?   他抿紧了薄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叹出,最后乖乖地又坐了下来,背对着医生。   “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人怕上医院的。小伙子,别以为在女朋友面前流点血就是逞英雄,现在年轻力壮不知觉,等老了你就知道了。你这件衣服要废掉了,回去让你女朋友给你买件新的。”医生边笑,边用剪刀煎开小七后背的T恤。   医生左一句女朋友,右一句女朋友,弄得韩秀尴尬不已,脸颊微微泛起绯红,但这一次她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反驳。这时候,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尽快止住小七肩部的血。   突然,医生惊讶地叫了一声,韩秀疑惑,“怎么了?”   医生摇了摇头,对韩秀很是无奈地说:“新伤加旧伤,看来你男朋友年轻气盛啊,回去要多熬点清凉败火的汤饮给他喝喝。”   目光转向小七□的背部,那上面交错着伤痕,韩秀意识医生在说什么。医生一定是误会小七是个不安分的人,才会弄出这一身的伤来。   她挠了挠头,忍不住为小七辩护,“医生,你误会了,他这身上的伤,其实是在擦外窗玻璃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跌伤的。”   “哦,这样啊……真不错,现在愿意做家事的男人不多了,更别提还是男朋友的时候,小姑娘眼光不错啊。”医生笑了起来。   韩秀扯着嘴角,呵呵地跟着傻笑。   医生又说:“这伤看上去快一个月了吧,年轻就是好,恢复的不错。”   小七深蹙着眉心,他希望这位医生能不能少说点话,快点清理他的伤口。他伸手,抓过韩秀的右手,紧紧地握着,似乎握着她的手能让他安心不少。   他下意识地以拇指在她的掌心轻轻摩挲,她的手不是那种纤细无骨的触感,掌心有一点点茧子,他来回不停地摩挲。这样的茧子,应该可以去掉的,那样摸起来会更加舒服些。   韩秀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医生替他清理伤口上,并没有觉得她的手心正在被某人非礼着。   她的目光正被他□的背部吸引。   他背部上的伤口,早已落痂,原先的深褐色都已经淡去,几乎看不出来,现在呈现出一条条淡粉色的疤痕。   她清楚的记得,他腰侧腹有一道伤口极深,当时玻璃碎屑深深地□了肉里,而现在却淡到只剩下淡淡的肉粉色。   按理来说,正常人的伤口十几天内,不可能恢复成这样。他似乎也就是每天让她给他买些药,然后自己换药而已。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在十几天内可以让伤口恢复的这样好,若不是今天医生剪开他的衣服,她都不曾发现。   她好奇探究的目光直锁着他低垂沉静的脸庞,妖孽如他。   小七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般,缓缓抬眸,眼睫颤动,幽黑如墨玉般的眼眸深不见底,那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被发现她在偷看他,她的脸颊微烫,咬着唇,眼睛迅速瞥向他处。   下一秒,她的掌心一阵□,是他在以他的指腹轻轻摩挲。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一波电流顺着她的掌心,穿透了整个手臂,直达全身每个神经末稍。双颊在一瞬间腾地一下滚热起来,她想抽出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不放。   这妖孽居然当医生的面这样调戏她……   她扯着嘴角,瞄向医生,医生正在专心致致地清理伤口,她又瞄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却是平常无异,最郁闷的是,他压根就没在看她。   可恶。   医生很快处理好了小七身上的伤口,然后又开了单子,让韩秀去交费,带小七去输液室挂水。   小七的反应当然是毫不犹豫地反对,拉着韩秀就要离开。   他讨厌针管扎进他体内的感觉,他讨厌冰冷的液体流进他体内冲刷着他温热血液的感觉。   韩秀权当他是在闹小孩子脾气,“伤口是处理好了,但是不挂水,会发炎,会感染,严重会——”   小七蹙紧了眉头,打断地她的话,“我自己会处理,保证不会发炎,感染。”   “不可以。”韩秀坚决地否决了,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如果你害打点滴,你又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堵墙呢?你完全可以避开的,那么现在就是我要去打点滴。”   “救你和打点滴是两回事。”他说。   “好吧,我不强迫你,如果你不想打点滴,那你就离开吧,我呢,就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慢慢内疚好了。”韩秀摊了摊手,露出坚决的表情。   他抿紧了嘴唇,盯着一脸坚决的韩秀看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便向输液室走去。   韩秀见同意输液,抿着唇笑着跟着小七身后。   当针再一次扎进他的皮肤内,心底猛然一阵收缩,他下意识闭起眼,以前那些痛苦的回忆就像是这冰冷的输液一样,一滴一滴灌进他的脑海里。   韩秀的手指轻轻地碰了碰他另一只手背,他反射地紧握住她的手,十分地用力。   韩秀见他这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真是没过一个大男人这样害怕打点滴的。   漫长的几个小时间过去,水终于到了快要挂完的时候,小七动作娴熟地拔下针头按住针孔处的棉花,顾不得上身没有衣服的遮避,拉起韩秀,便快步离开了医院。   韩秀隐约觉察到他的怒气,他可真像是个孩子一样,针头拔下来,就迫不急待的离开。   直到走出医院的大门,韩秀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被小七紧紧地握着,似乎从家具城出来后,他便一直握着自己的手。何时两人关系到了如此交好亲密的地步?   她的脸颊微赧,白净的脸此刻透出了淡淡的绯色。她轻轻地挣脱他的手掌,刻意地向前快步走了几步。   柔软的触感骤然失去,小七觉得心底一空,似乎少了什么似的。这是不是就是左小勇告诉他的,男女朋友牵手的感觉?   牵手的心悸。   韩秀回首,冲着小七飞快地说:“走快点啦,看你这副没穿衣服的囧样,小心人家告你暴露癖。”嘴上这样说着,她的目光却不敢在他的身上停留。   她咬着嘴唇,收回视线,快步向停车场走去。   但是没走几步,她的手被再次牵住,身体被迫顿住。   她侧目看向波澜不惊的小七,他只是淡淡地吐了两个字,“走了。”   她不知道怎么了,许久不曾有的感觉,只是牵手。这应该是被称为友好帮助的牵手,却引起了心底颤颤的一阵心悸,仿佛突然间,内心世界里冒出了一只兔子,到处乱撞,撞得她头晕目眩,又是异样的舒服。   有人说,手指和心脏是血脉相连的,当一男一女两个人的手牵在了一起,就是两个人的心最贴近的时候。   她下意地抬起手臂,用手按住左胸房,那里真的在扑通扑通乱跳。   太可怕了,她怎么会对他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她早已过了那种会面红耳赤动不动就害羞的年纪,早就没了那份习惯性羞涩的感觉。这次牵手的点点心悸,只是种生理现象而已,她对谁有感觉,都不可能再对唐泽齐有感觉的。   她一定是太累了,又是受惊吓过度,加上她太久没有接触到男人,所以才这会这样心律失调的吧。一定是这样的。   她试图再次抽回手,但依旧是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   她抬眸,抿紧嘴唇,无奈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与她对视了一秒,便转向前方,“你说你的肩膀会借我靠一下,但我现在不想靠你肩膀,”他紧握着她手的手抬起,淡淡地说,“借你的手握一下,到车上我就放开。”   说完,他便牵着她向前走去。   韩秀嘴角轻轻扯动,想说什么却又顿住,连她自己也理不清,为什么经历过被墙砸之后一点也不排斥唐泽齐牵着她。   唔,看在他刚才将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就任由他牵着自己好了,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   第二十一章 永远   回到家,天早已黑透。   鉴于小七受伤较重,韩秀主动承包了晚饭这一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当然,辛勤的成果只有两份蛋炒饭。因为,她只会蛋炒饭。   还好,小七非常给她面子,吃光光,一粒米都不剩。   她洗碗的同时,小七在客厅里看着新闻,这会是他最爱看的半点新闻。   洗完了碗,擦干了手,她也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看着屏幕上闹哄哄的一群人,她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夺去。   “我市警方破获一起重大人口贩卖团伙,现在大家看到我身后的这幢大楼就是抓获现场,位于我市东郊的一家私立疗养院。警方称,早之前收到匿名举报信……经过一年时间的跟踪追查,警方终于破案,解救了一批受害人员……此次案情重大,获救人员数目约有二十六人,涉歉犯罪嫌疑人五名。进一步的情况,我台将持续关注……我台城市频道记者为您报导。”   韩秀的眼睛顺着电视画面不停地转动,一间间装修精致的房间,酷似总统套房,器材设备齐全的疗养室,几百平米的超大游泳池……她瞪圆了眼睛,不禁感慨,说:“晕死!怎么看都像是人间天堂,再差也是五星级酒店,原来疗养院可以这么奢华。这么好的疗养院居然是犯罪老窝。这些人贩子也真够精的,谁能想到他们把人拐来这里窝藏。”   小七双目直直地定着电视机屏幕,冰冷冷地说:“人间天堂?哼!这里根本就是人间地狱,他们不是人贩子,他们刽子手。”   “那到是,这些人丧尽天良,活该被抓,就算不枪毙,也应该判个终身监禁,永世不得翻身。”韩秀并不明白小七的真正语意,以为他在说人贩子的可恨之处。   小七一声不吭,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脸色阴暗地坐在沙发上发怔。   韩秀见他脸色发青,以为他的伤口又裂开,紧张地连忙查看。   “我没事。”他说。   “我看你脸色不好……”   “我真的没事。”   “对了,今天晚上你睡书房,我得给你去铺床,你过来帮个忙,开下门就好了。”说着,她走向自己的卧室。   小七捏紧了拳手,强迫自己镇定,将疗养院的事先忘记。   韩秀抱了一床棉花垫胎铺在了书房的地板上,又将自己平时喜欢拿来做靠枕,多余出的一个枕头奉献了出来。床单和被套都是粉色玫瑰花带蕾丝边的图案,枕头是梦幻一般的紫色罗兰花图案,铺在书房地板的正中,让原本平平淡淡的书房,多了一丝柔美的气息。   只可惜,即将睡在这地铺上的,却是小七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大男人。   小七盯着地上这梦幻般的粉和紫,一双浓眉挑得老高,削薄的嘴唇抿得紧紧的,目光十分质疑地看向韩秀。   韩秀挠了挠头发,结巴着说:“那个……今天,床没有买到,只能委屈你暂时睡地板。我这里都只有女孩子睡的床单床套,你不喜欢的话,也只能明天再去买,今晚……就将就一下吧。这里有空调,不会像前几晚上那么热了。还有,这里的电脑和书,你都可以随便用,随便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好了。”   “嗯。”小七淡淡地应声。   韩秀低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抬眸对小七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估计我今晚要睡医院了。不过,我也不会因为你救了我,就会对你另眼看待。在这里,你是我的房客,在公司,你就是我的员工。”今天,太多的破例,让她不安,强调一下,她会舒服一些。   “你不用谢我。如果不是你,也许我已经死了,就算我活着,也不知道该要去哪里……”小七低沉的声音下,透着极度压抑悲凉的味道。   韩秀再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这样悲伤且无奈的神情,仿佛若是她不多事,带他回来,他真的会死掉一般。   心底就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微微刺痛。   她咬了咬唇,“你这样讲,让我很无地自容。你知道当初我带你回来的原因吗?那都是因为感恩你的母亲杜老师,如果没有杜老师,我可能会放任你死在那个后巷。而且,收留你,也不是平白无故的收留,因为我要不遗余力地榨干你,发挥你的价值,为我赚钱,所以,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恩人。”   “没有关系,不论你什么理由收留我,这都不重要。”他摇了摇头。   韩秀有些无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联系杜老师和那些朋友。联系上他们,也许就能知道你究竟出了什么事。你难道不想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不想知道。”曾经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知道。所谓的家人,也并不是他的家人。若说家人,这世界上也许只有一个人是,那就是张教授。他会找到教授的。   “你……”韩秀语塞,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可是……你也不能窝在我这里一辈子呀。”毕竟他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也只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你放心,我不会在你这里留一辈子,到了该走的时候,我就会离开。只是我希望,我留在这里的这段日子里,你不要赶我走,也不要通知我的家人或者我曾经的那些朋友。你想要我帮你赚钱,可以,我会帮你赚钱,你想我做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你都尽管开口,只要你想。”就算他不想离开,也会被迫离开。古先生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也许现在没有找着他,不代表过一段时间找不到他。他不能让古先生伤害到她,过一段时间,等打听到张教授怎么样了,也许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   韩秀惊愕,小七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也绝非是无理取闹,反倒是像把他这里当成一座避难所,在逃避什么。   “小七……”这是她第一次叫这个名字,陌生,却很亲切,“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事?如果有什么难处,你可以跟我讲。”虽然曾经她恨了他很久,但是几年时间过去,再多的恨也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没有难处。”他的难处只是一个栖身的居所,“答应我吗?”   韩秀死命地咬着嘴唇,沉默了很久,叹一口气,说:“我答应你,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如果要离开的时候,记得提前跟我打声招呼就好。”   “谢谢。”   韩秀再一次细细审视他那张脸,希望能够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只那样的沉静无表情,让她找不到头绪。现在的他,与几年前完全就是两个人,无论从说话的语气到习性,她找不到一丝共同点。若不是那张脸,她甚至恍惚地认为,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完全陌生的另外一个人。   这几天里,她的脑子里会冒出这样一个疑问,他是小七吗?难道真的像是尼古拉斯·凯奇和约翰·特拉沃尔塔演的《变脸》吗?她嘲笑过他,看变脸看多了,现在自己却有这种念头,但是这样的念头却让她心惊肉颤。   终于,她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不是小七?是不是你也像变脸一样,换成了他的脸,其实,你是某个监狱里的逃犯?”   小七抬起幽黑的双眸,嘴角微微扯动,凝视她,隔了许久,才缓缓道:“你电视看太多了,我倒是很想变脸。”   韩秀被这么一说,耳根子微微一烫,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明天你不用去公司,好好把伤口养好。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就在韩秀的手搭在门把手上,要带上门的一瞬间,只听小七叫了她一声,“韩秀,不论我的这一生有多长,能走多远,我都感激你,永远不会忘记。”   他在心里暗暗补了一句,就算是死了,他也一定不会忘记。他不可否认,他哪一天就突然死掉,但是他会永远记住她。韩秀,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间。   韩秀回首,怔住,目光对上一双沉静明亮的黑眸。   “不论我这一生有多长,我都感激你,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句话仿佛像是她躺在地上,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高空中掉落正好砸在她的心窝上,震撼了她整个人。   就算是多年之前,她与他还是男女朋友,她也从未见过他用这样复杂的眼神看她,用这样带着淡淡哀伤的语调跟她说不会忘记她。那时候,他只会嬉皮笑脸地跟她说,韩秀,我喜欢你。转眼之间,他却跟别的女人躺在床上。   如今,什么都不是,所以不敢承诺,只是说不会忘记。是这样吗?记得或忘记一个人为什么要用一辈子?   “你这一生有很多事要去做,如果用来记得一个人,那是种浪费,所以……该怎样就怎样最好。”韩秀用力地咬着嘴唇,喉咙不停地上下滚动着,收回目光,轻轻地带上了门。   小七望着合上的门扉,唇角边露出一丝苦涩地笑意。   韩秀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也无法告诉她事实。她知道,只会给她带来无尽的麻烦。   今天那则新闻报导,只抓了五个人,那五个人,他只见过两个人,这意味着他们在组织里是无足轻重的。甚至那些“被拐卖来的人”,每一张脸看上去都是那样的陌生,与他一样的试验品一个都不在内。   内心极度渴望,他们被摧毁,但古先生早在警方发现之前就有所准备了,他要他们全都死,包括他,包括那个试验室,全部都要毁掉。   这些人都是假的……   有些疲惫,他粉紫的床铺上慢慢躺了下来。   他以手臂盖住眼睛,害暗让他的心变得沉静下来。   他没有想过未来,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也许过一天算一天。某一天,当自己离开的时候,这一切,都将成为一个陈封永远不会开启的秘密。   他翻了个身,一丝淡淡的属于女性独有的香气在他的鼻翼下不断的萦绕。他挑了挑眉,又翻了个身,避免压住伤口,鼻下,这味道更加浓了,是从枕头上传来的。   是韩秀的味道。   她那头虽然看上去有些着凌乱,但实则发质很好的长发,总是隐隐约约散着这样一股香气。这样的味道,让他安心。   他想,他真的有些累了。   他拉起被子盖在身上,闭起眼,呼吸着让他安心沉静的香气,不一会儿,沉沉地睡去。   第二十二章 自摸   翌日,韩秀顶着一双熊猫眼,刚进公司门,就见客服部小许向她急急走来,“韩总,那个……今天小七没跟你一起过来上班吗?”   小七?她下意识的蹙眉,原来人人都叫他小七啊。昨天左小勇这样,小刘也这样,大叔大婶们都这样。咦?为什么小七一定要跟她一起过来上班?她包食宿,又不包交通。   “哦,小七他昨天受伤了,要休息几天,等伤好了,才能来上班。有什么事吗?”   小许拿着一叠订单对她激动的说:“哎,韩总,你不知道,昨天小七去了一趟EC,今天公司家政客服的电话被打爆了。你看看,全是指名要小七去做保洁的,有八个老客户,二十二个新客户哦,刚好一个月。我都没敢报价,也不敢轻易答应。韩总你说这事怎么办?”   “什么?”韩秀惊讶地接过那一叠服务登记单,纤长的细指一张张掠过,直到翻完最后一张,她惊愕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的确有想过,利用他的美色,多拉一些年轻的白、金领客户,她以为这只是她个人的设想,真的没有料到居然光一个EC,仅一天时间就暴增二十二个新客户。   脑子里不禁浮现出昨晚他对她说的话,“你想要我帮你赚钱,可以,我会帮你赚钱,你想我做任何事,只要我能做到的,你都尽管开口,只要你想。”   昨晚他忧郁的神情,他悲伤的语调,困扰了她一夜,反复思量着留下他究竟是对是错,利用他的美色去为她赚钱是对是错。当看到这红红绿绿的服务登记单,她突然释怀了。他与她现在再没有感情上的纠葛,有的不过是上下属关系,金钱与利益关系,她提供吃住穿,他提供劳动力作为等价交换,没什么需要内疚的。   这不就是她的初衷吗?留下他,赚钱,抵房租,抵伙食费,抵水电煤气费等等。她何须为那一句一辈子不会忘她而内疚什么呢?   小许见韩秀拿着服务登记单愣在那若有所思,于是轻轻叫了她一声,“韩总……”   韩秀回过神,将手中的服务登记单塞还给小许,“接接接,怎么不接?招小七来就是工作的,又不是当花瓶展览的。不要因为他是娇花而怜惜他,去给每个客户打电话,服务费用在原基础上增加20%,具体服务时间要等小七伤好,然后按登记单时间先后顺序去服务,愿意接受的就下单,不愿接受的那就算。”要想培养一个头牌,就要有一定的大牌气场。   “好的。”小许接过服务登记单,快步回到座位上。   韩秀越想越觉得刚才她那副嘴脸就跟那青楼里的老鸨儿一样,要为自家红牌姑娘□,价高者得。她不禁浑身一颤,她现在跟老鸨儿真的没什么区别了,如果这情况行得通,她可以考虑去脑科医院专门收一些长得帅的男病人。   作孽哦,也就她才能想出这种缺德的主意。   她深呼一口气,心中不停地重复着,为她赚钱,是他自愿的。她家不是收容所,她也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   忙碌了一天,韩秀回到家中,便闻到浓郁的菜香味。   她换了鞋子,急忙奔向厨房。小七系着围裙,正在烧菜。她伸长了脖子,看向锅里,是冬瓜海带排骨汤。   她是无肉不欢的食肉性动物,昨晚的蛋炒饭,那一顿小荤已经不能满足她的大胃口。只是她有些好奇,他哪来的冬瓜。   她惊讶地看着他,她一没有买过冬瓜,二没有给过他钱,“你哪来的钱买的冬瓜?”   “菜场一位大婶送的。”他淡淡地应着。   “送的?”靠!菜场的大婶要不要这样性别歧视,她怎么就没遇上这种免费送菜的好事?要知道现在蔬菜可是比肉贵,“人家怎么就没有白送我?”   他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个问题,你明天可以去菜场跟那位大婶探讨一下。”   那位大婶当然不是平白送他菜,只不过他今天去菜场转悠一圈,想买些菜回来烧些新菜色,结果到了那里,他发现,他没有韩秀所说的可以购买东西那些花花绿绿的钱币,所以什么都买不了。   看着熙熙攘攘的菜市场,四处都可以听到小贩的吆喝声,只可惜,他什么也买不了。   正当他准备回头的时候,有个一两岁的小孩,迈着歪歪斜斜的步子,推着他的摇篮车,向不远处的台阶走去。眼看着这个小孩快要走到台阶处,就要摔下去,千钧一发,他飞身过去,将这个小孩抱了回来,但是小推车却摔了下去。顺着那台阶,咯噔咯噔地掉了下去,歪倒在一边,车内的玩具、奶瓶摔得到处都是。   众人望着这高高长长的几十级台阶,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若是这个小孩摔下去,可想而知的结果是多么可怕。   小孩被他抱在怀里,当是跟他玩,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小孩的奶奶刚找完客人零钱,见着这一幕,大声叫着“小宝”,脸色吓的苍白。当她颤着手从他的怀里接过自己的孙子,连说话都在不停地颤抖。   大婶不停地谢他,还问他要买什么菜,他说他没有钱,话音刚落,怀中便被塞了一堆菜。无论他怎么样拒绝,这位大婶坚持要送他菜,无奈之下,他只收了一个冬瓜。   韩秀又看向旁边,有一道菜全部切成了丝,红绿白,十分好看,她指着问,“这是什么?”   “七彩肉丝。”   “那这个是什么?我知道这是虾仁,这是芦笋。”她又指着另一道菜。   “夏果。夏果芦笋虾仁。”小七将菜谱递给她看。   “夏果?我家有这玩艺吗?”她怎么不知道。   “有,在冰箱里。”他漫不经心地应着,然后双眸从沸腾的汤面在转移到她的脸上,凝神看着她,“冰箱里有很多东西,有很多都坏了,我扔了不少。”整理冰箱的时候,他差不多知道她有多么烧菜无能。   韩秀接收到这样□裸的鄙夷目光,嘴巴一撇,反正她不会烧菜,冰箱里的东西,有时候是杉杉带过来的,有时候爸妈过来看她,带来的,谁晓得里面究竟塞了些什么。   “你真的只是凭菜谱就烧出这些菜来吗?”她挠了挠头发,他要不要这样刺激她,拿着菜谱就可以烧菜,她深表怀疑。   小七还是保持先前那个姿态,眼眸微眯,“不信的话可以现在试试,我可以教你。”   “切!不会烧菜,又不是什么穷凶恶奇的事。现在女人不会烧菜多了去,妇女能顶半边天,往后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是针对男人来说了。”起码在她家,就是她爸烧菜。   “嗯,我知道还要上得闺床。”   “噗——你这从哪听来的?”   “……很重要吗?”早在试验室的时候,无意间就有听过,今天上网的时候,无意中又看到,还挺押韵的。   “还好。”   汤烧了,小七将汤盛好,端至餐桌上。韩秀跟着将其他两盘菜也端上餐桌,又盛了一大碗饭,十分开心地坐下。每天累死累活,一回到家什么都不想动,更别说做饭做菜。现在一回来,居然有现成的热饭热菜,她真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她要感谢杉杉那个圣母,否则她也不会收留小七,事实证明,收留他这个决定实在是太明智了。   泪……   “你干什么吃得一抽一抽的?”小七突然出声。   “噗——”她是在感动有饭吃好吗?“你不觉得很烫吗?吸一吸凉气,可以帮助菜冷却啊。”   “哦,你这种进气出气与别人完全相反的情况,我没有在医书上见过。”原来某人进气出气跟常人不同,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生理现象。   “……”她无力地翻了翻白眼,无言以对。   她咬着嫩嫩的排骨,心中又是一番感慨,不晓得她能不能像在饭店里一样,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她假装很随意,从一边的柜子上抽出那本菜谱,然后随便翻翻,当看到木瓜炖雪蛤,双眸倏然变亮,貌似这道菜就是杉杉说的那个什么丰胸首选。   她下意识地偷偷瞄了瞄自己的胸部,B罩,不大不小,不过对于胸部,又有哪个女人嫌弃它大的呢?这不是考试,追求A,能C当然不会要B,能D绝不会要C。   她轻咳了两声,将菜谱小心翼翼地推向小七,“那个……我觉得你烧菜的水平还不错。那个……我能不能点菜吃?”   小七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声,“嗯。”   “那……这个能不能烧?”她激动地指着木瓜炖雪蛤的图片,“木瓜和雪蛤,我可以明天去菜场买。”   就在她内心无比雀跃的时候,小七的眼眸轻垂,直扫向她的胸部,不过两秒,目光又回复到她雀跃的小脸上,低沉着嗓音,说:“木瓜炖雪蛤并不能丰胸,如果你指望木瓜帮你丰胸,那将是一场悲剧。”   韩秀的脸蓦然一红,原来他一眼就看穿她的小心思。   木瓜不能丰胸?那个……大家不都这样说吗?   被他灼灼目光盯着,她极力掩饰,说:“谁说我要丰胸啊。你没听过这道菜是润肤养颜的圣品吗?”   小七嘴角微动,继续说:“木瓜中含有木瓜酵素,不仅可以分解蛋白质、糖类,更可分解脂肪,有助于消化。你想缩胸或者减肥,可以试试。”   什么?吃木瓜居然不但不能丰胸,还有可能缩胸?   她压根忘了遮掩,下意识地问:“那怎么样才可以丰胸?”   “补充脂肪,或者刺激乳腺组织。”   “什么叫刺激乳腺组织?”   “自摸你会吗?”   “自摸?我们在谈丰胸,你讲什么麻将呀?”韩秀尚未领会到“自摸”真正的含义。   小七眉头轻皱,目光再次盯向韩秀的胸部,一秒,两秒,三秒……他伸出双手,缓缓按向自己的胸部,以掌心按摩至周围,从左到右,反复几次,然后淡定地屏气收回。   韩秀目瞪口呆地望着小七“自摸”,几秒钟之后,她连忙以双手护住自己的胸部,暴发出崩溃的尖叫声:“啊——你这个变态!”   第二十三章 交换   异常尴尬的“自摸”小插曲,虽然让韩秀极度崩溃,但她的双眸却时不时地偷偷瞄向小七的胸部,脑子不禁反复思考着他的话。   原来木瓜不能丰胸,她以前跟着杉杉吃那么多木瓜,都白吃了,难怪不见效果,原来是消脂的啊。按摩真的能刺激咪咪二次发育吗?好像以前上学时候,宿舍里几个女生讨论有色话题时,好像是有这么一说,不过大家都觉得自摸很变态很恶心,都放弃了这一方法。   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每次说的听上去都很有理,她要不要晚上试一试?   小七感受到对面“□裸”的目光,一不小心被口中的饭噎住,他咳了几声,迅速喝了几口汤,才稍稍舒服一点。   韩秀回过神,“慢点吃啊,又没有人跟你抢。”   “咳咳咳……”某人咳得更凶。   吃完了饭,韩秀浑身是汗,粘湿得很难受,目光呆滞地看着对面正在收拾碗筷的小七。   小七收拾好碗筷,正要去厨房,转身之际,灯光刚好打在他俊挺的面部,她清晰地看见了他的额头上也泛着密密细汗,突然心里升起一阵罪恶感。   自打知道他很烧饭菜之后,她就很少进厨房。通常,她习惯性吃完了饭,就往沙发上一躺,打开电视机,而洗碗的事,似乎就成了他份内的事。从不放心他到后来只是眼睛轻轻一瞥,就能看见他那修长骨节分明的双手,熟稔地将每一个碗洗净擦干。   越想,越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旧社会的奴隶主。   她咬着唇,连忙跟上前,跟着他一起进了厨房,趁他不备,夺过碗,“那个……今晚我来洗碗吧,你身上全是汗,快去洗澡吧。”   小七怔怔地看了她好几眼,很快回过神,说:“你不是说男人应该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吗?你先去洗澡吧。”   -他将碗又重新接了回来。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的嘛,”她是这样说了,可是偶尔一次,她想减轻她的罪恶感呀,“都说了我来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呀。”她嘟着嘴,伸手再次夺过碗,并伸手将他推向一边。   沾了油的瓷碗很滑腻,就在她抢夺的瞬间,没留神,“叭”地掉落在地上,瓷碗与地面瓷面相撞,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造孽哦……碎碎平安,碎碎平安。”难得好心想洗个碗,结果将碗打碎。   她下意识地蹲一身,伸手去捡碎了的瓷片。   “小心。”小七还是喊慢了。   “嘶——”她倒抽一口气,迅速缩回手。   小小的碎瓷片,无情地在她的细指上留下了一道艳红的印迹,殷红的血顺着伤口迅速地向外流出,指尖的那一丝疼痛,直达心尖儿。   下一秒,她尚未来及反应,她的手指已被人轻轻捉住,拉向前举起。   她瞪大双眸,惶恐地看向小七,惊呼起来:“你、你、你不可以用嘴巴帮我止血。”说完,双颊飞起两朵绯红。   小七的嘴角隐隐抽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未免想太多了。”   他高举着她的手指,将她带到了书房。   她的脸愈加红润。果真是她想太多了。   从让她买的一堆药品里,找出碘酊和棉签,开始处理这个小小的伤口。   她静静地望着坐在她对面的小七良久,他低垂着头,眉心深锁着,注意力全部落在她的手指上。他仔细认真为她包扎的模样,让她至始至终都在恍惚间。   对面的这个男人真的是唐泽齐吗?是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唐泽齐吗?就算所谓的失忆,这样沉着冷静的他,在他身上似乎都找不到一丝曾经熟悉的气息。   有那样一瞬间,她感受到左胸房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将整个心房填地满满的,喉咙里就像是堵了铅似的,想说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发声。   许久,直到她的伤口处理好,她凝望着缠得十分整齐的纱布,想要说话的欲望,终于冲破了阻碍。   她轻轻地问他,有些结巴:“你……在美国,是不是又学医了?”他似乎对这方面的知识,了解得很多。   他没有回答她,因为他现在的身份是唐泽齐。一个失了忆的唐泽齐,是不会想起以前的事。   他知道美国在彼岸,但他没有去过,人生拥有记忆的二十几年里,他都是在残酷的试验室里度过的。学医?也不算是吧,但是他最爱看的,的确是医学方面的书。虽然那二十几年里,从未有接触过外界的生活,他还是知道很多东西。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跟在张教授的身边,张教授就像是父亲一样,教会了他很多很多的东西。他能感觉出来因为张教授的关系,古先生他们一行人对自己与对试验室里的其他试验品不一样,相对来说,除了不能走出那个试验室,他都是自由的。   如今,出来了,他的世界,不再像以前那样,除了白与黑,什么都没有。   韩秀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结果他什么也没有说。   抬眸的瞬间,她对上了一双幽黑沉静的眼睛,心底咯噔一下,莫名地一阵慌乱。   她举着被缠得好好的手机,语无伦次地说:“谢谢你。那个……你帮我包扎手指,做为交换,你也可以叫我做一件事。”   “嗯?”小七微微眯眸,不解地看着她。   “那个……让我也帮你处理伤口吧。”话一出口,韩秀就觉得自己好蠢,她连最起码的医护常识都不懂。   “……”   他那是什么眼神?包扎她不会,抹药她总可以吧。   她只能顺着话题没话找话说,“你背后被龙骨扎伤的伤口,比我这个大多了,应该要抹点什么药吧。”   “……”   她在他越发鄙夷的目光注视下,头越垂越低。   许久之后,等她抬起头的时候,书房里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靠!这家伙总是走路悄无声息的,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留她一个人像个傻子一样,坐在这里。她真是囧到家了。   韩秀走出书房,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面部表情顿时抽搐。她撇了撇嘴,亏她那样诚恳地想要为他抹药,结果他倒好,一声不吭地跑去洗澡了。她对着浴室门,做了一个鬼脸,这才走回客厅。   瘫在沙发上看了一圈十分无聊的综艺节目,她觉得无趣,正要回房间去上网,浴室的门打开了。   小七顶着一头湿发,穿着她买给他的沙滩裤,裸着上半身出来了。   她讶异地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他。   她见识过他那满目苍夷的身体,也见过露着淡淡粉色伤痕的上身,无论哪一种情况,当时的目光都被他身上的伤痕所夺。   现在,毫无预示,见着他裸着上身,一时间,她无法适应。   浴室门口的走道里,亮着唯一一只小小的白炽灯,不算太暗,也不算太亮的白色灯光,由上自下照射下来,就像是一团光晕笼罩在他的身上,身上淡淡的伤痕也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身影站在那里,半明半暗,叫人看不真切。   慢慢的,他的身影向她移过来,她的视线随着他身体的移动而移动,直到他站立在她的面前,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她猛然回过神。   她羞涩地将脸转向别处,咬着牙啐道:“你又来耍流氓了,你忘了住在这里的规定吗?第一条就是不许裸奔,禁止耍流氓。”   “不是说要帮我上药的吗?”穿上衣服怎么上药?   完全理所当然,明明轻飘飘的嗓音,却直冲击韩秀的耳膜。   “……”他真的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单细胞动物,说了要帮他伤口涂药,便无声无息跑去洗澡了。她被他的直线思维彻底打败了。   第二十四章 初吻   自打免费冬瓜事之后,韩秀觉得有失纯良,于是每日会给小七买菜钱,日复一日,她又觉得这种每日给钱的感觉很差劲,她索性会放几百块,在他视线能触及到的地方,以备他不时之需,但似乎那几百块就像是生根一样待在那里,动都没动过。她去问他,他回答她之前给的钱还没有用完。她疑惑,带着不相信的眼神看着他许久,可是又不好再追问什么。翌日,那几百块终于少了一张,她总算有了一点点心安。   日子又像往常一样,趋于平淡。   韩秀再没有对小七竖起扎人的保护刺,化干戈为玉帛,她和他现在的状态应该就是歌词中所唱的做不成情人做朋友。   小七是个极奇安静的人,就算是待在客厅里看电视,也只听到电视的声音,仿佛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有好几次,韩秀以为他忘记关电视,当走近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正窝在沙发里静静地看着电视。   当目光转移到电视画面,她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她以为他看电视的水准有所提高,谁知更加沦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喜欢上了拖沓要命的韩剧。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只要韩剧他都不放过,就连她放在家里压箱底的盗版DVD碟片,也被拿出来播放。   他的喜好真是让人无法捉摸。   有时候看到自己喜欢的男明星,她也忍不住坐下来跟他一起看,只是她是个感觉丰富的人,每每看到那种过于唯美优伤的爱情纠葛,她都会忍不住黯然泪下。这个时候,他总是惊讶地看着她,目光里透着不能理解的鄙夷。   看电视流眼泪很可笑吗?她情感丰富不可以吗?一个需要被爱却长期寂寞难耐的女人,当然只能通过片子来发泄情感咯。   太多次的鄙夷,让她气愤的拿起遥控器立即转台,画面立即转向时下最热门的什么电视相亲节目。在收到最大最鄙夷的一记眼神后,她看着他一言不发地起身,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他手中拿着一个碗,递给她,示意她该为他上药了。   每天为他上药,已然成为她的任务。从最初见到他裸着上身不习惯,到后来渐渐越来越喜欢借抹药为名,实际用手在他精瘦结实的背部乱蹭,借机揩油。   所谓,食色性也。   不过让她吃惊的是,他的伤好得奇快,不过几天的功夫,他的伤口就落了痂,露出粉色新肉,而身上其他地方的伤痕,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惊讶他超强的恢复能力,可是他却告诉她,不是他的恢复能力强,秘密来自她每天帮他涂得药膏。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药膏是他自制的,原材料是他后来要她帮买的一些药材,她对那些一无所知。   黑黑的药膏装在碗里,奇臭无比,每天帮他抹药的时候,她都是屏住呼吸,抹完,她就立即跑卫生间里干呕好一阵。   每晚都上演着这样一幕,今晚也不例外。   抹完药之后,她便急奔向卫生间,撑着抽水马桶的水箱,干呕了好一会儿,总算舒服了一会儿,转过身,却见他悄无声息地依在卫生间门处,静静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说:“拜托你下次调这种药的时候,能不能有点技术含量?不求香气袭人,好歹做到淡而无味。”   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云淡风轻地回答:“如果你能忍受得了这种味道,每天抹在脸上,要不了一个月,你可以拥有婴儿般的柔嫩皮肤,吹弹可破,滑如凝脂。”   “……”嘴角隐隐抽动,她知道他最近一定是看了不少化妆品广告。   这药膏的味道真是太销魂了,无论是外形还是味道,都堪比下水道里污物。   瞧,人家死海泥面膜什么的,黑归黑,好歹味道让人能接受啊。如果这种东西能让人在一个月内皮肤变细变嫩,那百货公司里卖的那些高档化妆品,都可以直接扔海里,效仿虎门销烟了。   她摆了摆手,一脸嫌弃,“我宁可去死,都不会在脸上抹这臭东西。臭死啦,就跟抹便便一样,恶——”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向她速度压过来,下一秒,脸上湿湿粘粘的,紧随着,刚刚折磨完她的那股子奇臭无比的味道,再一次疯狂肆意地凌掠她的鼻子。   是他,恶作剧地将那药膏抹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恶心地尖叫着,冲向面盆,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拼命地冲洗着脸部。直到那股味道渐消,她才抬起头,怒瞪着镜中的人影,有种想要痛揍他的冲动。   他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清俊的面容再不似平日里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嘴角微微上翘,划出一道优雅好看的弧线。   透过明亮的镜子,原本气鼓鼓的她却盯着他嘴角之处那不经意之间上扬的弧线,怔怔出神,脸上的水渍顺着流进双唇之间,都未曾意识到。仿佛镜子里的一切都是幻像,她下意识地回转头,看向他,可是那道弧线却消失了,取而代之又是平日里紧抿的线条,但他与她相视的双眸,幽黑灼热,灿若星辰。   她的脸颊禁不住一热,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她不得不说:“还以为你撞伤脑袋,撞到不会笑呢。”不可否认,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尤其是刚才那一刹那间,那抹淡而优雅的笑容,让人会有种怦然心跳的感觉。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愿承认,“你眼花了。”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里就已经找不到“笑”这样奢侈的词语。   是她眼花了吗?这样淡而优雅的笑容,似乎是她从垃圾堆里将他捡回来,她第一次见到他笑。更多的时候,她见到的他都是冷冷淡淡的。   “切!想笑就笑嘛,干什么装酷憋着?以前你不是最爱对女生展露你的花痴笑容嘛。”真是能装。   他紧抿着薄唇,一言不发,缓缓向她走近,毫无预示,他伸出手,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慢慢地到她的唇瓣到她的下颌,一下一下,轻轻抹去挂在她脸颊上的水滴。   这样的动作,细腻而温柔。   这一刹,她仿佛听见什么异样的声音,“咚”的一下,沉入了心底,那种感觉,就像是什么东西,带着前所未的震憾,猛然后闯入心里,“怦”地一下,在心间炸了开来。   她僵硬着身子,向后退去,身体被迫抵在了台盆之上。   她凝视着他的黑眸,颤着声音控诉,“你又耍流氓了……这一次算了,下不为例……”看在他只是想帮她抹掉脸上的水渍,她暂不计较。   指下那温软的触感消失,小七的手僵在半空中,这才恍过神,意会到自己做了什么,尴尬地收回手。   狭小的空间里,有种说不清的尴尬旖旎的气氛在四周扩散开来,空气显得那样的薄弱。   韩秀想要离开,只是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她的去路,想要挤出去,却反而狼狈地撞在他的身上。   他的手下意识地扶住她的双肩,扶稳她的身体。   掌心的热力透过棉质的睡衣直烫她肩头的肌肤,教她冷不防打了一个颤,头一阵发眩。她抬头,双目触及到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只是眨眼的瞬间,他的脸突然压了下来,视线一片模糊,他的唇压上了她的,唇上一片温热。   他扶住她双肩的手,变得有力而更加灼热。   小七这样突然如其来的动作,是韩秀始料未及的,“嗡”地一声,脑中一片空白。   从再见他开始,他一直都是冷冷淡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除了她为他上药,他都自觉的保持一定的距离,俨然谦谦君子。就连那一晚睡在一张床上,他也只是睡觉,她觉得重逢后的他是无害的,所以她从未想过他会这样对她。   她瞪大了双眼,直觉伸出双手,拼命地想要推开他。   无奈,女人的力道想要与男人相抗衡,只是徒劳。   她想要骂他,但唇被他的唇严实地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地声音。挣扎了一会儿,她放弃了,索性闭紧双眼,双手紧紧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背后抵在冰凉的台盆上,任由他为所欲为。   他的吻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生涩地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好像见着自己心爱的食物一般,肆意地一番啃咬舔食。   她想起大学时候,她第一次回吻他的时候,对着他的唇,也是这样的肆意凌虐,事后被他嘲笑,被吻了那么多次,都学不会,只有初次接吻的笨蛋才会像她这样,乱咬乱亲。   嘴唇上传来的刺痛,让她的脑袋顿时清醒过来,她鼓足了劲,猛地推开他。   第二十五章 逃避   粗喘着气,韩秀一只手反撑在台盆上,另一只手抚摩着被他吻得很痛的嘴唇,抬眸怒瞪着蹙着双眉的他,气愤地骂道:“你流氓!”   小七的目光里,闪过浅浅地一丝错愕,只是瞬间,幽黑的眼眸里,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对不起,弄痛了你。”   被非礼是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可是他却这样暧昧地说弄痛了她,就差下一句“下次不会了”,这让韩秀又羞又愤。   她咬着嘴,憋红着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走开啦!”   这一次,他没有挡着路,下意识地错开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她不甘心地狠踩了他的脚背一脚,然后带着一颗猛烈跳动的心,逃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七望着那抹迅速消失在视线内的纤影,久久未将视线收回。   许久,他淡淡地勾起唇角,脑中想到一句诗词,再适合不过韩秀。   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嘴唇上,口腔内,都留着淡淡的甜蜜香气,这样的味道是韩秀的。他喜欢她的味道,淡淡的,有种温暖,让人安定,又自在的感觉。和她在一起,他自然而然地收起了那时刻需要防备而张开的刺。   他并不是存心想占她便宜,只是当为她擦去脸上的水渍,看到她的脸泛着淡淡的绯色,指腹下的触感又是那样的柔软细腻,耳边总是有个声音告诉他,吻她。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只是情不自禁……   回到房间,韩秀愤愤地甩上门,倒在床上,猛捶着床面。过了好一会儿,全身的火气总算是小了一半。   她翻了个身,瞪着两眼看着白白的天花板,整个人都傻了。   她伸手缓缓地按在左胸房上,那颗不安分的心,还在不停地跳动着,不一会儿,她又伸手摸着发烫的脸颊,发烫的耳根,最后,手指停留在唇瓣上,轻轻摩挲。   这里,似乎还留着他的余温……   她用手轻轻摸了又摸,刺痛的感觉提醒着她,刚才那个吻是真的,不是幻觉,脑子里慢慢浮现起小七清俊的面容,那幽深若星的眼眸,那浅淡好看的微笑,那轻柔细腻的动作,那笨拙不堪的热吻……   这个笨蛋!把脑子撞坏了,连吻人的技术也越活越回去了。   啊——   她压抑地在心中尖叫,她到底在乱想什么?难道还期待绵长温柔的热吻吗?她一定是太久没有和异性这样触碰,所以才会这样反应激烈。   可是他为什么要伸手帮她擦脸上的水?那是因为他把那臭臭的药膏抹在她的脸上。可是他为什么要把那臭臭的药膏抹在她的脸上?那是因为她说那药膏太臭。可是他为什么又好好的吻她?那是因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习惯性流氓。   可是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的怦然心跳?这样的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过,惶恐、不安、清涩、却还有些甜……   为什么越来越像是四年前,她喜欢上他的感觉……   啊——   她为什么要想这些算七八糟的事?   喜欢?!她怎么会想到这样可怕的字眼。不久之前,这个世界上,她最想砍的人,就是他。如果不是看在杜老师的面子上,别说踏进她家门,就是连跟他同呼吸一个地方的空气,她都觉得肮脏不堪。现在,不论是他每天烧饭给她吃也好,每天辛勤地工作也好,也只是仅仅令她对他改观而已,所以“喜欢”这种可怕的字眼,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过是一个啃来啃去,像小狗一样咬东西的吻一样而已。这个吻,什么意义都没有,不过是他色性难改。   一定是浴室的温度太热,空间太小,她窒息了,她神志不清醒了。   他是房客,他是员工,他是房客,他是员工……   这一夜,她不断地自我催眠,但却无法改变不同寻常的心跳,彻夜的无眠,还有思及小七时那心尖的颤抖……   **********************************************************************************************   翌日,韩秀开始刻意躲着小七,每天很早就起了床,梳洗之后,一个人开着车子早早去了公司,连她最爱吃他烧的皮蛋瘦肉粥都忍痛舍弃了。下班的时候,也不像以前一样,会和他一起去超市买菜,而是自我安慰的以各种样的理由,要么提早下班,要么不在公司。她不载他一起上下班,她告诉自己,她没有义务当他的免费司机。吃晚饭的时候,她也会尽量快快的吃,一吃完就躲回自己的房内。   总之,能不见他,最好不见他,就算见到,时间也越短越好。   这样的情形,不到三天,小七便发现了。   她在躲他。   知道这样的事实,小七的脸上没有现出过多的表情,依然与平日里一样,该怎样还是怎样,煮着她爱吃的饭菜。   每天在吃晚饭的时候,他会习惯性的拿着菜谱问她,明天想吃什么。她埋着头,拿着菜谱随意地翻了翻,随手点了几道菜。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中,饭桌上一定是昨晚她点的那几道菜。   她渐渐的有些心慌意乱。   小七这些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体贴,她能感受的到,但是她根本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触碰。即使她的心,像初恋时候那样疯狂热烈地跳动着,但是四年前,她被他伤得体无完肤,好不容易才恢复,她再也经不起又一次的支离破碎。   她害怕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甚至为了避免两人单独在一起的尴尬,她要么约杉杉回家吃饭,要么一个人跑到外面吃完堂食才回去。   而杉杉自打吃过小七烧得一顿菜之后,赞不绝口,隔三岔五的就会来她家蹭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小七做的菜,不再是那样令人向往,常常是很失败,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就连大大咧咧的杉杉都开始发觉异样,开始抱怨,“是不是你给唐大厨发得工资太少,所以唐大厨以挑战我们的味觉极限来抗议?”   韩秀忍不住替小七辩护,“有吃就不错了,你干什么这样挑剔?”   杉杉说:“哎?挑剔的可不是我,是你。都同居快两个月了,你怎么还是跟小七这样冷冷淡淡啊?”   韩秀激动地反驳,“什么同居?!说这么难听!哪里冷了?衣服都给他买了几套了,工资一分不少,家里的东西随便他用。”   杉杉摇了摇食指,“不是这样哦。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以前也没有见你这么热情地招待我来吃饭,现在恨不得我住在你家一样。而且,我发现,你都不敢看小七一眼的,每当看到他,总是眼神闪烁不定,刻意回避,而小七看你的眼神就好像那独守空闺的怨妇一般。你跟小齐,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可告诉人的秘密?”   韩秀腾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瞎说什么呀?我跟他,现在是房东与房客的关系,难不成要我天天像老妈对儿子一样对他嘘寒问暖吗?”   杉杉指着她的鼻子,“啧啧啧,瞧你这做贼心虚的样子。以我看,你根本就是喜欢小七,只不过四年前的教训,让你不敢轻易再将心交出,所以只好躲着他,躲到他离开为止。”   杉杉的话语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声声指控,直闯入心底,就像一把上了油的钥匙,“咔嚓”一下,打开了韩秀沉封多年的心。   韩秀动了动喉咙,对于杉杉的说辞拒不承认,她反驳,“亏你说四年前的教训。不是我不敢轻易将心交出,是我根本不可能有心交出。一个女人已经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浪费过一次青春,吃过一次亏,你觉得她还可能再傻一次,再栽一次,再吃一次亏?”   再一次将心丢掉,她要怎么找的回来?现在的小七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一切,若是某一天,他突然想起来,像以前一样笑着对她说,韩秀,你果真是爱我的,你这辈子就应该是为我而生,你这辈子都逃不开了。   如果事情演变到这种田地,她一定会崩溃的想要杀人。所有的事情都可想而知,除非她的脑袋被雷了劈了,否则,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爱上他。   “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小七他现在跟以前根本就是两样,况且,你说你四年前抓奸在床,那也有可能是人家设得仙人跳,小说和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裴圣母,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晚了还来雷人,好不好?仙人跳,亏你想得出来。既然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去追他?”   “朋友夫,不可戏。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肯定去到追他。”   “那你现在就去啊?我根本不在乎。”   杉杉气愤地看着韩秀,“好啊,如你所愿,我现在就去追,到时候我追上了,你别后悔,睁大眼睛看着好了。口是心非的东西!”   杉杉气愤地拉开房门,刚好看到小七拿着换洗好的衣服,准备去阳台。   杉杉觉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索性快步走上去,拉住小七的胳膊说:“你忙了一天了,晚上又回来烧饭给我们吃。我来帮你晒衣服。”   小七微蹙眉心,不明所以地看着杉杉,然后又转向韩秀。   韩秀见着,对着他冷哼一声,“怦”地一下,把门关上。   杉杉这时才对小七说:“这个女人就是傲娇(傲娇,常翻译为外冷内热、蛮横娇羞、恶娇、娇蛮,指平常说话带刺态度强硬高傲,但在一定的条件下害臊地黏腻在身边的人物,主要是常用于恋爱型态的词汇。),明明喜欢你,非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你放心,我会帮你迎得美人归。”   小七抿抿嘴唇,沉默不语。   “别丧气啊,有我帮你呢。”杉杉在小七的肩头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对着韩秀的卧室门扯着嗓音,高声说,“小七啊,我来帮你晒衣服,你别客气,前两天你介绍我的那支股很好哦,已经连续三天涨停了。走走走,我们再到你房间去研究下股票。”   小七紧抿着嘴唇,隐约知道杉杉的用意,不反对,也不赞成,默默地从杉杉手中接过换洗的衣服,拿去阳台晒好。   杉杉见小七极度不配合,无力地直翻白眼。   小七一晒完衣服,她就拉着他直向书房冲,然后关上书房门,对他说:“你倒底喜不喜欢韩秀?”   小七蹙紧着眉头,别开目光,一直沉默。   杉杉抚额,这个男人现在真是难搞,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要命!   “算了算了。你们两的事,我也懒得管了,管好了,我是人,管坏了,我不是人。一切都随缘吧,随缘吧。”   小七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说出来。隔了一会儿,他呼了一口气,转移话题,“你不是要研究股票的吗?”   “对哦,对哦。”杉杉连连点头,   小七打开股市,杉杉将头凑了过去,开始看分析报告,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将目光看向身侧的小七。   她虽然对四年前的小七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现在的小七,她是极力支持韩秀跟他在一起的。他为人老实,脾气好,会做菜,家务事全包,人长超帅,最最最佩服的是炒股的眼光,那可真是一流,才几天的功夫,她就赚了近万块。你说女人这一生能遇上这么个男人还求什么?如果不是她坚信“朋友夫,不可欺”,她一定会倒追他的。不过,就算她追了也不一定有结果,因为他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   唉,韩秀那个傻丫头。   韩秀竖长了耳朵,都没有听见屋外有声音。   她简直不敢相信杉杉为了小七,会这样对她。   果真是有异性没人性。   去追吧去追吧,关她屁事。   她捂着有些闷闷的胸口,这里为什么就像是得了心绞痛一样的隐隐抽痛,都快喘不上气。   第二十六章 偶遇   小七的话不多,始终都是那副冷冷淡淡的姿态,别人若不主动找他说话,他也绝不会主动找人攀谈。也许只有对韩秀算是特例,只可惜,自从韩秀与杉杉为他有了争执之后,韩秀索性连与他都懒得搭理,看到他都是飞一记白眼就匆匆走开。   即便是这样,公司内部无论是大叔大婶,还是年轻一点的小姑娘,都很喜欢他,因为他不但人长得帅,而且话不多。虽然他的表面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于喜欢八卦的大叔大婶们,他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并且只要是同事要他做的事,他都不会拒绝。大家都喜欢小七长小七短的叫他。   每天在公司里,韩秀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小七”两个字,而且总在不经意间。   渐渐的,她发现,她的双眼会不由自主地找寻他的身影,每次都会失望地发现他已经出去服务了。待到回过神的时候,她又会懊恼万分,然后催眠似的告诉自己,她是在欣赏他,因为他是个很会帮她赚钱的人   自从他来了公司之后,家政的客源增加了三成,即便大多客户是女性。也许这些女人都冲着他俊朗的外表,或者是他冷漠的个性。她有过小小的内疚,可是一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所有的内疚都抛到抛宵云外,她硬着心肠告诉自己,她管这些客人的目的是怎样,有钱才是王道。   然而,每当看到家政服务订单上,客户是单身女性,又指名要他服务,她的心却像被什么尖硬的东西,狠狠地刮过,难受无比。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天都生活在矛盾之中。   “叮铃铃——”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一声一声,像是催魂一样的刺激着韩秀的耳膜。   她瞄了一眼来电显示,熟悉的号码让她缓过神,是陈孟礼。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你好!”   电话里传来一阵低叹,“唉,给你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你都没有记住我的电话号码。”   “原来是陈总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接电话接的我头发晕,都没有注意呢。”韩秀不停地抓着头。   “叫我一声孟礼,会少块肉吗?”陈孟礼的声音十分哀怨。   韩秀突然失笑,说,“我习惯公事公办了。私下里,其实我并不介意叫你的名字。陈孟礼,孟礼,很好听的名字。”   优雅的笑声传来,“谢谢。今天找你不是公事,是为私事。我是想说,我等你请我吃一顿饭可是等了快两个月。头发都快等白了。”   “我什么时候欠你一顿饭?”韩秀拨了拨头发。   “韩秀,你真让我伤心。”陈孟礼又开始叹气。   “……”韩秀在脑中拼命搜索着两个月的钱,一个灵光,突然想起小七第一次上班得罪陈孟莉的事,陈孟礼替她解了围,她开玩笑说请他吃便当。最近一直苦恼着与小七之间的关系,却将这事一个不小心给遗忘了。   她瞄了一眼桌前的日历,果然是快两个月了。其实不提这件事,就算是拉近客户关系,她早该请陈孟礼吃一顿饭。   她抱歉地说:“那个……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我把这事忘了。你晚上有约吗?如果没有约,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陈孟礼失笑,“便当吗?”   换韩秀失笑,“那只是个玩笑啊。就是你想吃便当,我也不好意思请啊。”她还在心中补一句:何况她还不会做。   陈孟礼又笑,“好。那想吃什么我作主了。”   “没问题。想吃什么和时间你定好了,定好之后发个信息到我手机上。”   “好,那晚上见。”   “嗯,晚上见。”   韩秀放下电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倚在身后的椅背上。   今天晚上,不需要再编理由不吃他烧得菜了。虽然每天会为面对他而感到心慌意乱,但这种为自己不停找理由的感觉,让她觉得更糟。   下了班,韩秀开车直接去了陈孟礼定好的一家菜色不错的精菜馆。   这家精家馆,装修精致典雅,环境安静舒适。每张餐桌都是一个独立区,餐桌上方,悬挂着一盏小而华丽的水晶吊灯,耀眼的橘红色灯光打在餐桌四周,配着桌上摆着的淡粉色瓶花,让整个周围的气氛彰显一种独特的优雅之感。   这样的设计,即便是满座,也绝不会给人很嘈杂的感觉。这样的环境,与其说适合商务用餐,倒不如说更适合情人约会。   韩秀对于这样的安排,一点儿也不意外。陈孟礼若是拉她去吃大排当,啃龙虾,那才叫意外。   韩秀看到陈孟礼的时候,他已经等了她大约有半个小时了。   陈孟礼一见着她,就热情地为她拉开座椅。   “谢谢。”她优雅地坐下。   “想吃什么?”陈孟礼将菜单递至她的面前。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今天虽然是我请客,但还是以你为主。你点吧。”韩秀将菜单又推了回去。   陈孟礼笑了笑,招来了服务生,点了几道特色菜。   合上菜单,陈孟礼便没有再开口,而是静静地啜着杯中的水。   以往陈孟礼给韩秀的印象都是粘腻、聒噪,突然一下子变得沉稳安静,倒让她一时不适。   毕竟是她请客,气氛也不能太过于尴尬,她举起面前的冰水,“谢谢你上次解围。”   陈孟礼晃动着杯中的冰水,淡淡扯动嘴解,露出一抹优雅而迷人的笑容,“我在等你什么时候会主动跟我说话,结果等是等到了,只不过,满怀激动的同时,也被你这句万分客套的话,浇灭了满腔热情。”   “噗——”韩秀隐隐觉得头顶上竖着几条黑线,“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还是个文艺小青年。”   陈孟礼爽朗地笑了起来,“逗你玩的。偶尔文艺一下,调剂生活,让生活更加美好。”   “切!难道你现在觉得不美好吗?”韩秀鄙夷他一眼。   气氛一下子活跃了不少,每次跟陈孟礼在一起,全身都会觉得十分的放松。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两个人边吃边喝,慢慢聊了开来。   EC是家规模算是不错的家居装饰用品生产厂家,主打欧美市场。陈孟礼却喜欢设计玩具,可惜当初被父亲硬押着去学习枯燥的财务。因为陈老先生相信,只有更精确的了解公司的财务状况,才能做出更加正确的决策。   “给你看我自己的设计。”陈孟礼从包里拿出一叠图纸,递给韩秀,“这些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娃娃。”   韩秀接过图纸,看到那些铅笔一笔一划勾勒出的大头娃娃,十分惊愕。   他的创意,看上去很不错,大头娃娃,虽然样子有点蠢蠢的,但非常讨喜。有欧美风格,也有中国风格,尤其是其中一个武当造型,大头娃娃顶一个小小的道帽,让她忍俊不禁。   “陈大设计师,你很有才华。”这是她发自内心的赞美。   “谢谢。其实我很想将他们全变成实物,整个系列。”陈孟礼说。   “你完全可以拿给你爸看呀,现在的家居摆饰,又不单一是以前的样子,可以把这些元素全容入进去。”   陈孟礼遗憾地摇了摇头,“我爸不喜欢我做设计。多年以前,他看到我在家画这些东西,气得连电脑都砸了。他认为我不思进取,整天只知道弄这些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我觉得还蛮可爱的,大人小孩都应该会喜欢。要不你试试去投一投玩具厂商吧。背着你爸,偷偷的。”   “算了,还是当做兴趣好了。送给你。”陈孟礼将图纸送给了韩秀。   韩秀一怔,“送给我?”   “嗯。”   韩秀挠了挠头发,然后接过图纸,说:“你说的要送给我,以后要是有厂家愿生产你的玩具,赚到钱,那我可是一个人独吞了。”   “噗——”陈孟礼失笑,“你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行,只要你能卖出去,不管多少钱都是你的,只要你记得送我一套这个娃娃就好。”   “一言为定。”   陈孟礼不但人幽默风趣,还十分绅士。   买单结账的时候,韩秀完全讲不过陈孟礼,最终还是陈孟礼买了单。其实每次跟陈孟礼出来,大多的时候都是他抢着付单,让韩秀完全没办法招架。   陈孟礼说,这顿饭就当他为了自己设计的玩偶能早见天日请的,韩秀的那顿就记到下一次。韩秀不是呆子,当然知道陈孟礼这样做的意味,只不过他盛情难却,她不好太过于驳他的面子。下一次就下一次好了。   临走之前,韩秀抱歉说去一下洗手间,走了没多远,却在隔了几张桌子的位置,她看见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前行的身体顿时僵在了那里。   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小七,还有谁?   起初,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盯着那个侧影,又仔细看了一眼,一头略嫌长的碎发,那紧抿的嘴唇,那坚毅的下颌,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就算是她眼花了,但凭他上身那件简单的白衬衫,也决不会认错人。因为那件白衬衫,是她贪图便宜,为他从超市里淘回来的便宜货。对于衣服,他从不计较,她为他买什么,他都会穿在身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说不想要联系任何朋友,那么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穿着淡蓝色洋装的女人又是谁?   第二十七章 心乱   坐在小七对面的女人,年纪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有着一头长长卷卷的头发,脸上的妆容十分精致,灯光照耀下,优雅的气质尽显无疑。   那个女人似乎心情十分好,笑得极其开心,端着红酒,意欲与小七碰杯。   小七十分有礼的微微颌首,端起面前的杯中酒,与这个女人轻轻碰杯,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说着什么。   那个女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韩秀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利器,狠狠地刺了一下,痛,慢慢地由内到外渗透出来。   原来他即便是不用微笑,也依然可以将女人哄得眉开眼笑。呵,她差点忘了,他唐泽齐是什么人?情场高手。事实证明,就算是脑子不好使,他也能像以前一样,上至八十老妇,下至八岁小孩,大小全部通吃。   她收回目光,转身就要往洗手间步去,殊知,对迎面走来一位端着拖盘的服务生,撞了个满怀。   拖盘内,全是喝剩下的饮料或者酒,这下子一撞,玻璃杯全部翻倒跌落,杯内的残汁全部洒在了韩秀的衣服上。   韩秀低呼一声。   餐厅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向这边聚了过来,一时间,她成了整个餐厅的焦点。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撞到了你。”服务生连忙道歉,说着就抽出餐巾纸,要帮她擦拭身上的残汁。   韩秀拍了拍身上的残汁,一身狼狈。   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于是服务生说:“没关系,不用了,是我自己不小心。”   未等服务生再次道歉,她已经低垂着头快步走向洗手间。   不远处,一双沉静的眼眸一直盯着她仓皇而逃的背影,心不在蔫地喝着杯中的红酒。   韩秀进了洗手间,意图用水将身上的酒渍果汁渍洗掉,但裙摆处一大块红酒渍,向她宣告,她这条裙子是报废了。   双手撑在台盆上,她盯着镜中愁眉不展的自己,说不出的烦燥。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只要一涉及到小七的事,她就会脑子一片混沌,意外在这里见他之后,她又撞翻了酒。   他下了班去哪里,关她什么事?他跟谁来往,关她什么事?他上高档餐厅,钓富婆钓富家女,又关她什么事?他也没有义务天天要烧饭给她吃,伺候她这个老板兼房东。什么都不关她的事,她却像个神经病一样,搞得乱糟糟的,然后再狼狈地逃离现场。   她自嘲,记不清有多久,自己没有这样仓皇狼狈过。   她洗净手,捏了捏两眼之间有些微涩的睛明穴,然后撑住额头,站在明亮的镜子前发愣。   突然,女洗手间的门被人敲响,紧接着,陈孟礼的声音传来,“韩秀,你没事吧?”   她快步走向门处,拉开门,陈孟礼蹙着眉心,站在门外看着她。   陈孟礼见她身上的污渍,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今天这顿饭,害你废了一条裙子。”   韩秀摆了摆手,“根本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   “要不我们去商场转转,挑一件裙子?”陈孟礼提议。   “不用了,不过是一条裙子,没什么啦。不是要走吗?”韩秀说。   “好吧,走吧。”陈孟礼很绅士地做了请的手势。   再一次经过餐厅大厅时,韩秀刻意地选择站在了陈孟礼的左侧,避开了小七的方向。   陈孟礼意外地看见小七,有些惊讶,然后顿住脚步,转头问身侧的韩秀,“韩秀,坐在那边的那位先生很面熟,好像是你们公司两个月前新近的员工吧。”   韩秀瞄了一眼,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好像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对面那位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个什么化妆品亚洲区的执行总监。他们两怎么会认识?”   韩秀扯了扯嘴角,“你很八卦耶。员工下了班爱上哪爱跟什么人交往是他们的自由,我们没权管他们的私生活。如果你好奇,那明天你动用一些关系去报社杂志社打听一下好了。”   她快步走出这家餐厅。   陈孟礼失笑。   小七也看见了陈孟礼,陈孟礼冲着他微微浅笑,小七相应地颌首。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餐厅的门口,小七才收回视线,握着手中的红酒,低眸不语。   坐在他对面的Alice浅浅笑了起来,“你女朋友?”   小七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地将杯中的酒喝完,然后又倒了满满一杯,端起酒杯就开始猛灌。   Alice见他这样喝红酒,不禁抿嘴一笑,手腕轻摇着杯中的红酒,“你这样喝红酒,浪费了这么好的酒,是小事,喝碎了可是大事。我可是扛不动你哦。”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扛。”小七只顾着喝酒。   Alice浅浅笑道:“看来你很喜欢那位小姐,她应该就是你说的那位开保洁公司,让你舍不得离来的人吧。”   小七微微一怔,双眸凝视着手中的红酒,映着暖暖的灯光,杯中的红酒泛着红宝石般娇艳耀眼的光泽。   他没有回答Alice的问话,选择了他惯有的沉默以对,端起手中的杯子,一口仰尽。   放下酒杯,他说:“很抱歉,我想早点回去。”   Alice歪了下头,优雅地笑着,“好。关于合约的事,我回到公司就安排下去。但关于来我们B&G工作,我想你还是考虑考虑再给我回复吧,我还是希望由你亲自带领我们的团队来研发新产品。毕竟你现在还年轻,是大胆向前冲的时候。如果你还是坚持要继续做保洁工作,我也不会勉强,但是会为你感到惋惜。现在的社会,是竞争的社会。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刚才那位小姐,只是单靠保洁工作,你想拥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建立属于自己的小家庭,会很吃力。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吧。至薪资方面,你尽管开口,我们B&G绝对不会亏待你这样的人才,产品专利那部分的利益,一分钱也不会少。”   “谢谢你今晚的盛情招待。我先走了。”小七静静地听完,没有多余的话语,向Alice微微颌首,没有便离开了餐厅。   Alice十分欣赏这个年轻人,话不多,内敛与刚强并存,寓巧于拙,才不外露。   日新月异的化妆品行业,虽然有主打经典的产品支撑,但仍然需要创新。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去她的家中做保洁,她正好不小心烫伤了皮肤。当天下午他便给她送来了一瓶又臭又黑的药膏,起初她对这瓶药膏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他。谁知,用了第二天,被烫伤的部位就见好转,大约也就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她惊讶的发现原本被烫伤的部位完全好了,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最让她惊讶的是,这瓶药膏是他自己调配的,他说这药膏可以起到保湿、嫩肤以及延缓衰老等效果。   就这样,她发现了新市场。无论如何这样一个人才,一定要收为己用,她一定不会任由他去做保洁工作,浪费了这样的才华。   餐厅的楼下就是购物中心,原本走在前面的陈孟礼突然停下,韩秀从出了餐厅就一直在发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被他拉进了一家女装精品店,坚持要赔她一条裙子。   韩秀敌不过陈孟礼的力道,又不想跟他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难看,无奈只好跟他进了女装精品店。就见陈孟礼招来了店员,挑了几件当季新品,全部塞进了韩秀的手中,要她去试衣间试衣服。   韩秀看着手中的衣服,脑中不由得想起和小七一起去超市,为他买衣服的情形。他从来不为自己挑衣服,每次都是她拿着衣服在他的身上比划一下,然后丢给他,让他去试衣间试衣服。   小七就是天生的衣架,不管这件衣服的颜色有多么糟糕,他总是能将衣服穿出不一样的味道。然后,她发现自己喜欢看他从试衣间出来那一瞬间的感觉,为了一己私欲,她会一次性拿很多衣服给他试穿。   眉宇之间,可以看出他的不爽,可是他却从来不拒绝,依然不厌其烦,一件又一件的试穿,一次又一次像模特一样走到她的面前。   最终,她会在所有衣服当中挑一件穿得最好看,又最便宜的衣服买给他。就像刚才在餐厅里碰到他,他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一样,价廉物美。   “韩秀,你怎么了?”陈孟礼的声音断了韩秀的思绪。   她怎么好好的又想起小七。   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着,她轻按了几下,很抱歉地对陈孟礼,说:“不好意思,头有些痛,我想回家休息了,谢谢你,我先走了。”   说完,她将衣服全部塞回店员的身中,头也不回,走出这家服装精品店。   出了购物中心,滚滚的热浪一波一波向身上袭来,空气中到处漂浮着闷热的气息,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直到坐进车内,打了冷气,韩秀倚在车座上才稍稍觉得舒服些。她发动了车子,迅速地离开这个让她沉闷的地方。   韩秀走出电梯,一边摸着钥匙,一边伸手按向过道里的灯,灯亮起的瞬间,看到家门口的楼梯上坐着一个人,心猛烈地一跳,手中的钥匙也因惊吓而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干什么坐在这里不进去?差点被你吓死了。”她拍了拍胸口,皱着眉头说。   “钥匙忘记带了。”小七从楼梯台阶上缓缓起身。   第二十八章 挣扎   也许是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   韩秀撇了撇嘴,弯身去捡钥匙。与此同时,小七也弯下身去捡钥匙,他的手刚好碰在了韩秀的手背上。   突如其来的灼热温度就像是烫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猛然缩回手,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咬着嘴唇,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小七迟疑了一下,捡起钥匙,攥在手中,不去开门,也没有将钥匙还给韩秀,只是平静地与她对视。   蓦地,楼道里的触控灯灭了,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结了。   不知过了许久,黑暗中,韩秀僵硬地伸出手臂,又一次伸手摸向一旁的触控灯,光亮再一次充满了这个狭小的楼道内。   “那个……钥匙可以给我了吗?”声音仿佛不似她的。   “你在躲我?”小七并没有将钥匙还给韩秀,迷蒙微醉的眼眸直视她的眼底。   韩秀先是一怔,然后咬着嘴唇,垂下眼睫,“我干嘛躲你……”   小七向前走进一步,韩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小七又向前逼进一步,她跟着向后退去,她也不知为何心慌得厉害。不大的楼梯间,她没退了几步,便抵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灯又一次灭了,她慌张地伸手再次不停地触摸。   她受不了黑暗,更受不了两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相遇。   “是吗?不是躲我,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敢看我?为什么要向后退?为什么每天早出晚归?为什么会带杉杉回来吃饭?或者是见到我装作没看见,就像是今天晚上一样。”他一口气问了很多个为什么,平静无波澜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无异,但他那隐隐含着怒气的脸却不似平时低沉含蓄。   不再让灯熄灭,不再让她分神,他索性伸出手按向那个触控开关,试图替代她去开灯,大掌不偏不倚地按在了她的手掌心上,撑着墙壁的姿势,刚好将她半圈在了身前的天地内。   她吓得缩回手,抵在墙壁上,僵硬着身体,抬眸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他呼出的温热气息,一阵一阵扑向她。淡淡地酒香传入她的鼻翼间,脑子不禁浮现餐厅里,他端着酒杯轻轻摇晃,跟坐在对面年纪不轻的女人说话的神情,沉着从容,是她没有见过的。   “我本来就该早出晚归,之前怕你惹乱子,我待在家里的时间才会比较久。以前你没有住在这里的时候,杉杉经常来我这,有时候晚上还睡在这,很奇怪吗?现在她喜欢来这里噌饭的原因,应该是要问你吧,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我没有装作看不见你,你跟别人在约会,你期待我怎样?上前打声招呼,嗨,我是小七的老板兼房东,请多多关照。我又不是神经病,你跟什么人交往,跟什么人约会关我屁事?!”韩秀大声地说着话,尖锐的声调似要将心中的一团恶气宣泄出来。   小七的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涩,原来是老板兼房东,是啊,他差点都要忘了。可是她的神情却又透露着另一种意味,他在期待什么。他根本不属于这里,早晚一天都要离开,可是他却自私地期待着,想听她说些什么。   “我跟Alice不是在约会,是在谈合约,我只是将你说的奇臭无比的药膏卖给她。她是做化妆品的,你们女人最爱的化妆品。”他伸出另一手,将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轻轻抚开,哑着嗓音说,“你知道吗?声音越大,越表示你的不安,极力想掩饰什么。”   原来是卖药膏。   韩秀的心“咚”地一下,猛地沉到底。   她在掩饰什么?她没有,她没有……   背后是墙,已无路可退,脸颊上那微痒的轻触,让她快要站不稳脚。被沉静如潭的黑眸盯着,她有种坠入无底深渊的感觉。   他的手指就像一只带着魔力的蝶,四处飞舞,顺着她的脸颊,滑上她的眉梢,她的眼睑,再滑下她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轻轻地摩挲着。   韩秀就像是被催了眠似的,两眼怔怔地对着他灼灼生辉的黑眸,他的唇在一瞬间落下。   她的脑袋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口腔里内的空气一下子被全部夺走,取而代之是淡淡的酒精香气。她被抵在墙上,不能动弹,双手努力地向上攀打,却被他的双手牢牢的抓住。   十指交缠,掌心之间,隔着那串钥匙。   所谓一回生,而二回熟,他的吻比上一次稍稍有了进步,但依旧带着些野蛮。韩秀无论怎么抗拒都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她再一次放弃了挣扎,但这一次她没有任由他继续啃咬,而反被动变主动,热烈地回吻他,引导他,什么才是真正的吻。这个笨蛋,上次吻得她嘴唇肿得老高,过了一两天才消下去,这次又来了。如果注定被强吻,她不甘被蹂躏虐待,倒不如好好享受。   小七先是讶异韩秀的变化,她就像一团火,轻易地引燃了他。他有着超强的领悟力,无需再一次引导,他完全掌握了全局。   他喘息着,松开了钳制她的双手,改为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嘴唇紧紧地压着她的唇,密密实实的吻犹如狂风来袭一般让她根本来不及回吻他,只能任凭他索求。   握在她手掌心间的钥匙再一次落地,清脆的声音响彻,谁也没有在意。狭小的楼梯道内,只听得到两人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若是他再不放开,他怕她就要在他的怀里窒息了。   他粗喘着气,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比他喘息的还要厉害,趴在他的怀里像贪婪地吸着空气。   过了许久,终于平静,她才推开他,伸手摸向了触控开关,羞愤地瞪着他,说:“以后不许你再这样。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是什么?是性骚扰。你今晚喝多了,我原谅你,但是再有第三次,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赶他走吗?内心深处,却有着一丝的不舍,只好说再也不理他了。   性骚扰?原来她是这样讨厌他。刚才他以为她的回应,是有一点点心动。原来还是讨厌他。   期待终是泡影,胸口之处有一种裂开来的感觉,这样的痛甚至比在试验室里那些针扎身体里要痛许多。   他不应该又一次情不自禁。   “原来我喝多了……很抱歉,以后我都不会再这样对你。”原本清亮的眼眸在瞬间黯淡下来,他从地上捡起地上的钥匙,转身走向门处。   高大的身影移开,那种压抑着她,逼迫着她,让她缺氧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她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要一个人静一静,刚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所有的理智范围,她不能再看到他,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控制不住,再一次沉沦。   然而,他却并没有用手中的那串钥匙开门,而是从袋里又摸出一把钥匙。   伴随着“咔嚓”一声,门锁开了,但楼梯间的灯又一次灭了。黑暗寂静的空间里响起这突兀的声音,让人的心跟着又是一阵沉落。   “你刚才不是说你没带钥匙吗?”韩秀咬着唇。她现在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等她回来。   “我忘了……”他低低地说。   她想要进门,可他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进去吧,你喝多了,应该早点休息。”她的声间软了很多。   “韩秀,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黑暗中,他背对着她,声音有些飘忽。   她咬着唇,“你离开是早晚的事,不需要假如。我干嘛要想你,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口中,就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但他依旧还是听见了。   “是啊,你为什么要想我?这世上应该会想074的人,也许只有两个,一个人想我死,一个想我活。呵呵呵……”   韩秀听到一阵低沉而充满了悲伤的笑声,她的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收缩。   黑暗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透过楼道窗户射进来的月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他宽厚的双肩因笑而微微的颤动着。但凭声音,她听出他的悲伤与无奈,。这世上会想他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两个?究竟是谁想他死,又是谁想他活,她怎么听不懂了。074,为什么他又会提到074这三个数字,这一次不似在骂人,074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追问:“小七,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谁想你死?谁想你活?”   “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将来也不会忘记你。韩秀,如果你讨厌我,就讨厌好了,但不要躲着我,或者安排什么让人难受的工作试图折磨我,我不喜欢。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早晚要离开的,这段时间,请留给我一段美好的回忆,好吗?”   他缓缓转过身,屋内屋外,都是一片漆黑,透过楼道里微弱的月光,她看见了他明亮的黑眸带着某种情愫灼灼地凝视她。   她不明白,解释,“什么安排难受的工作?我没有啊。”她也没有讨厌他,她只是避开他而已,避免看到他,避免想一些不该想的事而已。   “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我的头痛得厉害。”他将钥匙轻轻地塞回了她的掌心,然后转身,打开了屋内的灯光,他知道她怕黑。   指尖末稍传来隐隐的痛,韩秀呆呆地立在门口,看着他挺直的背影走进书房。   第三十章 亲昵   韩秀缓缓走近他,咬着嘴唇,低着头看着地面,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关于你去那个王小姐家服务的事,事先我并不知道。负责的主管,我也问过了,他们觉得你脾气好,就算王小姐再刁难,你也不会生气,去服务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结果,大家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代表公司以及我个人,向你道歉,对不起。”   小七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   韩秀继续说:“虽然道歉归道歉,但是不论什么原因,你不应该推王小姐。公司在创办的时候,我就立下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客户就是上帝。耶稣说过,当有人打你的右脸时,你要将你的左脸也伸过去给他打。做服务行业的就是要忍气吞声。也许你会在心中对此不屑,或是唾弃我这种想法,但是当你没有饭吃的时候,就不会再这么想。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以作为处罚,要扣除你这个月的奖金。你没什么意见吧?如果你有意见的话,你尽管说。”   小七静静地听韩秀说完,才道:“如果我有意见,会直接拿刀对着你。”   韩秀咬着下唇,失笑起来。是啊,他从垃圾堆里起来的时候,就是拿刀架着她。那个时候,他的脑袋似乎就像是没有进化好一样,否则哪还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听着她讲这么多。   “嗯,关于这个月你的奖金全被扣掉,我决定免你这个月的房租,外带包你一个月的饭钱,早中晚全包,怎么样?”韩秀撅起嘴,她这样的牺牲,可比扣除他奖金来的划算多了。   小七淡淡地弯了弯唇角,双目流光异彩,凝视着她。   除了昨晚那个冷漠的笑声之外,这应该才算是他的第二个笑容吧。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经过今天王小姐的事,她想通了好些事。如果避免不了的事,那就不要逃避下去,如果真的再一次爱上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心,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何苦强迫着自己心痛?   两个月来,她甚至都忘记要了两个月前的那个约定,一个月就要送他走,杜老师的邮件都回复了不下二三十次,没有一次是提及他的事,让杜老师将他领走。就连爸妈打电话来,催促她去相亲,她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推掉。   她实在是挑不出他的缺点,除了两次不经过她同意,就吻了她。她不是什么贞洁烈妇,她以为自己会排斥他的亲吻,事实没有,反而有些贪恋,就像贪恋他受伤时为他上药的那段时间,虽然她是经过他的同意,可是她却有偷偷地在占他的便宜,不管有没有伤口的地方,她贪恋地全部抹上药膏。他的背看上去削瘦,摸上去的时候,全部都是紧实的肌肉,她喜欢这样默默为她上药的感觉。   每天醒来,会吃他做的早餐,每天下了班回家,各国的料理她几乎尝了遍,虽然不是每一道菜都如同饭店里那样好吃,但是他在循序渐近,不断提高,是她以前都不曾尝过的。   时间越久,她越来越依赖他,在看到他留下便条的那一刻,她才会惊慌地冲向书房。内心深处,她不希望他离开。   她知道她又一次喜欢上他了。好吧,如果这一切都是天意,那她就认命了。所以,不会再逃避什么了,只要自己开心就好了。等到心真正再丢落的时候,再说吧。走到哪,算到哪。   “走吧,去超市买菜,今天你想吃什么买什么都可以,我买单,但是你得烧给我吃。”她拍了拍他的肩头,手感真的挺不错。   小七紧抿的嘴唇,微微蠕动,不发一言,转身按向电梯的按扭。   他转过身的瞬间,唇角边浅浅地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虽然极淡,但是还是被韩秀捕捉到了。   韩秀站在他的身侧,说:“想笑就笑吧。你笑起来的时候,人看上去会积极向上一些。”昨天晚上他那张脸,绝对是阴暗系的。   小七没有搭理她,她撇了撇嘴,心想:他是不是觉得她太聒噪了。   韩秀开着车子,一路向家附近的大型卖场驶去。开了几条街,她发现车子后面一直跟着一辆黑色丰田车。她想,也许人家是想超车吧,于是她打了方向灯,变了条道,让别人先行。谁知那辆车并没有超车,依旧慢吞吞地开着,不一会儿,也跟着变了道。她想,这司机一定是在打电话,于是就没再管,继续向前开。   到了超市停车场入口,所有车子都在排队等待车位。韩秀降下车速,跟在队伍后面,不经意间,透过后视镜,她又发现了之前一直跟着她的黑色丰田。为什么她确定就是之前一直跟着她的那辆黑色丰田车,因为她之前看到那这辆的车牌有两个英文字母□。   好吧,她承认她思想猥琐。   “小七,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后面那辆□的黑色丰田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她看向小七,他的手臂撑在车窗上,两眼直直地盯着后车镜,眉心深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表情有些可怕,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她说话。她伸手捅了捅他,“哎,你在想什么啊?”   “哦,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了?”小七回过神。   “我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后面那辆□的黑色丰田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大概出了公司不久,我就看到这辆车了。我还给他让过道呢,但是他居然跟到这里了,应该不会这么巧吧。”韩秀嘟着嘴。   小七没有回头看韩秀所说的那辆车牌带□的丰田车,只是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面的那辆黑色丰田车。从离开公司没多久,他就发现这辆车一直在跟着他们。一个可怕的猜测浮上他的心头。   他坐直了身体,表情十分严肃地对韩秀说:“可能只是巧合,你只管开你的车就好了。没事的。”   “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韩秀点点头。   车队在前进,不一会儿,就轮着韩秀他们进入超市停车场。车子一直开往地下负二层,韩秀找了个空档,慢慢了停了进去。   韩秀泊好车,熄了火,拿上自己的包包,这才下了车。   刚下车,脚步尚未迈开,手被人从身后拉住,她回头,原来是小七。他什么时候跑到她的后面了,而且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你干嘛这副表情?”   话音刚落,小七猛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双手捧住她的脸,迫使她对上了他那双幽黑清亮的黑眸。   “你的脸上有东西,我帮你吹掉,闭上眼睛。”他的声音低低的,柔浅如风,充满了魔力。   这突然如其如的亲密举动,让韩秀的心脏漏跳了几拍。   她刚刚想通的事情,难道他在她前面就想通了?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的亲密举动有碍市容吧。   虽然这样想着,但她还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然后问,“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刚才在车上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啊。”她奇怪,等红灯的时候,她照过一次镜子,也没有发现脸上有东西。   小七只吹了两下就没有再吹了,她问:“好了吗?”   小七没有回答她,她便睁开了眼,却发现小七的眼睛并没有在看她,而且向她的身后下方的位置。她好奇地向回头看他,究竟在看什么,却听他低声说:“别回头。”   她凝视他,小声地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看了她一眼,然后在她的红唇轻轻一啄,“没事。”   她的脸颊顿时像烧了起来了一样,伸手掐向他的腰部,“昨晚才警告你的,你又忘了。”简直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腰间那点点力道对他说,不痛不痒。   他转为揽住她,将脸靠近她,十分亲密,轻声说:“眼睛向前看,不要回头,保持微笑。”   他挨她好近,她双颊的温度从刚才就没有降下过,“你神秘兮兮的,要我怎么笑?难道对着电梯傻笑吗?”她直觉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说话不敢说太大声。   “我今天想吃龙虾。你想吃吗?今天中午,同事们请我吃了杨四龙虾,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我想我应该可以做出来。”他亲密地揽着她的肩。   韩秀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两眼直冒心心,开心地叫道:“真的?”   “煮的。”   “小七,我觉得我可以再开一家饭店,然后聘你做大厨,可好?”   “不好,因为我只想烧给你一个人吃,不想烧给别人吃。”他的声音说得不大,但电梯上的人都听见了,前面的人回头抿着嘴冲着韩秀微笑。   韩秀以为他是故意在众人面前表现这副亲密的模样,故意说出这样动心的话语,目的是为了让她开心。的确,这样动听的话,让她觉得十分窝心,她抿着唇,低着头,偷偷地笑着。   她却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他只想烧给她吃,看到她吃饭时快乐的样子,他也会跟着一起快乐。   第三十一章 猫尸   两个人在食物区精心选着食物。为了吃,韩秀也不怕被龙虾夹到手指了。大半个小时下来,从吃的到用的,两个人推着满满一堆车的东西。   到了收银台结账,韩秀刚要将钱包掏出来,却被小七拦住了,“你上次丢在家里的钱还没有用完。”   “是吗?”她怎么记得上次丢在家里的五百块钱,好像用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什么时候这五百钱,这么耐用了?   等韩秀纠结完那五百元究竟有没有花完,小七早已付了钱,推着推车离开收银区。   “那五百块早该用完了吧。”韩秀追上小七。   “没有。”小七淡淡地应声,推着车子下了停车场。从Alice用过那瓶药膏之后,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往他账上打了一笔钱,要向他预定那个药膏的配方。本来他不想收,但是Alice找过他很多次,谈了这个药膏能赚钱的好处,他才收了那笔钱,而韩秀在餐厅里撞见的时候,那一次已经是最后一次敲定合同,但是在考虑要不要去B&G上班的事。   “真的没有用完?”韩秀挠着头自言自语,还在纠结,回过神小七,已经下了电梯,“哎,等等我,你怎么跑那么快?”   小七将东全搬上了车,便坐进了车内。   韩秀东张西望,似乎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这才上了车。   上了车,韩秀便问:“到底刚才发生什么情况?”   “哦,没什么,你不是说有辆丰田车跟着我们吗?刚才只是在观察,韩剧上面不都是这样演的吗?”小七单手撑在车窗上,支着脑袋。   “你行,你可以的。拜托你能不能以后少看那些韩剧,智商超低。”韩秀听到他的理由,简直是哭笑不得,那刚才的偷吻一定又是他借机搞偷袭。唉,警告也没有用。   她被万能的韩剧打败了。   一路上,小七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脸一直对着窗外。   韩秀透过玻璃窗的剪影,看见他一脸愁眉不展,与他之前故似轻松的说话语气完全不搭。她下意地蹙起眉,问:“真的没有事吗?”   小齐回过神,“真的没有。你小心开车。”   他不说,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撇了撇嘴,默默地开着车。   终于快要到家了。   电梯内,韩秀将手中的东西全部交给小七,自己从包包里面开始摸钥匙。小七先她一步,从裤兜里摸出钥匙,递给手忙脚乱的她。   韩秀接过钥匙,呵呵地冲着小七傻笑声。   曾经在报纸上看过,男人在进家门前,会早早地将钥匙准备好,而女人总是到了家门口才开始找钥匙。以前韩秀就觉得这个说得很有道理,每次都想改正,可是每次她都是到了家门口,翻找钥匙。   出了电梯,韩秀便看到家门口放在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礼盒,就像是谁过生日,送来的生日蛋糕一样。   “好奇怪,我都没有叫外卖,这是谁送来的?包装好漂亮。”她蹲下身开始拆礼盒。   小七盯着那个精美的礼盒看了许久,一只苍蝇飞进他的视线内,突然意识到什么,冲着韩秀大声叫道:“不要拆!”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韩秀已经打开了。   “啊——”礼盒打开的瞬间,抓在手中的盒盖掉落在地上,韩秀捂着眼睛放声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七看到了礼盒内的东西,蹲下身,迅速地将她抱在怀里,捂着她的双眼,不停地安抚,“韩秀,没事的。不要怕,有我在。不要怕,没事的。”   他盯着那精致的个礼盒,里面装得东西与精致漂亮的外表,就是天堂与地狱。礼盒内,一半是一只白色的猫,这只猫早已经死去,眼睛紧闭着,四脚蜷缩着朝天的姿势;另一半是一片血肉模糊,占着血的内脏摆放得很整齐,血已经凝固。被取出的这些带血的内脏,不难猜出是属于这只死猫的。   再看看旁边那只猫的猫腹,刀口整齐,缝合用羊肠线针角平整,雪白的毛色上只沾了不少血迹,但依然能看出下刀之人的手法精纯。这猫死了至少在半天以上,显然是经过处理,猫尸的臭味还没有开始扩散。   他腾出另一只手,将礼盒盖子盖上。   一具被挖出内脏的猫尸,这样明显的暗示,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只是两个月的时间。   他轻轻拍了拍韩秀的背部,柔声说:“韩秀,没事的,有我在,你不用害怕。这应该是有人恶作剧,恶作剧错了地方。来,起来,我们先进屋去。”   韩秀就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浮木一样抱着小七,恐惧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呜……到底是谁这样恶作剧?好残忍……呜……小七,我想吐,我的胃好难受……呜……”   “别怕,起来,我们先进屋再说。”小七托着韩秀的手臂,想扶着她站起来。   因为受到恐吓,韩秀双腿突然变得麻痹而无法站立,他索起将她抱起,进了家门。   他刚将她平放在床上,她便捂着嘴巴,从床上翻下,爬进了浴室,趴在马桶上狂呕了起来。他托着她的额头,试图让她舒服一些。   一翻折磨之后,她软软地倒在他的身上,他再一次将她抱起,走到床边轻轻放下。   他准备去打盆热水,为她擦脸,她惊慌地拉着他的手,说:“你不要走,我害怕……”   “我只是要帮你打水擦脸。”他叹了一口气,眉心深蹙,一只死猫将她吓成这样,不知道后面还会发现什么事。   她拼命地摇着头,情绪有些失控,一直哭:“我今天晚上肯定会睡不着觉了,我从小就怕黑夜,因为小时候有一天晚上被一只狗吓过,所以睡觉必须要点着灯。你看到没有,那只猫死得很惨,有人故意把它的内脏挖出来那样摆放。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弄死它?要将它们放在这样一个精美的礼盒里?这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多变态的人啊?为什么要恶作剧啊?为什么啊?”   原来她晚上睡觉喜欢点灯,是因为害怕。   他抓住她的双臂,试图让她清醒点,所以大声说道:“韩秀,你听我说,没事的。那只是有人在恶作剧,并且放错了地方。”   她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有人将死猫死狗放在谁家家门口,就是为了要报复那家人。可是我都没有得罪过人,为什么要放在我家门口?呜……我要报警……”   “报警没有用的,若是有人存心恶作剧,就算警察来了,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别哭了,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我去烧些粥,你先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会,待会起来冲个热水澡,会舒服些。”他去卫生间用热水搓了下毛巾,回到床前,将她满脸是泪的面庞仔细地擦拭。   她闭着眼睛,不停地点着头,眼泪依然汩汩地不停流着。她一直紧紧地握着他的另一手,舍不得地松开。   他深叹了一口气,在她的手背安慰地轻拍了拍,她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他出了门,将散落在地的食物全部拎进门内,再次折回门外,打算处理掉那只死猫。   对门的邻居刚好回来,见到他微微颔首,拿出钥匙开了门进了自家门。   他呼了一口气,还好,邻居刚回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将那只死猫的尸体和内脏收拾好,一张纸条从礼盒盖的表面夹层掉落。   他紧攥的手背上浮起青筋。他弯腰捡起那张纸条,打开,黑色张扬的笔迹映入眼帘:它在手术刀下无痛地永远沉睡了,送给你,这是我精心准备的第一份礼物。   第一份礼物,那就是意味着还有第二份第三份……   将字条握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掌心内,他仿佛听见了古先生那狰狞的笑声。   他将猫尸连礼盒起拿回屋内,放在门口,洗了手,便又去看韩秀。韩秀的情绪已经定下来,双眸紧闭着,嘴唇微微蠕动,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在床沿坐下,执起韩秀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上一吻,“先安心睡一觉,没事的。等你睡着了,我就出去找个地方,把那只猫埋了,你不用担心。”   韩秀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过了许久,他听到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这才轻轻放下她的手,为她盖上薄被,退出房间。   他把屋内所有的灯全部打开,阳台的门和所有窗户全部锁好,并将所有窗帘全部拉上,这才去处理放在门口的猫尸。拿了工具,捧着礼盒,他轻手轻脚地带上门离开。   夜幕已经降临,他不敢走远,怕来回的时间太久,韩秀醒来会害怕。   他选择了小区西南角的花园,比起小区内其他中心花园,傍晚来这里散步的人是最少的,这会儿时间刚好是晚餐时间,花园内没有什么人。他会选择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有一棵枝叶茂盛的桃树,希望这只可怜猫儿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他用铁锹迅速铲了一个坑,连同礼盒一起埋了下去。填完最后一锹土,他在桃树下为这只可怜的猫儿祷告了一会儿,才提着工具离开。   回到家里,他放好工具,洗净手,走近卧室去看韩秀。韩秀还在沉睡中,他替她掖了掖被角,便轻轻地离开,去了厨房,开始熬粥。   脑海不断浮现起前段时间的电视新闻,N市破获的一起重大人口贩卖案。他意图在画面上找到张教授,庆幸的是,没有看到张教授,但同样失望的是,被抓的一干人等,都是些不名不见传的虾兵蟹将。事情过去不过一两个月,古先生送来这样的一分“礼物”,这意味着,他们逃脱了,找到了新的地方安顿好,接下来就是着手处理他了。   粥熬好了,但韩秀并未醒。小七见她睡得深沉,不忍心叫她起来,让她睡下去。又怕她醒来害怕,他将地铺从书房搬至韩秀的床下。   躺在被子上的时候,他感觉脑海里一片混乱。   该来的终究是该来,只是他不能连累了韩秀,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伤害。   第三十二章 相爱   翌日,韩秀一早醒来,天还是蒙蒙亮,借见窗外投进的淡淡光线,她瞥见睡在床下的小七,一阵暖流直涌上心房,那里一下子被填得满满的,眼角也禁不住沾了点点湿意。   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跪坐在他的床铺前,细细地审视他俊朗的面容。即便是四年前,她也没有这样仔细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这是一张上天赐予的俊美至极的完美面容,清冷的气质,表明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只有睡着了,才会浮现出柔和的感觉。   浓黑的眉毛,她喜欢看它们轻挑的样子;黑长浓密的睫毛,好长好卷,是她哀号一辈子也得不来的;挺拔的鼻梁,他总是喜欢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性感的薄唇,人家都说男人唇薄是无情的象征,他究竟是无情还是多情呢?还有这下颌上,青青的胡茬……   一想到昨天晚上他温柔细心照顾她的感觉,那悄悄萦绕于心的不只是感动,她清楚的明白,她已经彻底被征服了,左胸口处那猛烈不停跳动的感觉骗不了人的,心动的感觉无可救药的侵袭了她。   如果说四年前,是喜欢,那现在一定是爱。她是爱上他了,不是又一次,而是真正的一次。   四年前,她懵懂地接受、交往、恋爱,到最后的分手,人生唯一的一场初恋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结束了。她问过自己很多次,刻骨铭心吗?她答不上来。最初,他的身影会萦绕在她的脑海里,究竟是爱还是恨,她分不清,甚至觉得不应该用爱与恨这样强烈的情绪来形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模糊,偶尔想起,不是必修课,只是记忆里遥远的一个影子。   让她不明白的是,是为什么重逢之后,四年前所有的感觉全都变了呢。   如果不是这张脸,一模一样,她一定会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难道是上天是不忍再看到她这个怨女继续寂寞空虚下去吗?让他改过自新,重新来过?让她再体味一下初恋的滋味?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咬着嘴唇,在他紧闭着眼的脸上方做起各式各样的搞怪,心里不停地念着:“猪头,我决定原谅你。如果你对本姑娘说,韩秀,我们复合吧。本姑娘一定会酌情考虑接受的。”   她翘起食指,打算轻轻刷一下他那对长而卷翘她求之不来的眼睫,殊知,手指被突然抓住。她惊讶地还没来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被褥上。   她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醒的?!”话刚说出口,她便捂着嘴巴,她忘了还没有刷牙,嘴巴臭臭的。   他淡淡地轻抬嘴角,眼波流转,“你从床上起来的时候。”   望着他的笑容,瞬间,她有些恍惚,身体似乎有些飘飘然。他的眼角再不像以前那样,轻轻上挑,不管怎么笑,都像是再勾引人,现在的笑容极淡,是那种让人看见就什么舒服的样子。可是在她看来,还是像勾人。   她的脸颊平添了两抹绯色,伸手推了推他,“我要去刷牙啦,嘴巴臭死了。”   “嗯。”他轻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起身,反而是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就像是欣赏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她咬着嘴唇不敢正眼看他,只好偏过头看向床下,心里念着,有时间把屋子好好清洁一下。   蓦地,他的身体突然压了下来。他将头埋进了她的发间,用力地吸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双臂强而有力地圈在了她的腰间,将她紧紧地抱住。   她呆呆地不知道作何反应,耳边清晰地传来他胸腔内有力的心跳声,还有自己心房内那“咚咚咚”如鼓敲击的声音。   彼此的心跳,这样贴近的感觉,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她伸出手臂,悄悄地爬上他的腰间,轻轻地环住,不敢用力。   感觉到她的回应,他的身体轻轻颤动。他将脸埋得更深,下巴上的胡茬扎在她皮肤上,引得她的轻叫一声。   他低低地笑着,又调皮地将胡茬在她颈间的肌肤上蹭了又蹭。   她扭着身体,撒娇似的抗议:“起来啦,你重死了。”   话音刚落,下腹被什么硬棒棒的东西顶着,如今的时代可不是封建闭塞的年代,男女之事怎么的都能略知一二,一瞬间,她明白那是什么,她僵直了身体不敢再乱动,脸越发的滚热。   清晨时分,是男人最容易兴奋的时候,而这个时刻绝对不可以骚扰男人。   他将脸从她的颈间抬起,原本幽深的黑眸一片迷离。   屋内静得只能听到两人都不太敢用力的呼吸声,她与他对视,紧张地连双手都不知要怎么放,手掌心下热度,让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坚硬紧绷的后背肌肉。只是稍稍动了一下,可是,有人呼吸节奏便微微不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搁在他的腰上,她红着脸迅速收回。   她暗暗吸了口气,结巴着说:“我、我、我要去刷牙……”   语音刚落,熟悉温热的气息封住了她红润微颤的嘴唇。   “唔……”她招架不住,眩晕略带挣扎的呻吟,换来了他更加激情灼热的深吻,似要将她的灵魂全部吞下。   隔着薄薄的衣料,两人的身体紧紧地纠缠着。她的睡裙下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翻卷起来,火热的肌肤相触让她的身体轻颤起来。   身下窈窕玲珑的曲线,刺激着他的感官神经,柔若无骨的身姿让他的身体变得刚硬而亢奋,原始最本能的欲望在体内强烈地叫嚣着。他将脸埋在她的颈间,咬着牙闭着眼,双手扣住她的腰和背,将她纤细的身体紧紧压向自己,他期望这样能够减轻下半身那种难以忍受的□之痛。   他该停下了,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只是越是挣扎,越是抗拒,越是忍受不住。   被他抱得太紧,她的身体似要断掉,但每根神经都在跳动,每颗细胞都在活跃,这种陌生让人又爱又怕的眩晕感觉让她无助地轻吟,却不知这一声呻吟,是在挑战他的极限。   迷迷糊糊中,她只知道自己衣服被温柔地褪尽,散落在地。她还知道,他还在极力地压抑着。   “韩秀……”他的唇贴着她唇,轻轻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嗯……”眩晕得让她无法相信,这样的声间是从她的嘴中吐出,她得清醒,唇舌纠缠间,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我……我……我要刷牙……”   “韩秀……”他期望她拒绝他,让他从□之中□,但是内心深处却是在呐喊着:韩秀,不要拒绝,不要拒绝……   “嗯?”   “韩秀……”   “嗯……”   “韩秀……”   他的唇疯狂地缠着她的唇,又在一声一声不断地呢喃着她的名字,这样极度的渴望就是毒药一样,侵蚀弥漫了她的大脑与身心,本能的回应他:“小七……”   “嗯……”他的声音在颤抖。   当全身的肌肤都被火热坚硬的感觉包围着,她知道一经点燃的□是没有办法回头了。她没有逃开或是挣扎,而是随着身心毫不犹豫地迎合。身体的阻隔被冲破的那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尖锐的疼痛似要撕裂她的身体,她的十指紧紧地抠在他的背部,她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他的胸口,不知是痛,还是因为爱,难以言语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   他看着她倔强的小脸因疼痛而揪在一起,愧疚爬了整个心,他温柔地吻尽她的眼泪,吻住她的唇,只是他深情的爱意并没有停下,一次又一次深深灌入她的体内。   疾风骤雨般的疯狂之后,两人安静地紧紧依偎着,感觉彼此的体温,感觉彼此的心跳。   蓦地,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是闹钟报时的时间。   暧昧的气氛中却有些尴尬,本该像往常一样安静的早晨,突然变成这样,绝非他们始料能及。   明明前一阵子避他唯恐不及,结果想通了事情之后,一下子来了个大跃进,发展到了连自己都不敢想的级别。   韩秀羞涩地轻轻挣扎地一下,“我要去刷牙……”   低低浅笑声音自耳边传来,身后微微起伏的胸膛,让她感受到他愉悦的心情。她羞赧地用手肘轻抵了下他的胸膛,“不许笑!”   他将她的身体轻轻扳过来,唇在她红润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便迅速地起身,然后抱着她一起进了浴室。   直到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她才恍过神,她尖叫着,羞得一会儿捂住胸部,一会儿遮住下面,最后崩溃的只好捂住脸,任由他笑着为自己沐浴。   这真的是脸丢尽了。   第一次这样坦裎相对,她实在没法适应,一直害羞地捂着脸,拼命地催促着他快点洗完出去。   他知道她害羞,却故意逗她,即便是洗完了澡,也不急着离开,而是捉下着她捂着脸的手,在她的唇上轻吻一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她的脸就跟煮熟的虾子似的,从指缝间看着身形挺拔,没有一丝赘肉的身影消失在浴室内,她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右手紧贴着左胸口,那里“怦怦怦”跳得不停,心底却又泛起一丝小小的失落。   跟他腻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就像是灌下整罐子的蜜似的。   她捧住自己的脸,拼命地甩了好几下。   真是要命的早上。   洗完澡,韩秀探了探,见小七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这才走出房间。   “昨晚敖得安神粥。”他盛了一碗递至她的手上,笑眯眯地看着她,“睡了一觉,感觉好一点吗?”   切!看他笑得那副风骚样,明明就是想问,一大早的“运动”了一场,是不是感觉好一点。   “谢谢,”她接过,脸颊还有些余热,不敢看他,顺着他的话说,“睡一觉,好了很多。那只猫……”   “埋在西面花园的桃树下。”他说着,又盛了一碗粥,与她一起在餐桌前坐下。   “哦……希望它的灵魂得到安息。”   “会的。今天别去上班了,好好在家休息吧。”他盯着她,突然也变得不好意思起来。   她的脸又是一红,“我没什么事啦,在家里的话,会忍不住想起这件事。如果去公司忙一忙,也许很快就忘了。那只猫真可怜,那些变态的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点了点头,“嗯。不过不易太劳累。”   “嗯……”她轻应,口中喝着安神粥,嘴里仿佛灌进得不是粥,是蜜糖一般。   第三十三章   杉杉买彩票中了五千块,开心地对着韩秀又叫又跳,“小七真是个大福星,自从他来了之后,我不但解套了,居然现在还中了彩票。”   韩秀看着杉杉那得瑟的劲,直翻白眼,说:“请客。”   杉杉一口答应:“去哪里?如果要装十三,我们就去星巴客,捧杯咖啡,坐窗前,看帅哥。”   韩秀鄙夷地说:“中了五千块,就请喝几十块的咖啡,你真是没诚意。在我们家骗吃骗喝这么久,你好歹也要奉献个千把块出来请客吧。”   杉杉咂了咂嘴,说:“行,就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奉献就奉献,让我想想去哪里啊。K歌?”   “得了吧,每次不是去逛街,就是吃饭,要么K歌,要么搓麻将,没新意,懒得动。”韩秀摆了摆手。   杉杉又想了一会,突然狠狠地拍了大腿说:“有啦,我们去吃烤全羊。上次我们公司部门组织活动就去的那儿,在省边境,开车也就两个小时吧。那儿有个大水库,吃完了烤全羊,我们刚好下去游泳,风景优美如画,小山坡也不高,谷底还一大片河滩。”   韩秀咬着唇,点着头说:“哎,你总算有了点建设性的提议了。”   “Ok,就明天,明天刚好周六休息,我马上找我朋友去联系那里的农家。你把你家小七带着,我再联系几个朋友,人多热闹。”杉杉冲着她挤眉弄眼。   “你家小七”四个字让韩秀的脸微微一红,“贫嘴!”   晚上,吃完饭洗完了澡,韩秀顺手将陈孟礼的几张玩具画稿塞进信封里封起来,刚好有位客户是玩具生产厂商,明天可以将这几张画稿交给他,上次说要帮陈孟礼的投稿,若是这次能成功,她也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   装好画稿,窝在沙发上,她便开始冥想。   死猫事件并没有困扰她许久,小七的安抚与体贴让她很快将这件事淡忘,再加上男欢女爱真是件邪恶的事,尤其是体会那种脑中瞬间空白的欢愉滋味,会将你带入□的无底深渊,而无法自拔。   自打那个早上不小心擦枪走火之后,他们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激烈地缠绵在一起。   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起初,只是浅吻,或者是无意中的触碰,但是却因这样若即若离的暧昧,被指责成诱引,每次都是一发不可收拾,沉陷其中,被那份狂乱的□灭顶。   小七的外表看上去冷冰冰,但是事实却是证明,凡事不能看外表。在床上,他的火热激情绝对可以溶化掉南北极,热情、霸道、绝对的占有。他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体力,每一次都非要将她榨得干干的,像个木偶娃娃一样任由他摆布,他才肯罢休。   不知为什么,越是激情,越是甜蜜,她却越是有种不安,这种不安总是让人找不着方向。   “在想什么?”小七洗完澡,看着她窝在沙发上发着愣,起过去,将她轻轻捞进怀里。   她伸出手,像只猫儿一样趴在他的胸前,在他□的肌肤上画着圈圈。她贪恋他宽厚的胸膛,以前为他上药的时候,她就会偷偷的在脑中臆想。喜欢用手触摸他的每一寸肌肉,虽然硬棒棒的,常常撞得她很痛,但是每根线条都充满阳刚味十足的力与美,让人流连忘返。   “没有想什么,周一要帮孟礼把画稿投给客户,希望他儿时的梦想能够实现吧。”她才不会告诉他,她在意淫他那诱人的身姿。   “哦……”他低低地拉长了声音,有些吃味。这应该就是人类的嫉妒吧,可是这种感觉不好。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下周……我想请几天假。”   她抬起小脸,一脸惊愕,“要去哪?”   “不是要离开。”他摸了摸她的头。原来她会担心他离开,窝心与不舍的感觉填满了他的整个心房。   她故作轻松地说:“哦,那是什么事啊?”   “就是你说的那个臭臭的药膏研发的事。”他低垂眼睫,没有看她,怕眼睛里泄露了太多的情绪。   “那个臭药膏?你真的卖给了B&G公司?”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嗯。而且会改进药膏的味道,你以后就可以放心的用。”他伸手从一旁的茶几下面摸出了一张支票,“这是Alice预付我的支票,你收着吧。以后还会有钱,你都拿着。”   她瞪圆了眼睛,盯着那张支票,惊愕地半晌说不出话。直到确信金额栏确确实实是五万块,她还是一点都不敢相信。   她将支票推回他的面前,说:“你说什么呀?我才不要你的钱。假我批了,但是工资照扣。”以前她收留他就是为了奴役他,想他为她赚钱,现在当他将支票推在她面前,她觉得这种说不清的滋味让她难过。   他抿紧唇,将支票再次推到她的面前,“就当我暂时存在你这的。我可能会多请几天,时间要根据研究具体而行。这个月的工资不用支付了。”   “这个月你还想要工资吗?奖金都被扣光了。钱我先帮你存着,免得你呆呆地被人骗。”她说。   “我很呆吗?”   “你不呆吗?不知道是谁撞伤了脑袋,像个幼稚儿一样整天问东问西问十万个为什么?”   “知识就是力量。”他从身后抱着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凝重的表情。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属于她独有的馨香让他沉醉,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她说:“对了,托你鸿福,杉杉中了五千块,明天请我们去吃烤全羊。”   “哦,好啊……”他懒懒地应声,心思没有放在明天要去做什么上面,而是现在要做什么。一只手偷偷地探进她的睡衣内,沿着她胸前柔软的曲线慢慢撩拨着。   “喂,这次我可没有勾引你。”她咬着唇,憋红了脸,羞涩地抱怨。每次他抱得紧,最后都会发生情况。   “刚才你趴在我身上,用手指画着圈圈,不是勾引是什么?”略带沙哑着嗓音,带着一点痞痞无赖的控诉,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引得她一声呻吟。   “你这只□……”   “有人就是喜欢□。”他索性将她的身体反转过来,压在沙发上,咬着她的唇,深深吸吮。   “你才喜欢淫——”她话说出口,便顿住,反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讨厌。”   他大笑,额头顶住她的额头,沙哑着嗓音诱惑,“要不要试试沙发?或者厨房?阳台?”   “我晕!你怎么能想到的?”   “网上不是说常常换地方有情调吗?反正在家里,又没有人看见。”   “你真是越来越邪恶……”   “这世间没有邪恶又哪来的正义?”   不一会儿,娇柔与刚阳交织的喘息声在偌大的客厅内响起。   翌日一早,杉杉和朋友开着车子便到了韩秀家楼下。韩秀与小七携手下了楼,杉杉见着两人亲昵的样子便开始打趣。   韩秀也不甘心示弱,指着坐在驾座的男人揶揄杉杉。   开车的帅哥姓骆,名俊楠,是杉杉公司的同事,又或许算是情人,因为目前两人男女朋友关系暂时未定,只是在一直若即若离的搞着暧昧。这种新潮的交往模式,让韩秀直觉ORZ,在交男友恋爱上,跟杉杉相比,她真的是幼稚园毕业。   另一辆车上的还有两对小情侣,是骆姓帅哥的朋友。   车程大约两个小时不到的样子,便驶进了偏远的山窝窝里。车子在山路里左弯右弯,行了约莫十分钟,便看到几户人家连着的一个小小的村子。   韩秀不得不佩服杉杉他们那行人,连这种山窝窝里的地方都能挖掘出吃的来。农家大叔姓赵,看赵大叔热情熟络的态度,就知道骆帅哥他们似乎常来这里。   下了车,看着到处都是奔跑的小羊羔,活蹦乱跳的,煞是可爱,可是待会儿也许其中一只就可怜的成了他们的腹中餐,韩秀突然心中涌上一股子酸意,下意识地紧紧攥着小七的手,“我突然不想吃羊肉了。”太残忍了   小七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好,那我们待会儿都不吃。”   然而,这一幕并没有等太久,赵大叔帮他们挑了一只羊,拖着那只羊就往屠案上送。小羊羔儿咩咩咩惨叫声,听上去就像是叫妈妈。   小七听着这样的声音,身体倏然地僵住,脸色变得惨白。他快步走上前,拦住那位赵大叔,说:“这只羊我们不吃了,原价多少钱,我照样付给你,请不要杀它。”   不仅是赵大叔满脸惊愕,一行来的几个人同样惊住了。   骆俊楠走过来,拍了拍大叔的肩头,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弄点蔬菜野菜吧,要是有什么鱼或者小龙虾,也给我们弄点吧。这只羊的钱我们照付。”   其他人见势,也跟着附合,说:“是啊是啊,就弄点鱼虾野菜吧,很不错的。”   韩秀拉住杉杉说:“不好意思,扫你们的兴了,我觉得太残忍了……”   杉杉说:“你别这样说,其实我刚才也觉得蛮残忍,要是真把这只小羊儿吃下肚,我想我晚上会做恶梦的。”   第三十四章   赵大叔夫妻去忙烧菜了,他们一行人从大叔家的后院出去,顺着水库的坡道一路向上爬。不一会儿便站在水库的长堤上,看着面前一大片碧色湖面,大家开心的欢呼。   除了韩秀和小七,其他人都找地方换了泳衣,跃身跳进了湖里。   小七牵着韩秀的手,沿着长堤缓缓向前走。   “唉,刚才都是因为我,连累你坏了大家的兴致。”韩秀嘟着嘴,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七的眉心微蹙,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看不下去,那只小羊羔的眼睛,十分的无辜,让我想到了一些人。”   那位赵大叔从羊圈里拖出那只羊羔拴在树上,雪亮的屠刀在磨刀石上“滋滋”刺耳的声音,小羊羔不停地惨叫,这些不禁让他联想到手术刀划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届时赵大叔手握的将不是屠刀,而是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划开的也不是那个小羊羔儿,而是他,他躺在那肉案上一动不能动,只能看着那把刀直刺他的心间,直剖他的胸膛,将他的心肝五脏全部掏出来,血淋淋的一片。   他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胸口之处,这里抽搐了一下,那种令人窒息的恐惧感觉侵袭了他的四肤百骸。   若不是逃离了那里,他的命运就如同这只小羊羔一样,整个实验室里的人都是无辜的,却因为人类无比贪婪的私欲,全部成了柔弱的羔羊。   “是啊,如果这样看着它被生吞活剥了,别说吃它,就是日后想到它,我也不会心安的。”韩秀咬着唇说。   小七紧握着她的手,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她的手背,目光宁静而幽远。   两人手牵着手,走到长堤的尽头,转向攀上小山坡的坡道。眼前一面郁郁葱葱的树林,一路向上到了坡顶,远目瞭望,那一湖碧水尽收眼底,说不出的秀美惬意。   “想要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   好多事物全被缩小了   心里不想放的就去了算了   让太阳把脸庞给晒得红彤彤   想要吹着口哨在树上唱歌   遥想开往远方的火车   可以那么轻快的穿过山洞   当树上还很空你要不要陪我?”   韩秀一边轻哼着歌,一边歪着头笑望看着小七。   小七突然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直到一棵又矮又粗壮的树前才停下。这棵树的树杈长得很低,弯弯地向悬崖边伸去,不知是石头包住了树,还是树长在了石头上。石头与树相抱相缠,难分难舍。   小七并没有费力气,便攀上那根树杆,缓缓地向崖边移去。   “喂,你想干什么?”韩秀不解他想做什么,惊叫出声。   他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过来。”   她惊叫,“害怕啦。”   “过来。”他又向她招了招手。   她紧张,“会不会掉下去啊?我害怕。”   他说:“不会,我们坐的地方离崖边还些距离,而且有我在,你放心。”   她放心地将手交到他的手心,他紧握住,牵着她的手,在树杈上坐下。   坐在石树交缠的树杆上,韩秀远远地看着湖面人头浮动,激动地说:“你看,他们游到了湖中心了,好厉害。唉,只可惜我是个汗鸭子。”   他淡淡地笑着,跟她在一起永远都是那么快乐。   她将手窝在一个喇叭状放在嘴前,对着湖面大声叫着,“杉杉——”   杉杉听到声音,停下,看见他们,从水底伸出手挥了一下。   韩秀抱着小七,大笑起来,“真的太刺激了。其实我恐高,如果没有你在身边,我肯定不敢坐上来。这样坐在树上,又是在悬崖边的感觉真的好舒服。”   “把鞋子脱了,光着脚丫。”小七淡淡的笑着,笑容明亮耀眼。   韩秀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带着她坐到这棵崖边的树上,冲着他做了个鬼脸,笑道:“笨蛋,那是歌词啦。”   “无所谓,可以继续唱。”   韩秀笑着脱了鞋子,然后对着山谷对面,放声开始大唱:“想要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好多事物全被缩小了……”   天公作美,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的灼热,空气里也不有燥热的气息,徐徐的微风拂面而来,多了一丝凉爽。   韩秀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强烈的喜悦包围着她。她的头枕着小七的肩头,小七的手臂揽着她的身体,两个人坐在树杆上,看着对面,看着湖中心,看着四面郁郁葱葱的无限绿意,无限沉醉。   “这样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如果可以,真希望一辈子生活在这样的地方。”韩秀说。   “你要是住在这里不出三天,公司的大叔大婶们一定会把你从这里揪回去的。”小七笑道。   “要不要这么犀利?”韩秀轻打了他一下。   他失笑,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的一吻。下意识的,她闭上了眼睛。轻柔的吻沿着她的额头,移向她的眼睫,她的眼睫轻轻颤动着。他的吻没有停留,顺着她漂亮的鼻梁一路向下,最终细腻地落在她的唇瓣上。   不知过了多久,赵大叔站在长堤上,中气十足地冲着大伙儿喊:“开饭啰——”   韩秀倚偎在小七的身上舒服得差点睡着了,隐隐约约听到喊声,便睁开了双眼。   天上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变薄了,她看见淡淡的阳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就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子,散发着漂亮耀眼的金光。   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眸,眼底尽显妖娆,这一刻,他就像是从山中走出来的精灵一样。   她禁不住诱惑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说:“别这样看我,越看我会越放不开你。”   这句话应该是他对她说才对,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越是舍不得离开她,可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要联系到张教授。假如有一天,真正的唐泽齐回来了,也许他便要消失在她的面前,即便是远远地看着她,也许日后都只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微笑着说:“放不开,那就不放,紧紧地抱牢我。”   她伸出手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可是我们要下去吃饭了。”   “那我抱你。”   他的话音刚落,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回过神,他抱着她从树杆上站了起来。   “啊——”她吓得闭起了眼,“喂喂喂,你这样,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两人要跳崖殉情呢。”   “我跳过一次,知道那种滋味,所以不会傻到再跳第二次。生命诚可贵。不是每个人都机会活第二次。傻丫头。”他抱着她缓缓向山坡下走去。   “你跳过?!是蹦极还是要自杀?”她好奇了,“你先放我下来啦,这路上全都是石子路,要是不小心摔一跤,我们两人都会跌成猪头。”   “以后再慢慢跟你说,我们赶紧下山吃饭。不然大家等急了可不好。”他岔开话说题,并且放她下来,改背她。   她撅着小嘴,本来有些羞涩,后来看着他宽厚的背部,色心萌动,于是兴奋地跳上了他的后背,双臂从后面抱住他,脸颊贴着他的侧脸,顽皮地冲着他敏感耳朵吹着热气。   他笑,“你再这样,待会我们俩真的会跌成猪头。”   她也笑,她喜欢看着他面红耳赤,比她还要差涩的模样。   韩秀和小七两人是最后回到赵大叔家的,所有人都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两人。   尤其是杉杉,眼波荡漾,“瞧你们两人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偷偷去野战了。”   “去你的,满脑子□思想。”韩秀戳着杉杉的脑袋,坐下。   骆俊楠高嗓门喊了一声,“大家都成年人嘛,不用害臊,来来来,喝完酒,我们继续,该开房间的开房间,该野战的野战。”   赵大叔端上一盆龙虾,笑眯眯地说:“没你们城市里的味道多,就是我们地道的农家烧法。还有这是我们自家酿的药酒。”   赵大叔这话一出口,坐在对面的骆俊楠的朋友李帅喊了一声,“那这酒一定要喝,滋阴壮阳,我们男人要补,一定要补。”一边说笑着,一边给每位都倒了一杯。   大家闹闹哄哄,嘴着味道鲜美的龙虾。   韩秀不知道小七的酒量究竟是多少,拦着他,叫他少喝一些。他笑着摇头,说没事。   其他人可不依不饶,上了酒桌,可没有少说的话,给小七倒了一杯又一杯。韩秀心疼,帮他代了不少。   结果等到走的时候,小七没事,韩秀倒是醉了,靠在他的身上睡着了。   回程的时候,大家都带了好多农家菜和水果走,满载而归。男士们都喝了酒,所以全部换成了女同胞开车。   车子飞快地行驶在高速上,坐在后排的小七拥着熟睡的韩秀。   快乐的日子,总是十分的短暂,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一辈子拥她在怀。可是明天开始,他有很多事要做。未来究竟怎样,一片茫然。   第三十五章 亲人(1)   游玩回来,小七就像之前说的那样,没有再去公司上班,每天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总是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   无论韩秀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总是三言两语便轻易地将话题转移,这让她心中更憋得慌,想要生气,可是每当看到他那张疲备不堪的脸,她的心就会忍不住地抽痛起来。   这一天,他又出去了,直到夜幕降临,他都没有回来。他的时间概念很强,虽然这几天他没有去上班,但是通常下班之前他一定会到家,因为,他要烧饭给她吃。今天,她回来的时候,家中一片冷清。现在,他还没有回来。   拿起电话拨打他的手机,耳边却是不停地传来冰冷的机器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她只好呆呆地挂上电话。   她在屋内不停地来回走动,急得就像是热窝上的蚂蚁。   墙上的指针指向午夜12点,报时鸟“布谷布谷”一进一出地叫着,她的心突然凉了一大截。他真的是去做化妆品研究吗?为什么她的心会这样不安地跳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在垃圾堆里将他捡回来的画面,血肉模糊……   她拼命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自我安慰:他不会有事的,不管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都不会有事的。   这时,门锁声响动。   她急忙奔向门口。   小七刚打开门,意外地看见韩秀睁着一双忧虑的大眼,站立在门口等着他。   所有的疲惫不堪,在一瞬间消失了,只要回到这里,只要看到韩秀,就像是温暖的阳光照在心底,暖暖的,软软的。   “还没睡?一个人害怕睡不着?”他进门放下钥匙,走近她的身前。   许多许多想要说的话全数卡在了喉咙里,一瞬间,什么也说不出来。韩秀摇了摇头,拼命地咬着唇,唯有睁着眼睛傻傻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臂,紧紧地拥住她,嘴唇贴着她的发丝,轻吻着。   明天,他就可以见到张教授了,与亲人的重逢,却又意味着,也许他留在这里的日子不多了,他要离开她了,也许以后都没有再见的机会,如果他死了……他竟然是这样的不舍。   双臂下意识地收紧,他将她抱地更紧。   “喂,你怎么了?”见到他,她担忧了一晚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位。   在她抬首的瞬间,他用力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攀在他胸前的手不由自主紧是捉住了他的衬衫。   炙烈而绵长的吻让她脑袋一片混沌,无法思考,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吻奔去了,他几乎要夺走她胸腔内所有的空气,心跟着他的吻渐渐沉沦……   许久,他终于放开了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伏在他的胸前喘息着。   这一次的吻与之前的都不同,第一次是懵懂,是情难自禁,第二次是霸道,是侵占,第三次,第四次……甜蜜得让人幸福。但这一次,她竟然尝到了一丝绝望且要分离的滋味。   她不敢往下想,抬眸看他,“你究竟怎么了?”   “没事。”他依然是紧紧地抱着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能不能别说这两个字?你今天很反正常。不对,你这段时间很反常,行踪都神神秘秘的,你真的只是去搞产品研发吗?”她担忧地看着他。   “真的没有事。”他淡淡地说。   只凭他那副永远没有表情的表情,也许,她会相信他的话。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刚才的吻,她根本不能确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吻泄露了他的情绪,她感觉得到,他面无波澜的表情根本就是在骗人,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讲。   “好。既然你不想说,那算了。以后不许再抱我亲我。走开啦!”她赌气,推开他,转身就要离开。   他蹙紧眉心,拉住她的手不放。   “放手啦。哼!”她甩开他的手臂,回到自己的卧室,很用力地关上门,佯装很生气。   他看着她走进卧室,内心犹如万蚁在啃噬。挣扎了一番,他快步走向她的卧室,轻敲了敲门。   “走开啦!我不想再看到你!”   若是以前,他会陌陌地走开,现在他知道,这是女人的口是心非,越是不想见,越是想见。就像是动物界里雌雄动物因为信息素相互吸引一样,在人类,这叫爱情。   他站在门外,低哑着嗓音,说:“对不起,我骗了你,这几天我并没有去做什么产品研究,而是一直在找我的……我的干爹。如果能确定下,就这两天,我想带你去见见他。”   带着女友去见自己的父母,这是每个男人都会做的事。他其实也是个人,他有着人类的感情。他想,张教授见到她,一定会开心的。   她拉开门,“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四年前没有听说他有干爹,也许是他去了美国后认得亲吧。   他僵硬地点了下头,“脑子里……偶尔会有些影子。”   她咬着嘴唇,说:“我不是耍性子闹脾气,我只是很担心你,怕你出事。”   他轻抬了抬嘴角,淡淡地笑道:“我知道。”   她一阵失神,他又笑了,只是他的眉宇之间总是缠绕着那么一丝淡淡的忧郁挥不去。究竟有什么事一直困扰着他呢?四年之后的他,真的变了很多很多,真的好像两个人……   “嗯,快去洗澡,早点休息。”   “嗯。”   翌日,韩秀起了个大早,结果发现床侧空空的,小七比她起得更早,甚至连早饭都烧好了。   她见着他脸上那副倦容,不禁想,他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   突然,一阵陌生的铃声响了起来,小七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接起,“我马上下来,谢谢你。”挂了电话,他对韩秀说:“Alice在楼下等我们。”   “哎?她怎么在楼下?”   “先下去再说。”   韩秀来不及再多问,便被小七拉着出门了。   Alice戴着墨镜,依在车前,远远地看着两人手牵手地走向她,忍不住调侃:“呵呵,还说不是女朋友,两个人这么亲昵,还住在一起?”   韩秀的脸没由得一红。   “你好,我叫艾雨,你可以叫我Alice。”Alice伸出手。   “你好,我叫韩秀。”眼前这个女人,今天是一袭香槟金的洋装,无论是说话,还是姿态,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优雅。   “人如其名。我问了小七很久,他都不肯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藏得可真深。这是我的名片,欢迎你使用我们B&G产品,我可以给你全球最优惠价。”Alice将自己的名片递给韩秀。   “啊,你们公司的产品,我有在用啊。那个深洁清洁面乳真的很赞。哎呀,不好意思,我的名片忘记带了。我是做保洁工作的,有时间我们找机会好好的聊一聊。”韩秀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能认识B&G的高管,这也许又是一个商机。   “这个小七有说过。你年纪轻轻的就开了保洁公司,很了不起。现在这个行业很吃香,请阿姨,都要看阿姨的时间安排呢。”   也许这就是通常所说的职业病,两个人一见面都有种要将自己公司的产品与服务介绍给对方的强烈欲望。   小七见两人有种相见恨晚,恨不能就地坐下开聊的趋势,他不得不轻咳一声打断二人,“Alice!”   Alice回过神,拍了一下额头,“哎呀,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正事。我找我朋友查过了,的确是有一名叫做张同恩的病患,于前晚从拘留所转去了市脑科医院。虽然他是你干爹,但我朋友说了这个人好像是犯了什么事,但又是什么重要证人,医院方面看管也是很严格,有武警看守。本来你根本没有可能见到他,但是刚巧我朋友是他的主治医生。这是我朋友的名片,你去了可以找他。我已经跟我朋友说了,请他一定帮这个忙。虽然不能保证你一定能见到他,但是还是有希望的。”   韩秀一脸惊诧地看着他,昨晚,他说要带她去看他的干爹,却没有想到他的干爹是这样一个人物。两个月前他满身是血,难道和他的干爹会有什么联系吗?   小七淡淡地说:“谢谢你。这件事完了之后,我尽全力去完成新产品研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好了,我先走了。”Alice优雅地笑着,冲着两人挥了挥手,便钻进了车内。   车尾消失在视线范围内,韩秀有些难以启口:“你干爹他……”   “记得前几天的新闻吗?那个重大贩卖人口案件。”他声音低沉,像是极力从喉咙里挤出一般。   韩秀睁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没有参与贩卖人口,他只是一个生殖生物学的疯子而已。”   一个为了疯狂试验研究的人,除了试验,眼里什么都不再有的人难道不是疯子是什么?等到醒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成了一个双手早已占满了血腥的刽子手,妻女也早已离开了他。   韩秀撇了撇嘴,安慰他:“要去市脑科医院吗?就算不能见到你干爹,去看看,找医生了解一下情况,也是好的啊。”   “嗯。”小七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也要见张教授一面。   第三十六章 亲人(2)   两人驱车赶到了市脑科医院,小七并没有要去找Alice朋友的意思。   韩秀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也许找到了Alice的朋友,不但见不到他的干爹,还会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她说:“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话,我们自己去打听你干爹在哪个病房。你等下,我去问。把Alice的名片给我。”   小七将名片递给了韩秀,“不要提到张同恩这个名字。”   “嗯。”韩秀拿着名片,走向导医台。   名片上印的名字叫马国华,韩秀向值班护士打听。护士很热心的告诉她,马医生现在在院部十病区巡房。   她谢过护士,回到小七的身边,“马医生在十病区巡房。也许……”   她想说,你的干爹有可能住在十病区,却被小七点住了嘴唇,“走。”   两人乘着电梯到了十病区,出了电梯,就感觉这里的气氛不大对劲。   经过一个病房,韩秀看到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将一位病人团团围住,那名病人不停地嘶喊着,尖叫的声音似乎都扭曲了,过了一会,才听不到这恐怖的叫声。   突然,一个穿着病号服上了年纪的老人拿着大布偶,从一旁跳到两人的面前,举着那个大布偶对韩秀说:“姐姐陪我玩。”   韩秀被吓得紧紧抓住小七的胳膊,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小七则淡定的看着这位老人,说:“原来你叫438啊,我叫074。你的朋友真有个性,叫什么名字?”   这位胸前衣服上印着438号的病人,举高了布偶,说:“他不是我朋友,他是我儿子,叫豆豆,长得帅不帅?是我们小区里最帅的小伙子。”   韩秀看着这位老人,看他的样子差不多五六十岁,长得胖胖圆圆的,面容慈祥,应该享受晚年的时候,却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真的很可怜。   “你儿子长得真帅。”小七蹲下身,真的陪起这位老人玩了起来。   韩秀虽然不了解他究竟想做什么,但看着他这样天真无邪的与这位老人在一起玩布偶,让她看见了他最纯真的一面,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于是,从最初的有些害怕,她也蹲下来陪两个人,偶尔也会搭几句话。   约莫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小七突然开始比划,“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头发半白,戴着个黑框眼镜,这里有颗黑痣。笑起来的时候,嘴巴是这种样子。”他指着唇右上方,然后咧开嘴,将张教授最明显的特征表现出来。   那位老人看着他模样,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一脸害怕的样子,抱着他的布偶缩在一旁,说:“我害怕,他们都拿着枪,不许我们靠近。我家豆豆也害怕,一看见他们就会哭的。”   小七听了这位老人的话,极力地掩饰着内心的激动,脸上看似很平静,问:“那他在这层楼吗?”   老人指了指楼道西面,附在他耳边小声的说:“他在那边,有个绿色的门,门口站在两只大妖怪,妖怪手里都握着个枪。”   “谢谢你。你和豆豆都是好人,改天我再来陪你和豆豆玩。”小七冲着韩秀点了下头。   韩秀真是佩服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为了打听他干爹的下落,居然陪一位病人玩了一个多小时,原以为他是真心陪这位老人玩,谁知道一早就做好了计划。   “你这样做有点不厚道耶。”   “我是真心陪他玩的。打听只是顺便。”小七微笑着牵着韩秀的手,向西面走去。   到了西面,远远地就看到最里面的一间病房门口站着一名武警。   韩秀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除了曾有过一幢幢公寓楼塞宣传单,她从来没有偷偷摸摸做过这样的事。   她不敢东张西望,小七感受到她的紧张,低声说:“不会发生什么事的。如果见不到干爹,我们就回去。”   “嗯。”   小七紧握着她的手,向那间病房走去。   果然,到了病房门口,那名武警拦住了他们两人。   小七盯着墙上的病床号看了许久,脸上故作惊讶,“我是来看074床病人的。怎么没有074号病床?刚才护士说074在这边的。不对啊,是十病区呀。”   “对不起,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什么074床病人,请你们尽快离开。”武警同志面无表情地说。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找错了。”小七的眼睛盯着离着自己只有半米远,紧闭的病房门,眼中闪过掩不住的失落,转过身就要离开。   韩秀看在眼里,灵机一动,突然扑向武警同志,尖叫一声:“啊,老公,有蟑螂——”   武警同志被韩秀的身体逼得连退了几步,表情微僵,用力地推着韩秀说:“这位小姐,你抱错人了,我不是你老公。”   韩秀突然身体一震,身体被武警同志猛地推开老远,而原本那把手持在胸前的枪很严肃地对着她。   “不要开枪。”她害怕地抱着头向后退去,退回小七的身边,她颤着声音对武警同志不停地说:“不好意思,我一看到蟑螂就会条件反射。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真的有蟑螂……”   她不停地鞠着躬,弄得那位武警同志好不尴尬,终于放下了枪,“没关系,这地方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请尽快离开。”   在韩秀成功地引开武警的注意力,小七透过一旁的窗户成功地看到了病房内的张教授,是他没错。张教授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激动地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   小七收回目光也向武警同志深深鞠了一躬,“很抱歉,我太太唐突了。”   韩秀听到他吵哑的声音,面色顿时一红。   另一位武警走过来,“什么事?”   之前的武警说:“没事,找错病房了。”   小七牵住韩秀的手,再次向两位武警深鞠躬,转身离开。   走了没几步远,病房内突然传出一阵高亢的歌曲,韩秀听不懂唱得是什么,那声音唱到最后几近于歇斯底里,最终演变成一翻吵闹。不一会儿,医生护士全部赶到了那间病房。   直到进了电梯,韩秀才问:“你看到你干爹了吗?刚才唱歌的是他吗?他唱得什么歌,听不懂?”   小七点了点头,“是他。那是印第安的一种土著语。歌词的大意是在说:坐在青青的草地上,看着眼前盛开的月季花,我在等着我一心期盼的人——”他突然顿住,然后又说,“走,我们去楼下的草坪坐会儿。”   刚才的歌声,是张教授在向他传递讯息。   到了楼下,他四处找着月季花,果然看到一个花圃内种满了月季花。于是他找了个地方,拉着韩秀,坐了下来。   “你怎么连印弟安的土著语也懂?”韩秀歪着头看他。   “干爹教我的,他会很多很多的东西。”他留意着住院部大楼的出口。   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小七不停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过了约莫一个小时,终于见到一个护士推着轮椅出来,轮椅上坐着的人正是张教授。他的左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原本半白的头发,现在成了满头银丝,额头上还有着一道很明显的伤痕,那是他叫他逃离试验室的时候,被古先生打伤的。   张教授的轮椅前后各有一名武警跟着。他坐在轮椅上依旧不停地唱着歌,这会又换了一种语言,旁人都不知道他在唱什么,都当他是疯子。他的口中不停地啦啦啦地叫着,之后又吵着什么,只见那位护士推着他向小七他们坐的花圃走来。   那位被韩秀抱住的武警同志,看见韩秀,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别开。   张教授见着那些月季花不停地拍手,唱着儿歌,口中嚷着说要摘一朵给护士戴着,护士小姐直摇着头,对这位不安分的病人很无语。   突然,张教授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整个人向地面摔倒,而方向刚好是小七与韩秀所坐的位置。   小七一惊,直觉反应接住张教授。下一秒张教授迅速抓住他的手掌,以手指在他的手掌轻轻敲击,嘴里却在不停地喊着:“儿子,我的儿子!”   护士和武警见着立即上前架住张教授。   张教授撒泼,使足全身力气推开他们,死命拉住小七的手不放,毫不松懈,手指不停地敲击小的掌心,嘴巴却喊着:“这个是我儿子,这个是我儿子!你们放开我,我要跟我儿子回家!我不要住在这里,这里有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喂,你不要拉着我老公,快放手啊!”韩秀冲上去,表面是要将张教授拉开,实际上是用身体将小护士隔在了三人之外,让张教授与小七更长时间的接触。   但没有坚持了许久,张教授终究还是被拉开了。   小七脸色难看地看着他被拖回轮椅上。   韩秀假装很愤怒,冲着那名护士吼了起来,“你们怎么回事?这里是脑科医院,看护病人的时候要小心。我们坐在这里都能遇上这种事,你说我老公万一要是被那个病人伤着,你说这个责任怪谁?!”   “很抱歉。”护士十分尴尬,连忙道了歉。   “下次注意点。”韩秀拉着小七,“有没有被伤着?”   小七摇了摇头。   韩秀再一次对那护士说:“下次注意点啦。”   小护士点了点头 便急急地推着张教授离开。   之前献身的武警同志面色凝重,向二人行了礼。   韩秀看着武警同志,撇撇嘴,羞愧地拉着小七离开了。   一路上小七沉默。   韩秀安慰他,“别难过了,你干爹虽然被关在里面,但是他还是认得你的。等这件事风头过了,再想法子去看他吧。”   小七偏过头看她,“嗯。”   张教授并没有疯,不管这里怎样,待在这里,至少比在外面安全。张教授刚才以摩尔斯密码的方式告诉他:疗养院,银杏树下,账本,数据。   张教授的眼神,还有最后手指的力量,是在告诉他疗养院内的银杏树下埋着账本和数据,而这个账本和数据对他很重要。   这两样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第三十七章 小九(1)   日子与平常无异。   韩秀的一双眼睛恨不能每天都粘在小七的身上,他走到哪里,她的眼睛就跟到哪里,所以,她总是被眼光犀利的大妈大婶们抓住她在发花痴。   都说女人一旦陷入爱情,就会变成傻子,不知不觉便让男人占据自己的世界,达到一种心无旁骛的境界。这不,坐在办公室里,又开始想他了,只可惜,他要为她拼命工作,拼命赚钱。   手中把玩着名片盒,无意之中,手指间那张精致带有淡淡香气的名片,夺去了她的所有注意力。   是Alice的。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气质优雅高贵,是她这辈子都忘尘莫及的。   她托着腮帮,在想,她是不是该利用这个大好的机会,把B&G户变成自己的客户呢?   蓦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抬眸,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了几秒,她接起,“你好,大众保洁!”   “我说韩总,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小七来我这里?”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居然是Alice。   好巧!   韩秀有些惊讶,随即笑道:“不知道是不是缘分,我正想着你,你就打电话过来了。你说放小七去你那,什么意思?”   “想我就好,我就怕你不想我。我是个做事爽快又直接的人,打电话就是诚心跟你谈生意来着。”   “生意?”韩秀的脑子不禁联想到刚才自己所想,难不成最近她运气好到暴。   “我跟我们公司后勤部的人商量过了,从下个月开始,我们公司的保洁交由贵司接手。作为交换,韩总你是否可以‘高抬贵手’,让小七早点来我们B&G研发中心?”Alice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欢快。   这个女人,真是雷厉风行。   “艾小姐,你开玩笑的吧,你这样是在挖墙角……”居然真是这件事,不过她倒是有些不敢相信Alice打这样一个电话,目标是小七。   这家伙真是跟猪一样,全身都是宝。干活从来都是任劳任怨,绝不说苦说累;拿着菜谱,就能烧出一手好菜;短短一个月就帮套在股市里套了很久的杉杉解了套;大众保洁也因为他来之后,承接了不少女性白领客户;懂中西医,虽然在她看来是个无执照的赤脚先生,但治个感冒发烧跌打扭伤是绝对没问题,偶尔推拿按摩也都是免费,周围邻居老头老太们菜市场大妈大婶们,别说有多信他,说是省得上医院被宰得血流成河,所以家中蔬菜水果不断;最让她打破头也想不通的就是,他能把奇臭无比的疗伤膏药改良成化妆品,现在就连知名的化妆品公司都来挖墙角……   怎么想,都觉得他是个奇世珍宝,绝世好男人。   “不是开玩笑。挖墙角,就算是吧。小七呢,是根死脑筋,这事我跟他提了很多次,他次次都拒绝我,其实他就是舍不得你那里,不,确切的说是舍不得你。如果你点头同意,他一定会来我们B&G的。但是他说他要帮你赚很多钱,让你日子过得舒服一些,不用每天都这么累,还要每天煮饭给你吃,跟你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这小子,唉,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他。如果你觉得他在大众保洁能为你赚钱,但我可以保证,他来B&G赚得钱更多。这世界,赚钱赚得就是女人和小孩的钱,让全世界的女人都用上他研发的护肤品,你还担心赚得钱少吗?我说你啊,虽然有自己的公司,但是你老是让自己的男朋友出去做保洁工作,天天让他帮你煮菜烧饭打扫卫生,也不是事啊。男人呢,要有自己的事业,这叫是个男人,千万不要限制他的发展……”Alice叭啦叭啦开始说教。   Alice开始说教的时候,韩秀一直都在认真地听着,但是听到“他说他要帮你赚很多钱,让你日子过得舒服一些,不用每天都这么累,还要每天煮饭给你吃,跟你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 ,整个人僵住了,屏住了呼吸。   伴随着油然而生温馨幸福的感觉,一种没由来心疼感觉一丝丝的在心底蔓延开来,这种小小的刺痛顺着心窝一直慢慢地爬向神经末梢,直到牵动着每根手指都有些痛,差点抓不住电话。   这段日子以来,亲密的程度超过自己的想象,可是偶尔她还是会恍恍惚惚。就像是前阵子在超市,他说的只想做饭给她吃,她觉得是那么的不确定。   当初私心的将他留下做保洁,他沉静淡然的气质,根本与这个行业很格格不入,可是他仍旧欣然接受。现在一下子要放他去别的地方,她突然很不想,因为舍不得,更加害怕这一次又像四年前一样,放走了,他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她是一个自私的人。   究竟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他没信心,这一直以来是她最受困扰的事。   她抿了抿嘴唇,说:“等小七回来,我问问他吧。究竟他想怎么样,我应该尊重他的意见。关于保洁的事,我想我还是要把公司的资历情况向你们贵司做详细介绍,我不想把小七当成一种金钱交易的酬码。”   Alice笑了起来,“小七果然没有喜欢错人啊。OK,不打扰了,欢迎你们公司明天来介绍,拜拜。”   “拜拜。”韩秀握着话筒,耳根子都在发烫。   因为昨晚有应酬,喝了一点酒,直到今天早上还是有些头晕,韩秀便没有开车过来上班,加上小七可能要晚回公司,她便一个人先打车回家。   下了出租车,韩秀又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上次发觉被人跟踪,回到家就收到一具猫尸。直到今天,依然心有余悸。   她紧张地将包包抱在胸前,频频回头,却并没有发生什么可疑的人物,但是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并未消除。   夜幕渐渐低垂,鞋跟踩在褐色的砖铺小路上,发出咚咚的声音,但侧耳细听,身后,不远处,还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一顿一顿的,十分沉闷。   韩秀额头渗出密密细汗,这绝不是因为热。她拉了一包带,咬紧牙根,突然顿住脚步,猛地回转身。   隔着几米开外,立着一位穿着淡粉色棉布连衣裙的年轻女孩,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凝视着她。   这个女孩的皮肤好白,白得没有血色,近似一种病态,让她不禁想到捡到小七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白晳,甚至还会跟她开玩笑,每天中午晒太阳。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长时间在外劳动,他的皮肤早已变成了蜜一样的古铜色,富有魅力诱惑。   最让韩秀惊愕的是,这个女孩的双眼,给她一有种久违的感觉,澄静空灵,那种感觉说不上来。   她忍不住问那个女孩子,“请问你找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那个女孩子下意识地瞪大着眼眸,黑色清亮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转身就要跑,只可惜她的右腿有些残疾,难怪刚才的脚步声一顿一顿的。   即便是这个女孩很努力地想要跑开,但残疾的右腿拖累了她的整个身体。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病蔫蔫的,不过是走了几步,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一个不小心跌坐了花圃里。她大喘着气,非常吃力地拖着身体向后退去。   “你没事吧?”韩秀被她这样的情形吓住了,向前要去扶她。   谁知那个女孩惊恐地瞪着她,废力地一直向后退,哑着嗓音,一字一字地对她说:“你、不、要、过、来!”   韩秀尴尬地顿住脚步,没有前进。   这个女孩从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双眸之中始终透着一种恐惧与憎恶。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个病蔫蔫的女孩。难道那只死猫是这个女孩放的?   韩秀便问:“我们家门口的死猫是不是你放的?”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死瞪着她。   韩秀决定放弃,反正别人的事还是不要多管,她刚要转身回家,却听了个女孩嘶哑着声音大叫起来:“小七——”   小七?她认识小七?   韩秀回头,便看到小七顿在几米开外,怔怔地看着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她刚想开口喊他,却见他直向那个女孩子快步走去。   “小九,你怎么会在这里?”小七十分意外在这里看到了094,他先是听到了韩秀的声音,以为古先生他们来找麻烦,谁知追上来,却看到了094。   “小七,小七,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呜呜呜……”小九撑起身体,扑向他的怀里。   “不要怕,我们上去。有什么话,你慢慢跟我说。”小七安慰着,便将她抱起。   他看了韩秀一眼,眼神有些闪躲,便抱着这个女孩匆匆向楼道走去。   看到这一幕,韩秀就感觉像是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忽上忽下,刚刚攀上激动的巅峰,下一秒便落入疯狂的谷底。   她清楚地记得,那晚被猫尸吓着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紧张地抱着她,安慰她。   相似的情形,人却不是她……   第三十八章 小九(2)   韩秀看着他将那个女孩抱进家门,抱进书房,心底一阵酸涩。出于礼貌,她不得不强抑着心底的痛楚,跟进了书房。   “你们……”她只开了个口头,去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   小七将小九轻轻地放在地铺上,对韩秀说:“我有些话要和小九说,麻烦你——”   “我知道,你们有什么话慢慢聊,我先出去。”她别开脸,不想看到他脸上为难的表情,迅速地退离了书房。   她受伤的表情落在小七的眼中,他跟着她出去,轻轻地叫住她:“韩秀——”   “什么事?”她回头。   “帮忙煮烂面条,再放些小青菜。”他的本意不是想让她煮面条,但是眼下的情况,他又不便多解释。   “哦……好的。”原来只是煮面条。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低垂下头,回转身,将书房的门关上。   “咔嚓”一声,门扉轻轻合上的声音,直敲进韩秀的心底,狠狠地震了一下。   小七让小九躺下。   “咝——”小九倒抽了一口气,眉着皱得紧紧的,双臂撑着身体艰难的想躺下,但每动一下,似乎都像是剥离了她的一丝生命,但后她放弃了。   “你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从我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古先生怎么会轻易地放你走?”小七扶住她残弱的身体。   “在那里的每个人,不都是最终要走到这一步吗?”小九露出无比凄凉的笑容,一双清澈的黑眸凝视着他。蓦地,她紧握着她的手松开了,她解开自己胸前的衣扣,棉质的衣服滑落。   原本该是皮肤光滑细腻的少女般的胴体,但在她这副残弱的身体上,几条丑陋狰狞的疤痕交错在她结白的皮肤上。   小九捂住自己的胸口,哽咽着:“这里……也许是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手又缓缓滑向腹部刀疤上,“这里,也许已经失去了造血功能……”她慢慢转过身,背后腰侧又是两道细长的疤痕, “都换掉了……要不了多久,都会慢慢衰竭……”   小七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身体忍不住地颤了一下,嘴唇也不由自主地颤动着,隔了许久,才艰难地启口:“173他们……还活着吗?”   小九艰难地回转过身,两行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了下来,“小三他死了,在手术台上就没有醒过来。其他人就算有没死的,也活不了多久,我也是……”   小九说,那天他跳下去之后,古先生封锁了整个疗养院,其实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小七逃了,她和试验室里的人全被转移了,转移到哪里,她也不知道,再接下来,就成了砧板上的肉,等醒来的时候,她离死不远了。之后古先生就放了她,让她带着那张字条来找他。   “你早就知道所有人的结局会是这样,对不对?所以才要逃走的对不对?”   “不是的……”小七错开脸,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你知道吗?整整一车尸体,只有我一个人是活着的。他们都紧闭着眼,我以为他们都睡着了,无论我怎么喊,他们都不醒来,原来他们早就没有生命呼吸了。只有我一个人是睁着眼睛躺在里面的,被恐惧和死亡包围着,有那么一刻,我想我也死掉算了,可是我想在死前再看你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也是好的……”小九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字条,纤细瘦弱的手指颤抖着,似要承受不住这张纸的重量,“这是我被丢下运输车,古先生说给你的。古先生说,既然我没有那么快死掉,那他就在我死之前帮我完成我最后的心愿……”   小七颤着手接过那张字条,打开,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有死亡,才会有新的生命,第二件礼物送给你,你说第三件该送你什么呢?   耳边回荡着古先生狰狞的声音,他用力地将字条握在掌心,第一次是只被开膛剖肚的死猫,第二次是送来了生命垂危的094,第三次该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将内心的愤恨强抑制化为疯狂下的平静。   “古先生说,你逃不掉的。就算你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他终有一天会把你抓回去的……小七,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如果要死,为什么不能够选择痛快的死掉,而是要受这样的折磨?我们生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小九流着眼泪,哑着嗓音缓缓靠向小七,紧紧地抱着他,说到最后泣不成声。   “小九,别说了,先把衣服穿起来,你现在需要休息……”咸涩的眼泪顺着小七的眼角不断地涌了出来。   如果说第一份礼物死猫是个警告是恐吓,那么做为第二份礼物的小九,是要催毁他的意志。他逃离了那里,可是他逃不出这种阴影,昔日的同伴如果那只死猫生前一样,身体内的器官被一点一点移植,这是古先生的目的,就是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生命是怎样一点点流失的,而自己却什么也无法做。   “小七,我很害怕,你抱着我好不好?”小九穿好衣服,将身体依在他的身上,伸出手臂,费力地环住他的腰。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伸出手臂将她紧紧地抱住。   “哐”的一声,整碗面条一下子打翻在地,刺耳的声音响彻整个书房之内。   韩秀颤着身体,退靠在了门上,她难以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幕。有那么一刻,她痛苦得想要拼命地尖叫,但是难以言语的痛楚却只能哽在喉咙里,微弱地咕喃着,连她自己听不到自己想要说什么。   她苍白着脸,急急地退出了门外。   小七看到了她眼中的挫伤、惊恐和满满的难以置信,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跟着凉了一大截。   在实验里,没有男女之分,对古先生和那些生物生殖学家来说,他们只是白老鼠,性别只是他们研究人类基因的区别。可是在这里,完全不一样,不但男女有别,男人与女人不只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而相互□,他们更多的是因为有了深刻的爱情。   爱情,是容不下一粒沙子,也绝不容许背叛。   “小九,你先躺下,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他慢慢地扶她躺下。   小九拉住他的手,“小七,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他将小九的手轻轻拉开,放下,“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在意料之外,无法控制。你先好好休息。”   安定好小九,他急急地冲出书房,到处找寻韩秀的身影,“韩秀——韩秀——”   他在厨房里找到了韩秀,韩秀背对着他,正在洗锅,水龙头开得很大,哗哗的特别刺耳。   “韩秀……”他低哑着嗓音轻声唤着她,走近她的背后。   “你什么都别解释,我现在不想听。”她不想听他任何解释。   “韩秀,你听我说——”   她转过身,一张脸冷若冰霜,“唐泽齐,请你现在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跟你吵架。”她已经很久没有连名带姓的叫他了。   他捏紧了拳头,说:“韩秀你别这样。小九她……她是我妹妹……”   又是妹妹!   “你妹妹遍布全世界!”她的声音十分尖锐。   “韩秀,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小九现在生命垂危,全身都是伤。还记得那个新闻吗?那些人不是贩卖人口,是倒卖人体器官。小九体内的器官全部都被移走了,被换下的全是快要衰竭的器官。也许她只有几天,或者一天两天,也有可能只有几个小时的生命,但这每一分每一秒对她都很重要。韩秀,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请你相信我,相信我,她真的是妹妹……请你相信我!”他扶着她的双肩,语气近似哀求。   “妹妹?你知不知道这两个字由你的口中说出来是多么的可笑?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你有没有妹妹,我会不清楚吗?就算是妹妹,也不会求自己的哥哥拥抱自己,何况她看你的眼神,根本就是——”她顿住,真是越说越气,用力地推着他,将他推出门外,“唉,算了,算了,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跟我一起过来,看看小九的身体,看看她身上究竟有多少刀口?”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拉住她的手,要去书房。   “你放手啦。”她拗不过他,被拖进了书房。   小七在床铺前跪下,对小九说:“对不起,我想让韩秀看看你的伤口。”   小九怔了怔,眉宇间掩藏不住悲伤,但依旧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伸手缓缓地将衣服掀起。   韩秀自进了书房,一直别开脸,当小九将衣服掀起,她又忍不住地看向她的胸前。衣服掀起的那一刹,她惊恐地捂住嘴巴,因为她看到那白晳的肌肤上,左胸口处和腹部都交错着刀痕和缝线的疤痕,丑陋狰狞,粉褐色新长出的肉,可以推断手术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下接出书手打版】——   推着他,将他推出门外,“唉,算了,算了,你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跟我一起过来,看看小九的身体,看看她身上究竟有多少刀口?”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拉住她的手,要去书房。   “你放手啦!”她拗不过他,被拖进了书房。   小七在床铺前跪下,对小九说:“对不起,我想让韩秀看看你的伤口。”   小九怔了怔,眉宇间掩藏不住悲伤,但依旧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伸手缓慢地将衣服掀起。   韩秀自进了书房,一直别开着脸,当小九将衣服掀起,她又忍不住地看向她的胸前。衣服掀起的那一刹,她惊恐地捂住嘴巴,因为她看到那白皙的肌肤上,左胸口处和腹部都交错着刀痕缝线的疤痕。粉褐色的、新长出的肉,可以推断手术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   “她怎样……为什么不去医院?”韩秀颤着声说。   “我不要去医院!”本来很安静的小九突然叫了起来。   韩秀怔怔地看着她惊恐愤怒的眼神,这表情跟当时被砸伤的小七一模一样,为什么他们受伤有病都不要去医院?她不解地看向小七。   小七将小九的衣服拉下,拨个拨她额前有些乱的发丝,又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嗯,我们都不要去医院。先闭着眼休息一会儿,待会儿煮面给你吃。”   “嗯。”小九点了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小七牵着韩秀的手出了书房,低哑着嗓音说:“相信我了吗?”   “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韩秀咬着嘴唇,有些愧疚。若不是亲眼见到,她真的不敢相信这个孱弱的女孩竟然遭受了这样的痛苦。   “我不想你误解。”小七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这段时间他明白了人类之间的感情有多么复杂。   她依在他的胸前,环抱着他的腰,“小九她……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吗?”   “嗯。能撑到现在,是个奇迹。”他收紧了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经历了重生,经历了爱情,他整个人都变得晴了起来,但是只有一想到小九,一想到整个实验室,他仍然禁不住地会发颤。   他们的命运不该如此。   “你冷吗?”   “不,只是想抱着你。”   “小七,真的没有事吗?”   “没有。”   “我先去帮小九煮面吧。”   “嗯。”   “你去打扫房间,我去下面。”   “好。”   她看着他略带失落的眼神,踮起脚尖,在他的嘴角轻吻了一记,“还有Alice要你去B&G,你离开大众也好,不离开也好,不管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嗯。”   “我先去下面了。”她转身去厨房重新煮面。   他看着她娇小的身影说:“韩秀,谢谢你收留小九。”   她回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你说什么傻话!”     小九躺在床上,脸上十分平静。小七与那个叫韩秀的女人的对话,她全都听见了,心底的痛要比肉体上的疼痛严重得多。   门口打翻汤面的瓷碗碎了一地,床铺的边缘就溅了那么一小片。她盯着那一小片碎瓷,吃力地撑起身体,伸出手颤巍巍地捻起。不知道这一块碎瓷割下去,她是不是就能解脱了?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只是这世界上还有她惦念的人,只是那个她一心惦念的人已经爱上了人类。   小七走进来,看见小九捻着块碎瓷片,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飞快地伸手在她的手腕上轻轻一拍,将那片碎瓷片拍掉,“你想做傻事吗?”   小九缓缓躺下身,看着天花板,苍白的脸上突然扯了一抹笑,说:,“小七,你爱上了她,对不对?可是她却把你当成了另一个人。你却没有办法告诉她,你不是真正的小七,而是来自实验室里的怪物。”   心事被说中,他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小七,我不是你妹妹,我也不想做你妹妹。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就像你喜欢她一样。可惜我就要死了……刚才我真的好想拿着那碎瓷对着手腕就这么划下去,这样我就解脱了。可是,我就是想一直看着你,哪怕还有最后一口气……”小九幽幽地说着。   他蹲下身,在地铺上坐下,执起她的手说:“休息吧,不要说话了。”   “不,我要说,今天不说,也许明天就再也说不了了。你离开的两个多月变化真的好大,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不会有人类所谓的七情六欲,可是你还是爱上了那个女孩。其实我们还是人,对不对?我们和他们没有区别,不是吗?我们有血肉之躯,我们也会有感情,对吗?”小九悲哀绝望地眼泪就不曾断过,她闭上眼睛,现在唯一能宣泄的只剩下眼泪了。   “小九……”   “小七,如果喜欢那个女孩子,就一定要懂得把握,如果她没有办法接受你是复制人,那她就不配得到你的爱。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连带我和173他们的那份也一起活下去……”   “别说了,你需要休息。”   “小七,带我离开这里好吗?哪怕一个人待着。我不想在我最后的日子里,看到你和她亲昵的样子。”小九指着自己的心口,“因为这里很痛,就算被换掉了,不是我自己的了,可还是很痛。”   小七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说:“你现在的情况,必须要有人照顾,我不会放你一个人走的,我会安排你另住别处。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儿休息。”    Chapter 17 别让眼睛给欺骗了   (1)   杉杉升职了,十分开心,打电话帮韩秀,约她晚上一起去吃饭,Happy一下。   韩秀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自从小九出现后,所有的事情全变了。小七去了B&G工作。那日过后第二天,他又安排了一个安静的住处,将小九转了过去,并留在那里过夜。他虽然不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小九,但还是怕小九会随时危在旦夕,到时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小九身体的情况越发虚弱,必须依靠医学治疗维持生命,但小九坚持不去医院,待在家中只是在拖时间罢了。小七请了专业的医护人员照看她。为了让小九不会在心理上有压力,医护人员都穿日常的衣服,没有穿白色的工作服。   他的心每天悬在小九这边,但同时又会十分思念韩秀。他不论有多累,不论来回多么不方便,依然会每天回到她的住处,为她做饭,与她一起共进晚餐。饭后,他会抱着她看一会儿电视,或是抵着她的唇热吻很久,才会依依不舍地放开她,离开她的住处。   她看着小七每天都很忙碌的身影,心疼不已,于是主动开口,如果没有时间就不要过来了。她有空,就去那边看他和小九。   小七更加凝重的,不论她说什么,他总是坚持他的想法。   韩秀休息的时候,也会去帮忙照看小九,虽然她知道这个女孩子不太愿意看到她,但是她希望在这个女孩生命的最后时光里,替小七分忧。   她从来没有遇见过像小九这样的女孩子,就像是与两个多月前在垃圾堆旁捡到小七一样,两人如出一辙,身上都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里的纯净气息,如果不是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小九该是个多么富有生气、多么招人喜欢的女孩子啊!   其实她知道小九肯定不是小七的妹妹,从小九看他的眼神就知道,那不是一个妹妹对哥哥该有的情感。她想,小七应该知道小九对他的感情。每次看到他对小九的照顾都是那样细心、温柔、无微不至,让她不禁联想起之前的那个被猫尸吓到的夜晚。   这样一个温柔的男人,怎能叫人不爱?   她知道小九是个将要死的人,可是她的心却忍不住地会难受,再加上小七和小九两人之间藏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却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她想“小七”和“小九”这两个名字之间的牵连也是不寻常的吧。   也许这就是常言所说的爱情,甘之如饴,却又让人患得患失,越是在乎就越怕失去。   她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唉,偶尔出去疯一疯也许心情会舒服一些吧。   本来杉杉还约了骆俊楠及其他几个狐朋狗友,结果骆大帅哥临时被派去出差了,其他几个人也因为有事不能来,只好改约韩秀在星巴克里喝咖啡。   捧怀咖啡坐在窗前,装十三,看帅哥。这是杉杉喜欢干的事。   可是,这次喝了不到十分钟,杉杉便拨了拨她的大波浪,摆出一副撩人的姿势,冲着韩秀抛了个媚眼说:“走,我们换个地方去装十三。老在星巴克,没新意。”   “去哪装十三?”   “酒吧?或者夜总会?”杉杉说。   韩秀差点儿没将口中的咖啡全部喷出来,“喂,你疯啦?你家小骆同志不在,你就这么疯。”   “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出去怎么疯我也不会管。只要在一起的时候,心在对方身上就好了。”杉杉耸了耸肩,没有多说,提着东西率先起身。   “瞧你这副样子,哪里去装十三,明摆了就是去勾男人。”韩秀无力地翻了一个白眼,对于杉杉爱情的前卫守则,她只有滴汗的余地。她拎起身边的东西,跟着杉杉出了星巴克。   她拗不过杉杉,两人就这么进了金碧辉煌的夜总会。   韩秀想,也许去夜总会放松一下,吼一场,心情会舒畅一些。   杉移点了一间豪华大间,韩秀无语地对她直翻白眼。她没钱的时候,总是抱着自己哀怨,然后跑到大众保洁打零工,身上只要有两个臭钱,就铺张浪费。   她刚坐下,就听杉杉拉着那位服务生说:“能不能帮我找两位少爷过来陪唱?眼睛要媚,鼻梁要高,嘴唇要薄,身形要修长、瘦削,胸肌不要太大,但是要厚实,小蛮腰要细,屁股要翘,身高要在一米八以上。”   那位服务生见杉杉这般赤裸裸,不由得嘴角不停地抽动,想笑又不敢笑。   韩秀急着叫了起来,“你要死啦!找少爷过来干什么?刚才明明喝的是咖啡,怎么就跟喝了酒似的胡言乱语。”   杉杉对韩秀的话置若罔闻,盯着那位服务生说:“你们场子这么大,没有符合要求的少爷吗?如果没有的话那就算了,我们换别处。”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疯了!”韩秀打了一下杉杉的头,杉杉并不为所动,依然坚持。   服务生终于笑出了声说:“两位请稍等。”   杉杉倒在沙发上,嘴角轻抬,娇笑着说:“男人可以朝三暮四、暮四朝三,女人为什么不可以?你安啦,坐下来吧,我不会干出聚众淫乱的疯狂事来的。两个人唱歌有什么意思?找些少爷来当然是陪唱,好歹也能调节气氛呀!难道你不喜欢美男吗?我经常看到你对小七流口水啊!”   “谁说的?你才流口水!”韩秀的脸倏地一下子滚热起来,掐了杉杉一下。   韩秀刚坐下,便听到有人敲门,接着领班走了进来,她的身后紧跟着进来七位身高在一米八以上高大英俊的少爷。   领班微笑着说:“刚才是两位要求陪唱的吗?”   “对,是我们。”杉杉说。   领班又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刚才两位要求得有些模糊,所以我把人都带来了。”   韩秀不禁感叹,这服务太周到了。   最终,她们留下了两位符合自己审美标准的少爷。领班同志就像摇曳生姿的妈妈桑一样,留下一抹微笑,带着其他少爷离开了。   留下的两位,其中一位在韩秀的身侧坐下,笑着说:“你好,我叫阿U。”   韩秀对着面前长相英俊的阿U细细地端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神很媚,但是长年的工作经历,没有小七的清澈干净;他的嘴唇够薄,声音磁性慵懒,但没有小七的感觉温馨;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可是她还是觉得没有小七的古铜肤色看起来诱人。   她真是白痴了,怎么好端端地拿人家少爷跟小七比。   她傻呵呵地笑了笑,“你好。”   另一位叫KK。杉杉叫了些吃的、喝的,便拉着KK开始对唱情歌。   韩秀见杉杉那样疯,不禁哑然。   阿U突然道:“第一次来?不必拘谨。来这里就是放松。”   她摇了摇头,心想:是啊,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放松,喝酒唱歌摇骰子正常的。若像个呆子一样坐在这里,还不如回家睡觉。那些心烦的事,暂时抛之脑后吧。于是便道:“大话骰?”   阿U摊了摊手,“我无所谓。”   “OK。”随着骰子的疯狂摇摆声到叭的一声落定,韩秀喊道“三个二。”   阿U想了下点数,笑道:“四个三。”   “五个四。”   “六个四。”   “开。”   “六个四。你输了。”   “出师不利。”她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爽快地仰着一口喝掉,笑道:“再来!”   ……   (2)   韩秀玩了一会儿,觉得浑身有些热,头也有些狂晕,她准备起身去洗手间透透气。   她出了洗手间,没有急着回包间,而是倚在玻璃雕花的装饰隔断上深吸了几口气,酒精幻化成热力在她的身体四处流窜,整个人感觉晕沉、疲惫、发软,还有些飘飘然。   顶上的冷气风口对着她吹着,她觉得一阵寒凉,火热的身体舒服了不少。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来这种地方,当酒精让人飘飘然的时候,的确是能够放松心情。   正当她打算回包间,突然一个娇媚入骨的呻吟声自后方的玻璃墙隔断那边传来,“嗯……唔……齐,要不我们先回去吧?嗯……”虽然这个女人讲的是中文,但是发音非常不标准,方言又不像方言,倒像是一个老外说中文的感觉。   男人回应的只是一阵低低的笑,笑声异常的性感。   韩秀听到这样的笑声,心头一阵轻颤,脑中禁不住浮现起自己与小七交缠时,小七发出的笑声,也就是这样的魅惑我心。她喜欢这个男人的声音,她听着听着,就有一种想立即回去蹂躏小七的欲望。   齐?还是奇?   原来这个男人的名字里也有个“齐”字的发音。   也许是人的劣根性吧,或者说是变态更确切,韩秀突然一点儿想回包间的欲望都没有了,倒是想偷听这对野鸳鸯如何激情四射。于是她闭上眼睛,开始享受两人纠缠时发出的细碎浪语。   “齐,这里人来人往……嗯……唔……嗯……”娇媚略带喘息的声音继续传来。   “小东西,你可真是不专心。”男人低沉沙哑声音的响起,跟笑声一样迷人性感。   韩秀猛地睁开双眼,这男人的声音真的好像小七的,出于好奇,她缓缓转身越过那道玻璃隔断,偷偷瞄向那个偷情的男主角。   那个身形修长的男人也注意到了韩秀,稍稍分神,偏过脸看了她一眼。   她先是一怔,然后瞪大了眼睛。她眨了又眨中。确认自己是清醒的,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人,确认自己的眼睛没有得白内障。   这个眼波荡漾,神情勾人的男人不是小七,还会是谁?   他看到她的眼神里满是讶异,难以置信地轻唤了她一声:“韩秀?”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彷徨地凝视着他,眼神之中满是喷怒。   走廊内到处是昏暗的彩灯,偶尔有闪烁着耀眼的灯光照过来,但现在他站的位置,顶上偏前一点儿是一盏华丽的水晶吊灯,光芒四射,将灯下的人照得更加鲜亮。   他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条纹衬衫,下身配着做工考究、质地上好的西裤。他的所有衣服都是她帮他买的,多为浅色的衣服。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另一套装扮是用来泡夜店的。这一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又回到个原本的贵公子模样。   这才是唐泽齐。   她的目光转身他怀中衣裳不整的女人,皮肤白皙,相貌娇好,一看就是一个混血美女,尤其是那凸凹有致的惹火身材,更是让人眼前发亮。   十分登对的帅哥美女,但看在她的眼中却是异样的刺目。才不过一天没有见,他不但形象回归了,就连作风也回归了。   “她是谁?”她直视他捏紧的双举,颤抖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的不真切。   好事受人打扰,这位混血美女满脸的不高兴,拉好性感的衣服,将手挽进他的臂弯内,以蹩脚的中文反问一句,“我是他的女朋友,请问你又是谁?”   他紧抿着唇,并未回答。   女朋友?如果这个混血美女是他的女朋友,那她算什么?那么多个热烈纠缠的夜晚又算什么?   “唐泽齐,你真让我恶心!”她咬着牙,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便要转身离开。   “韩秀!”他捂着脸猛地推开身前的混血美女,叫着她的名字,跟着追个上去。   她不想再看到他,加决了速度,但他的速度更决,走个没几步,他便伸长手臂挡在她的面前说:“四年不见,一见面你就打我,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在记恨四年前的事?四年前,我解释过,我跟那个女人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醉的不省人事,能搞出什么来?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她难以置信地抬眸看他,四年不见?好个四年不见,如果她脑子没有撞坏掉,他应该天天睡在她的身侧,昨晚还粘腻着她到很晚才离开。   “脑子撞好了?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她冷笑道。   他不明所以地双眉一蹙。   这时,对面的包间内又走出几个人,是黑皮和发财,还有他们的女朋友。黑皮和发财一见到韩秀,同样十分惊愕,“韩秀,你也在?早知道一起玩了。”   说什么不想跟朋友联络,原来一直是骗她,耍她的,她觉得胸口这处,就好像有人拿着个大锤狠狠地砸了下来。   她一分钟都不想留在这里,冷淡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借过。”   唐泽齐伸手再次拦住她,黑皮和发财刚想帮着说话,便被他制止了。他侧脸对跟过来的混血美女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外语,又跟黑皮和发财打了一声招呼,那位混血美女点点头便和黑皮他们离开了。   那位混血美女和黑皮他们才一离开,他便说:“我想跟你单独聊一聊。”   “不好意思,我没空。”她说完就要走,此时此刻,和他多待一秒,她都觉得恶心。   “是没空,还是不想呢?”他拦住她。   “既没空也不想。”她往包间走去。   突然,他从后面跟上来,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人比较少的安全通道。   她用力地甩开他钳制的手掌,冲着他怒吼道:“放开我!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他叹了一口气说:“韩秀,难道四年的时间过去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前段时间,黑皮他们跟我说,你在打听我的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我被我妈赶去美国,到了那里面对的都是些金发碧眼的老外,你知不知道每天生活在那里的孤独感和恐怕感?想到刚去的一个月,我只要想到你就咬牙切齿。我每天都给你写信,在信里骂你,然后寄给你,让你看见,这样我就可以心里舒服点儿,但是每次写信写到手软,写的全是有多么想念你,最后又痛苦地撕了信。当我真的把写了满满几页全是悔过的信纸寄出去后,可是你却从来没有回过我一封信。你妈说你把那些信全都撕了。说起来,你真的比我绝情多了。所以这四年来,我忍着不回国,就算回来我也忍着不要看见你--”   “够了!你现在旧事重提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想告诉我,你终于恢复记忆了,终于想起四年前的事了,然后想跟我说这两个多月的事又忘了?还是你想拼命地掩饰今晚刚好被我发现你的真实面目?唐泽齐,如果你想报复当年你妈为了我把你赶出国,你就正大光明地对付我,你就是想给我几刀,我站在这里也绝不会反抗!”她实在无法忍受地打断他,那个时候只要看到USA这三个英文字母,她就会条件反射,通常他寄来的信她会直接撕了,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重复四年前的事,是今晚,他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他怎么可以再一次这样故伎重施。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他怎么可以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   “什么报复?你为什么总是看不到我对你真心的一面?腊月天晚上十点,你说你嘴馋想吃烧烤,我冒着被老妈骂的危险,骑着车载你半个小时去城东那家最有名的烧烤店吃烧烤。第二天你生病了,我守了你一天,还要被罚跪搓衣板。梅雨季节的时候,你自己偷懒不肯带伞,哪一次我不是撑着伞在校门口等你,结果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你反过来怪我买的伞太小。拜托,哪对情侣走在一起蹭的距离会隔着一尺以上?四年了,整整四年了,什么样的怨气也都该消了吧,就算做不成情人,做朋友总是可以的吧。”   他说得没错,以前只要她要什么,他都会想方设法满足她的要求。回忆起那段年少青葱的岁月,她很感动,她从不否认他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她也承认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是她值得骄傲的事。她也知道情侣该走在一起,但是那个时候她除了害羞,心理压力是主要原因。每次只要跟他在一起,她就会莫名其妙地被一群迷他的花痴女生炮轰。她尽量避免在人前跟他有什么亲密的举动,久而久之,不知道为什么就演变成后来的那种状况。   “对,我承认,这些我都承认。你对我好,是发自内心的,但是我想不能,我怎么就没见有人给黑皮和发财他们设仙人跳?四年前如果你懂得自律,会发生那种事情吗?为什么你可以一面对着我真心,一面还可以抱着别的女生跟她接吻?为什么?如果说那次喝醉酒你被人设了仙人跳,那么高三毕业那年,我们一起去爬山,在山顶上眼你接吻的女生是谁?还有大一时,新生联谊会上,当着全系所有人的面跟你大跳贴面舞、后来又在教室里跟你热吻的女生又是谁?还有刚才这个女人又是谁?为什么你每次都做这些丑事的时候,总是要被我看见?”   “那个……”唐泽齐语塞,想了想说,“我知道你一直怪我总是跟别的女生暧昧不清,遇到女生主动投怀送抱,那也不是我想的,我总不能一点儿面子不给将她们推得远远的吧!韩秀,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自己的女朋友总是对自己冷冷淡淡,相反别的女生对自己却是热情似火。你有没有想过一个男人长期压抑,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作为男女朋友,他想吻她抱她,但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扭扭捏捏地将他推远,就算再喜欢再爱,那种每次被拒绝的内心失落感终是难以接受。眼看着室友们跟自己的女友都卿卿我我地粘在一起,殊不知他的内心有多煎熬。有时候他会很气愤地想,凭他的长相、学识、脾气,想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何苦天天小心翼翼地守着她?当有女生主动投怀送抱时,他脑子一时发热,想跟别的女生尝试一下另一种感觉,可尝试过后,他却可悲地发现,那些女生根本没法替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到了美国之后,肉体交缠的刺激与快感并不能让他空虚的心灵得到安慰,相反躺在床上,是难以置信的冷静和清醒。他就是犯贱地喜欢她,害羞、内敛、欲拒还迎。   有时候,爱跟作贱一样,都是不需要理由的。   她冷笑起来,“你的论调还真是可笑。照你这样说,你每次跟别的女人接吻,拥抱都不是自愿的?等到你跟人家上床,我都该淡定地跟自己说,咳,他那是被女人强奸,不是自愿的。我是不是要这样说?你直接说你们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不就是了吗?唐泽齐,你怎么有脸站在我面前?!”她厌恶地看着他,心从未有过的冰寒刺痛。他已经将她这两个半月留下的美好印象全抹杀了。   “韩秀,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他苦着脸说。   “唐泽齐,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白痴、很好骗啊?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还可以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跟我说四年前的事?我说过我原谅你四年前犯的所有错,不管你跟别的女生接吻也好,上床也好,我都认了。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事,我不是‘圣母’,没法子随你三天两头带女人回来的刺激。四年前你跟别的女人脱光了睡在一张床上,四年后你弄回来的一个小九。现在小九都快要死了,你却没有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今晚反而又搂着一个混血女人出来泡夜店,一副迫不及待要上床的样子。你简直禽兽都不如!”她转过身瞪着他,不知道他怎么可以在女人之间这样游刃有余。   “小九?抱在一起?韩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Amaya是我在美国交的女友,但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小九,我真的不认识。”他一脸困惑,眉头紧蹙,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Amaya是你在美国交的女朋友?那我呢?我算是什么?这两个半月算什么?一夜情的对象?你夜夜情玩弄的对象?是在报复我吗?”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   “一夜情?夜夜情?等等,韩秀,我没有--”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话没说完便被韩秀打断了。   叭的一声,她狠狠地甩了他一记耳光,声音因气愤而发颤,“唐泽齐,你可以再无耻一点儿!”   今晚他给她的感觉是那样的陌生,是那种隔着四年的长远的陌生。她无法想象这样的话是出自他的口中,为什么他要将她心底最后美好的影子和希望都无情地毁灭呢?她的心真的好痛。   他怔怔地盯着她,思绪一下子飘到了一个月前,他接到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他猛地拉住她,紧张地说:“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小九,我真的不认识她!如果你说四年前的事,我认了。但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有两个月前我在西班牙,前几天才回到这里,我怎么可能跟你……”他顿了顿,“你是不是遇到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韩秀,我告诉你,那个人一定不是我,你不要被骗了!”   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失忆也好,想起也罢,反正在电视、新闻报道或者小说里,常常可以见到,这世界没有什么她不可以理解了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她注定都要悲伤难过。   “够了!唐泽齐,我再不要听你说什么浑话!我对你彻底死了心了,不管是小九也好,什么Amaya也好,你爱怎样就怎样。这两个多月,我就当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们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她咬着唇,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用力地推开他,转身向自己的包间方向跑去。   他冲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韩秀,你真的不要被骗了,我一定会搞清楚这件事的。”   (3)   顶上的冷气不知从何时变得这样强劲,一阵阵寒气就像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直刺韩秀的肌肤。她紧紧地环住手臂,紧一点儿,再紧一点儿,期待这微薄的力量能够支撑着她,唯恐步伐不稳,随时会跌倒在地。   在包间内的杉杉见韩秀许久不曾回去,怕她发生什么事,于是出来寻她。门刚打开,她便看见韩秀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口。   “去吐了?”杉杉以为她喝多了。   “没有。”她全身的力气仿佛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软软地跌向了沙发。   阿U眼明手快地及时扶住了她。   杉杉蹙紧眉头,又开了一瓶酒,抿了抿唇,淡淡地说:“我想喝酒。”   阿U狭长的眼眸微挑,轻笑起来说:“你已经喝了很多了。”   “只是不尽兴。”她的心很痛,她现在需要酒精麻痹,只要能醉就好了。   “那就再来两瓶啤酒好了。”阿U温柔地笑着。   她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你是怕我付不起钱,还是怕我醉了对你耍流氓?”   “怕你醉,但不怕你耍流氓。”阿U依然浅笑如风。   “那就来十瓶吧。”她说着,点了单,对阿U笑着说,“我要是喝醉了,你把我扛回去,怎么样?”   阿U思虑了几秒,笑着点头说:“好。”   不一会儿,十瓶啤酒送来了,杉杉见状惊呼,她却对那名少爷说:“你就负责把她给我架着去唱歌,我另外付小费。”   “你这个死丫头!”杉杉刚叫了声,便被两位帅哥拖着一起去唱情歌。   阿U打开啤酒瓶盖问:“怎么玩?大话骰?”   “七八九。”韩秀连想都没想就说。   阿U一怔,疑惑地看向韩秀,“两人玩七八九……是不是太快了点儿?而且气氛也不够。”   “七八九”这种玩法先要定好底酒和封顶,然后两粒骰子大家轮流掷,掷到七,可以选择加酒继续摇,或者不加酒轮到下家;掷到八就喝一半:掷到九就把底酒和前面的人加的酒全部喝完。这种玩法,通常都是场子内小姐为了让客人多消费酒水才会用的玩法。如果客人这样玩,无非就是买醉。   “没关系,我以一顶三。”说着,韩秀便倒了半杯酒。   阿U笑笑,开始陪眼前这位情场失意的女客人掷骰子。每次掷到七,他都会选择放弃加酒,然而这样,不知是韩秀倒霉,还是这骰子就像是遂了她的心愿一样,不是掷到八,就是掷到九。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桌上已经三四瓶啤酒下去,而且是大部分都进了韩秀的肚子里。   到了第五瓶酒的时候,阿U突然停下,起身去叫和另一位帅哥玩得很开心的杉杉,“你朋友好像醉了。”   杉杉立即甩下那个少爷,坐在韩秀身侧,韩秀正抱着一瓶啤酒开喝。杉杉立即夺下她的酒瓶,“你这个死丫头,想喝成胃出血吗?”   “我没有醉,我没有醉,我没有醉……”韩秀甩开杉杉的手。   “没有醉?通常醉的人都说自己没有醉。别再喝了,待会儿你倒下了,我可没办法把你弄回家。”   “我才不要你送我回家,阿U会送我。我没醉,我还能唱歌。帮我点一首刘德华的《忘情水》,我要唱《忘情水》。”只见韩秀顺着沙发爬向话筒,然后拿着话筒开始嘶吼。   啊……给我一怀忘情水换我一夜不流泪   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付出的爱收不回   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伤悲   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她抱着话筒鬼哭狼嚎,完全不在调上,若不是大屏幕上的歌词,大家都不知道她究竟唱的是什么。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完毕,她再一次倒在沙发上。   不知谁说了一句,“她哭了。”   她从沙发上一下子弹起,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声:“我没有哭……”   阿U坐在她身旁想安抚她,她突然转身抱着阿U不放,不停地笑,不停地说话,笑得比哭还难看,别人听不懂她说的话,唯有“小七”两个字可以勉强听清。她说着说着,就抱着阿U的胳膊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她是真的醉了。   杉杉费了九午二虎之力才将她从阿U的身上拽下来,脸色很难看地跟阿U道歉。   杉杉始终不明白韩秀一开始好好儿的,怎么突然会喝酒成这样。她以前也有喝醉过,但是都安安静静地睡觉。今晚韩秀太不正常了,本来玩得很Happy,突然一下子就成了这样。   KK说:“我之前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她跟一个男的在快速通道那边吵架,好像是她男朋友背着她劈腿,正好被她撞见了。”   “男朋友?劈腿?怎么可能?”杉杉听了心头一惊,难以置信,韩秀的男朋友不就是小七吗?小七不是应该在照顾他的妹妹小九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阿U也说:“我也看到了,当时她跟她男朋友吵得很厉害,还甩了他一耳光。”   越说,杉杉越觉得这事玄,这不太像是发生在小七身上的事。如果是四年前的他,她倒是相信。   大屏幕上的时间刚好跳过午夜十二点。   杉杉正准备架着韩秀出门,这时韩秀的手机响了起来,杉杉这才发现韩秀的手机落在了桌子上。   阿U将手机递给她,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当看到“小七”两个字时,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凶道:“你现在在哪?”   “杉杉?”电话那端略带嘶哑的声音有些迟疑。   “是我。我问你,你现在在哪?”杉杉的声音又一次拔高。   “我在家里。”他说的家里指的是韩秀的小窝。   “你刚才去哪里了?!”   “我哪也没去。我就是看十二点了,韩秀还没有回来,担心她,所以才打电话问问。韩秀是不是出事了?你们俩现在在哪里?”小七的声音里满是焦虑,听上去真的是担忧韩秀,一点儿撒谎的迹象也没有。   杉杉回忆着这两个多月对小七的了解,据她观察怎么都感觉不出小七会来这里泡夜店,但是阿U和KK看到韩秀跟一个男人在这里吵架,会不会什么地方弄错了。于是软了声音说:“金碧辉煌夜总会。”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到!”   “喂--”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杉杉还是不放心,据KK说,和与韩秀吵架的男人在一起的还有几个朋友,若是事实,在N市,能来这里的狐朋狗友,也就是黑皮和发财他们。她索性打了电话去问黑皮和发财他们,结果得到的答案是小七抱着他的西班牙籍混血女友在金碧辉煌里啃来啃去,然后就这么被韩秀发现了。   杉杉听完真有一种想要把手机砸了的冲动,这个该死的家伙,劈腿了,还敢睁眼跟她说瞎话!   约莫过了一刻种,没有等到小七,杉杉咬着牙请阿U帮忙,扶着她一起走出KTV。   就在她招手拦车的同时,一辆红色的出租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杉杉正要上前拉开车门,小七从车内钻了出来。   杉杉一见他,便问阿U:“你看到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他?”   阿U点了点头,“就是他。”   阿U的话让杉杉顿时一下子火气上来了,指着小七骂道:“我问你,你今天晚上究竟有没有来过这里?你都跟韩秀说了什么了?她怎么会好好儿地喝酒喝成这样?!”   小七听到杉杉的指责先是一怔,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反应过来了,但他没有回答杉杉的话,而是将所有的视线全部集中在韩秀的身上。他看到阿U架着韩秀,削薄的嘴唇紧紧抿着。   “你这个浑球,竟然睁眼说瞎话,枉我力挺你,极力撮合你和韩秀,以为你会一心一意待她好,和她好好儿生活。结果你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不是要照顾你那个快死的妹妹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跟洋毛鬼子在那里搞七搞八?你知不知道,你伤害韩秀有多深?你怎么忍心伤了她一次又一次?你若是只当韩秀是生活的调味剂,我拜托你能不能离她远点儿?你是不是非要看到她在你面前自杀,你才开心?!”杉杉冲着他猛吼了一通。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小七不想多做解释,他伸出双臂将韩秀从阿U怀里接了过来。   阿U看了看小七身上的淡紫色纹衬衫,突然失笑起来说:“回去换过衣服了?你让我想到《安徒生童话》中十二个跳舞的公主。”   小七深锁着眉头,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阿U颔首转身准备回KTV,想了想又对小七说:“偷腥是个技术活。”   小七皱着眉看着阿U,然后扶着韩秀直接拦车。   杉杉追着他骂道:“你放开韩秀!滚回去抱你的洋妞。”   小七终于忍不住冲着杉杉低吼了一声,“杉杉,拜托你别吵了行不行?韩秀现在醉了,最需要的是早点儿回去休息。我跟她之间的事,让我们两个自己处理行不行?”韩秀醉成这样,他心急如焚,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杉杉噤了声,有气没处发,只好闷着,先拦车再说。   两个人拦了好几辆车,司机拉下窗子一见韩秀喝得醉醺醺的,便将窗子又拉上,将车开走了。有的司机更过分,开车就开车,开了几米远又停下,而是载别的客人上车。   在黑夜里站了约莫半个小时,仍旧没有一辆车肯载韩秀。   杉杉急得直跳脚,小七便对她说:“别拦了,我背韩秀回去。”   杉杉愕然,“从这里从她家,起码十几分钟的路程,要是背着她走回去,你岂不是要走上一个小时?你当你在拍韩剧啊!”   “难道要在这里站到明天天亮?知道这么晚打不到车,就该开车出来。”小七瞪了杉杉一眼,直接蹲下身,背起韩秀。   杉杉火气也上来了,“上夜总会Happy,还要开车?想我们进拘留所吗?”   “你们根本就不该来这种地方!”小七没好气地说。   杉杉愣愣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焦虑中,小七眼神中自然流露出来的对韩秀的那份情意,绝无作假。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会劈腿的负心汉吗?以她这两个月来的观察,他怎么也不像是犯同样错误的人。他知道她们在“金碧辉煌”,立即挂了电话就赶了过来。她糊涂了,难道这个男人人格分裂,会一人扮演两种角色?发病的时候就会劈腿,不发病的时候就会回到深情款款?   杉杉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简直不敢相信。   “你先打车回去,烧些热水。我背着韩秀一会儿就到。”小七被杉杉看得极其不自在。   杉杉点了点头,拦了车子先回去。   (4)   醉了的韩秀,有点儿呆,一直傻笑着,口中不停地哼唱着听不懂的歌。   刚好一位路人经过,他的手机铃声悠扬地响起。韩秀听着那铃声,开始放声嘶吼:“我想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在树上唱歌,在树上唱歌……”   那位路人被吓了一跳,回头骂了一句神经病。   韩秀听见,停止了唱歌,开始喃喃地自言自语道:“我是个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神经病……”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成了阵阵低泣飘入小七的耳朵里。   “韩秀,你醉了。”他背着她,拼命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我没醉……”她突然停止低泣,“我要吐了……”   “等一下。”他将她轻轻地放下。   她的脚刚挨着地,便撑着栏杆狂呕了起来。他一手扶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头,意图减轻她的痛苦。他待她吐完,用纸巾帮她细细地擦着嘴角的污物,还有脸上那混着汗水的眼泪。   她拾起迷蒙的眼眸,盯着他看了许久,蓦地,伸手在他的胸前狂打起来,哭喊道:“你这个浑蛋!王八蛋!烂人!骗子!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嘶喊着,打着他,也许这样还不能发泄她的心头之恨,她便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十分用力。   他完全不反抗,任由她发泄。她将牙齿深陷入他肩头的肉里。酒精侵蚀着她的大脑,她直到咬累了,才松开口,窝在他的胸前放声痛哭,“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啊……”   “对不起,韩秀……”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心中的难过不比她少。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说:“对不起?我要你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从小到大,那么多女生倒追你,你总是很享受被她们追逐的感觉。而我是唯一一个会骂你、不理会你的女生,我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为什么要跟爸妈他们说你喜欢我?为什么要跟我说你喜欢我?我是个平凡的人,我也跟所有女生一样,喜欢所有美好的事物。我喜欢你长得好看,可是到后来,我真的好讨厌你长得好看。”   “都说初恋是刻骨铭心的,是的,对我来说也是这样,不过不是爱得刻骨铭心,而是压抑得刻骨铭心。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常常有女生跑到我面前挑衅,说我没相貌、没背景、脾气又倔,根本配不上你。我承认我缺点比优点多,但不代表我没有优点,更不代表我没有权利去喜欢自己中意的人。至少我秉性纯良,就算再被人奚落,我也只会一笑而过、毫不介意,而不会是想着去攻击或者伤害别人。”   “我不断地问自己,你喜欢我什么?我喜欢你什么?答案竟然是不知道……一颗懵懂的少女心,整天压抑着,有谁能了解有个又高又帅的男朋友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我宁可他长得普通点儿。如果没有爸妈,如果没有杜老师和杜师丈,我一定会看到你就有多远躲多远。所以四年前,我看到你跟那个女人躺在床上,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是解脱了,真的永远解脱了,以后再也不需要为这段恋情苦苦挣扎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明明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回来?在我爱上你的时候,你却要这样狠狠地给我一刀……为什么……我极力地控制自己,不停地告诫自己千万不可以爱上你,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软弱无力地倚在他的胸前,哭泣着说着一连串地“为什么”,声音微弱细小,却十分清晰地传进他的耳畔。   他的唇紧贴着她的发际,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长发,哑着嗓音说:“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至少还可以哭出来。最可悲的是明明很痛却哭不出来。这些痛,永远只能埋藏在心底,痛到想哭却不能哭、想说却不能说。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是我太自私、太奢望,所以才会这样伤害你。”   夜深人静,马路上除了来往汽车疾驰的声音,就只剩下韩秀微弱低泣的声音。   小七一直抱着她、哄着她,好不容易待到她平静下来,累了、睡了,他才将她打横抱起,继续向前走。   所幸,离家并不是很远。   回到家,小七将韩秀轻轻地放在床上后,便拧了热毛巾,一遍一遍地为她细细地擦着脸和手。   杉杉看着他这样温柔的举动,所有想要责备的话竟然卡在喉间,什么也说不出。   少顷,韩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小七一直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看了她许久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房间。   杉杉跟出来,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小七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他”回来了,也许明天,就是他要永远离开这里的日子。他内心一直期望着这一天不要来,但是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过了许久,他缓缓地转过身对杉杉说道:“杉杉,有些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得清楚的,我只能说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真。我爱韩秀,我从来没有想要伤害韩秀,从来没有!我和韩秀之间的事,就让我和她两个人去解决。天亮之后,会有答案。早点儿休息吧。”   他说完转身走向客厅,在沙发上躺了下来。   杉杉抿着唇,想了又想,这时候,她跟他讨论这个问题确实没有多大的意义,毕竟像他说的那样,这是他眼韩秀之间的事,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韩秀的卧室。 Chapter 18 恶向胆边生   是夜。   熏香飘散的公寓主卧室内,弥漫着浓浓的情欲气息。中央的KINGSIZE大床上躺着两具纠缠的身躯,急促的喘息声与呻吟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纯粹发泄过后的快感没有持续多久,紧随而来的是乏力和虚脱。   “齐,你今晚太猛了。”女人用丹蔻划着男人的胸膛。   男人一言不发,毫不留情地将女人推向一边,下床去了浴室。   唐泽齐站在花洒下,身体淋着温热的水,拼命地搓着脸。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想跟韩秀好好儿谈一谈,却演变成了大吵一架。之前听到黑皮和发财说她到处打听他的事,他的内心激动了许久。这么多年,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放荡的生活让他自己都觉得可耻。他以为可以忘记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韩秀,但在见过她之后,他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放荡,他依然忘不了她。   那些美好地青春岁月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他甚至还期待着毕业之后,可以与她拥有自己的小家庭。可是谁能想到一个莫名其妙地醉酒,让他失去了这一切。   远渡重洋,四年换来的依然是一颗寂寞空虚的内心。   韩秀,这个无情的女人,凭什么那样肯定他是个薄情的男人。   他猛捶了一下墙面的瓷砖,迅速地擦净身体,刚走出浴室,Amaya便又抱住了他说:“你有心事?”   他挣脱她的拥抱,淡淡地说:“没事,你早点儿休息吧。我去书房,别打扰我。”   他穿上衣服,出了房间。   唐泽齐坐在书桌前,摸出一支烟点燃,蓝色的烟雾妖娆地徐徐上升。   他的脑子里不禁又想起半个多月前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那个打电话的人说他姓古,是代表XX国际克隆援助研究机构的,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跟他长相一模一样、甚至连DNA都一样的复制人从实验室里逃脱了,而那个复制人正利用他的身份接近他熟识的人,希望他能够配合,将复制人收回实验室。   当时他只当那个古先生是个神经病,因为媒体报道,世界上的第一个克隆人不过在早些年才出世,这个世界又怎么会又有另一个他存在。就算世界上真有邪教组织研究出克隆人,但也绝不会研究出另一个他来。他又不是什么国家首脑、什么黑帮组织头目,在生命垂危的时候需要利用器官移植和输血技术来维持生命。   简直是荒谬到了极点。   但是和韩秀见过面之后,他开始惶恐,为什么韩秀口口声声说这两个多月的事,还有那个什么阿九。两个多月前,他在西班牙,差不多大半个月前他才回到了国内,然后才接到那个莫名其妙地电话。韩秀的话不能不令他怀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另一个“他”存在,而另一个“他”已以他的名义,与韩秀生活了两个多月了。   他拿起手机,顺着通话记录里的电话慢慢翻找,终于找到个大半个月前的那个通话记录。鬼使神差,他按下按键回拨,电话里传来绵长的等待音。声音响了许久,对方没有接起,他又合上电话,蹙紧了眉心,猛吸了一口烟。   不知过个多久,黑暗里,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他的心跟着颤了一下。他的目光扫向手机屏幕,是陌生的号码,他毫不犹豫地接起了那个电话,“喂?”   电话彼端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唐先生,很高兴见到你的来电。”   “是你。”唐泽齐的声音有些发颤。是那个古先生,但是这一次他又换了一个号码,连声音也做了处理。   “唐先生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是不是相信我上次所说的话了?”   “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另一个‘我’,我想应该存在。”   “不是应该,是肯定。没有人比我更了解074。唐先生,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他不但跟你拥有同样的外貌、体型、声音,包括DNA统统都一样。”古先生特意加重了DNA三个字。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你们为什么要制造出另一个我来?凭什么我要相信你们?”唐泽齐的声音有些发颤,他支撑着额头,感觉呼吸困难。   “唐先生,你现在可以打开你的邮件,相信里面的照片会让你惊艳。”古先生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唐泽齐迅速地打开笔记本电脑,等了几分钟,他终于打开邮箱,一张张亲密的照片呈现于眼前。   照片中的“他”与韩秀亲昵地手牵着手,在超市里挑选东西。他点击着下一张,“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好像是韩秀的眼睛迷进了沙子,“他”在为她吹着沙子。他再点击下一张,“他”轻啄了一下她红润欲滴的唇瓣。   看着照片上的日期,如果他不是确认自己在西班牙,他差点儿都要认为照片中的“他”就是自己。   一张张,每一张都是“他”与韩秀亲昵的照片,照片中的韩秀脸上绽放着幸福地笑靥,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样美丽,从来没有,他心底强烈的妒意升起。   这时,手机那端古先生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样?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事,还以为照片中的人就是你自己吧?呵呵呵,看着自己曾经的女友跟另一个自己在一起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啧啧啧,这么长时间不说话,是不是在生气?而且很生气、很生气。如果是生气那就对了,换做是我,我也会很生气。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合作?”   “为什么是我?!我有何德何能蒙你们厚爱选择了我?”唐泽齐粗着嗓音,声音从低沉到越来越尖锐,近似低吼。   “这个问题嘛。”古先生顿了顿,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说,“只能说我们生物生殖专家张教授是个情痴,一直对自己的师妹也就是你的母亲念念不忘,只可惜你的母亲选择了你的父亲。因为想要延续这份爱,所以他创造了另一个你。”   “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帮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吗?”   古先生说:“这也是我找你的目的。我们不想我们的研究技术在未成熟的情况下扰乱整个社会,所以074是一定要销毁的。如果他将你取而代之,这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所以我真诚地希望我们可以合作,希望你不会因此而受到困扰。”   唐泽齐抚着额,有些不耐烦:“你想销毁那个什么074,你就去销毁,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件事不宜惊动太多人,所以需要你的配合。”   唐泽齐烦躁地拨弄着自己的头发,没有说话。   电话里只听到电流声。古先生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诡异。“唐先生其实心有不甘吧。明明应该是自己的女朋友,现在却爱上了一个别人,还是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而这个人不过是借着外形才接近了韩小姐。虽说074是个试验品,但是他却是我们研究的最完美的一件试验品。他其实跟我们一样,只要是我们可以做的事情,他一样可以做。说起来,韩小姐其实真正喜欢得人应该是唐先生。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很多事情很难预测。”   古先生的话彻底刺激到了唐泽齐。   一夜情?夜夜情?   韩秀是这样质问他的,那声声控诉让他内心的嫉妒、愤怒之火燃至极点。   他吻过韩秀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无人的情况下,他拥着她,但是在情难自禁的最后关头她一定会阻止,因为她是那样的羞涩。   而那个怪物,只不过才出现两个多月,就占有了韩秀的一切。   韩秀是爱他的,韩秀还是爱他的,否则那个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怪物根本就没可能接近她。   她应该是他的。   他就像是被夺去了食物的野兽一般愤怒,扬手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怒吼一声,“别跟我说这么多废话。你们自称是什么国际克隆援助机构?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什么邪教组织吧。如果是官方,怎么可能拿一个克隆人没有办法?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唐泽齐可不是傻瓜。   古先生见被揭穿,并不恼,反而欢愉地笑了起来:“呵呵呵,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处境很危险。一山不能容二虎,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跟他总要有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如果我们跟他合作,换成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们也无所谓。”   “你究竟想怎样?”唐泽齐忍无可忍地嘶吼起来。   隔壁房间的Amaya赶过来,他面目狰狞地冲着她吼叫,“滚出去!”   电话里,古先生依旧在笑。   Amaya从未见过唐泽齐这样对自己,气愤得将门砰地一声带上。   唐泽齐跌坐在皮椅中,咬牙切齿地对着电话说:“你究竟想怎样?”   “合作。你还是你,我只要收回074,在这件事上你不会吃亏的,如果事成,我还会打一百万到你的账户上,怎么样?”   唐泽齐再一次沉默了,隔了许久才说:“我可以配合你做任何事,但是你不可以伤害我身边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你只能毁掉你该毁掉的东西。”   “明天先打五十万到你账上,请随时注意你的手机。还有,那个叫韩秀的女孩,请你别因为爱情而冲昏了头脑,最好保守这个秘密。假如她知道了这件事,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若是影响了合作,我可不能保证,会不会伤害到她。”   “你在威胁我吗?”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自己考虑清楚,跟我们合作,是你唯一的选择。”   “……”   “提前说声合作渝快,祝你好梦。呵呵呵……”古先生笑了好一会儿,才挂断了电话。   经过变声器的笑声,听在耳朵里是那样的刺耳。   唐泽齐抓着头发,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他这辈子从没有这样愤怒过。他一定要找个时间眼韩秀解释清楚。他才是真正的唐泽齐,那个该死的家伙只是个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怪物。    Chapter 19 决裂   翌日,韩秀在头痛欲裂的宿醉中醒来,整个人一片混沌。她费力地用手将身体撑起,倚在床上回忆着昨晚的事。   痛苦不堪的记忆,就像是电影回放一样在脑海里浮现,她整个人痴痴呆呆地倚在床上一动不动。   原来酒精只不过是酒精,它不是忘情水,醉了只会让神经麻痹,让人困倦沉睡。当你醒过来,所有的记忆还会如潮水一样向你涌来,只会比醉之前更加清晰、更加痛苦。   她扶住额头,也许她只有去洗脑才能够将他彻底地忘了。   “醒了?”杉杉推开门进来,捧着一杯热蜂蜜茶,“先喝点儿,暖暖胃。”   韩秀软弱无力地点了点头,接过蜂蜜茶喝了起来。   这时,门再次被推开,小七又捧了一碗小米粥进来。   韩秀看见他,将蜂蜜茶放下,脸别开看向其他地方。   杉杉意识到这种时候作为局外人应该回避,于是便退出卧室。   小七将小米粥放在韩秀的床头,然后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去梳洗一下,然后喝些小米粥,你的胃会舒服一些。”   她没有看他,起身下床,却感到头晕目眩,整个身体禁不住晃了两下才站稳。   他伸手扶住她,却见她甩开他的手,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不要拿碰过其他女人的脏手来碰我。”   “韩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哑着嗓音说。   她抬眸怒瞪着他,“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四年前你是这样说的,四年后你还是这样说。你告诉我,那个玻璃隔断后,你抱着那个Amaya一副迫不及待要成就好事的样子,是我幻觉了,还是我的眼睛瞎了?不不不,是我错了,我为什么每次都会在你做这些下流龌龊事的时候刚好犯贱的路过?你做这些事的时候,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不要每次都来恶心我的眼睛,恶心我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不不不,我又错了,以后不会再有了,没有了,没有了……”   同样的事情,她原谅了他一次,她没有一颗宽恕如“圣母”的心去原谅他第二次。   止不住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不停地向外流,胸口之处就像是被人狠狠地剜去了一大块肉,痛彻心扉。为什么老天总是会这样对她,四年前是这样,四年后还是这样。难道她天生就是一个招极品的体质,生命中注定遇上小三、小四、小五……   “韩秀,请你相信我--”   “相信你?我到底还要怎么相信你?!四年前的事,我说我原谅你,可是为什么四年之后你又要给我故技重施?没有女人能接受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劈腿,你到底想逼我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看着我一次又一次地喜欢上你、爱上你是一件很好玩的游戏?好吧,我承认,我下贱,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就算是被你深深伤过,伤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还是要爱你。行了吧,你得到这个答案,满意了吧?满足你骄傲的男性自尊了吧?!”她捂着嘴痛哭失声。   他先是一怔,得到这样的答案,内心是一种难以言语的悸动,可是这种情绪却没有持续太久,相反他有些力不从心。现在的他,并不是四年前的唐泽齐,这一切,他要怎么说出口?   “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满足谁的自尊。韩秀,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有办法眼你解释,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给你做一辈子饭的,你明不明白?韩秀……”他扶着她的双肩,语气近似哀求。   人类的情感太丰富,他也一度以为自己早没了人类的七情六欲,不知道什么叫爱恨贪嗔痴,但是从离开了实验室,遇到韩秀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他还是有感情的。他有贪念,他有欲望,他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试验品。   她用力地挣脱,深吸了一口气,哽咽着说:“就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放我一条生路?你走吧,就当这两个多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吗?”   “韩秀,我说过,不用你赶我走,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走。我早应该在收到那具猫尸的时候就离开了,但是我一直留在这里不走的原因,是因为我怕我离开了,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和小九来说,是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我们的。”   她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头,眼泪控制不住地一滴一滴地掉落,“求你不要再说了,对不起……”眼睛所看到的不会骗她,她转过身弯着腰,在衣柜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她将手里的一张存折递给他,“这五万块钱还给你。你现在是B&G的员工,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去的地方有很多很多。你在这里住了两个多月,房租、水电、食宿什么的你都还清了,请你离开吧。请你帮我留下最后一点儿尊严,我不想到最后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每一天,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等待下班的时候,她恨不能一下了班就飞回他的身边,紧紧地拥抱他。可是日子如同流水,这梦幻一般的决乐,并没有停留多久。才几天啊,竟是这样的天翻地覆。她跟他在一起,经历了太多那种前一秒带着满怀期望被推上高空,然后紧跟着下一秒,所有一切成空、化为泡影的痛苦。她整个人如同从高空狠狠地坠落,变得支离破碎。   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有些事情他无法说出口,就算是说一千次一百次请相信他,也没法让韩秀改变初衷,因为她一直缺乏安全感。她好不容易有了美好的开始,却因为这场无法解释的误会,又缩回自己的壳里了。   他松开塔在她肩头的手,无力地垂下,“韩秀,以后出门注意安全,不认识的人不要随便塔话,收到来路不明的东西也不要随便打开。”   内心的矛盾一直煎熬着他。他早该离开了,可是他存着私心地想,哪怕眼她在一起多待一分一秒都是好的。他不能保证第三份“礼物”是什么东西、什么时候送达。若是要承担死亡的恐惧,也该是他来承受,而不是韩秀。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她平安。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拼命地点着头,然后抬起手臂,指着门的方向请他离开,她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他缓缓转身,离开,走到门处,忍不住停顿脚步,深叹一口气道:“韩秀,无论怎样,请你记住我叫074。不论是‘您去死’,还是074,只是三个可悲的数字,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她捂着嘴巴,背对着他,跌坐在窗前的地板上,苦苦压抑的伤痛和委屈在瞬间决堤,眼泪不争气地狂涌而出,最后泣不成声,全身都在痛。   他带上门,立在门外,听着她微弱的泣声,浓眉深锁,英俊的脸庞满是心事重重的阴郁。   他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不到那哭声才低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杉杉推门进去,见韩秀窝在窗前低泣,她走过去安慰她,“别哭了,不就是个男人嘛……”   “杉杉,你知不知道?我对他来讲,永远都是一块垫脚石,找不到最好的,起码还有我这个不算烂的。”韩秀抽泣得厉害,大喘着气。   “韩秀,你别这样啦……”杉杉见她那样,都不知道要如何劝她。因为失恋这种事,根本没法劝。想想自己那些破事,哪一回不是拉着韩秀一起去喝闷酒。只是看着她这样,真的很难受。自己恋爱分手,分手恋爱,反反复复算了,可是老天对韩秀真的很不公平。   这丫头也就遇上唐泽齐这么一个倒霉的男人,之后虽然也拉着她相亲过几次,但是她总是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对方也就兴趣缺缺,比兔子尾巴还要短的恋情就这样无疾而终。谁又能想到,四年后她又遇上了唐泽齐。   杉杉就是弄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一面说爱韩秀,关心她、疼护她,一面却又在伤害她。就像是个两面人一样,她印象中的他也不是双子座啊!怎么就这么怪呢?像韩秀这样一个不乱来、体贴男人、又会做家务事、人长得又不差、加上有钱的女人,他都忍心去伤害,他究竟要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够满足?   “别哭了,别哭了,姐保准给你找个好男人。”杉杉不停地拍着韩秀的后背,安抚她。   韩秀靠在她的身上,又开始了一阵抽泣。    Chapter 20 爱是一种痛苦,不爱是一种折磨      小七走了。   那个叫小九的女孩跟着他一起消失了。   韩秀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像是结了冰一样,没有温度。   日复一日,浑浑噩噩,她似乎又回到了曾经颓废的时期,强迫症似乎比四年前还要严重,就连杉杉约她出去逛街,她都悻悻然的。   失恋中的女人,烧钱与燃烧愤恨成正比。女人一旦受了刺激,花钱买东西那就不是买东西,而是买心情。   从头到脚,需要的、不需要的,她全买齐了。如果疯狂购物、发泄心情可以让她走出来,她宁愿天天疯狂。可是疯狂过后,那种购物的快感并不能填满她空洞洞的心房,心底那个缺口仍然存在。麻木的感官让她都不知道什么叫累。如果身体累了可以休息,可是脑子永远不会累,永远都在运作,时时刻刻都在重复着以前的一点一滴。   心碎了,她可以忍着痛一点儿一点儿地拼回来,但是心丢了,她要怎么找回来?   她回到家中,空荡冷清的屋内再不会飘出饭菜的香味,再也见不到他流着汗在阳台上健身的身影。她窝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电视机屏幕显示的是他未看完的韩剧。书房里多了很多书籍,每一页纸上都有他做的记号。浴室里,他的牙刷、毛巾、剃须刀……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眼前透亮的镜子,淡淡地浮现出他的影子……   即使他消失了,但两个多月的时间,他留在这里的每一丝气息都已经溶入到她的世界里。   照例给老爸老妈打电话问候,韩妈妈的耳边就跟装个电子探测器一样,絮絮叨叨地追问:“前段时间听你说话声音又响又亮,这几天听你讲话蔫了吧唧,你是不是又失恋了?”   “……没有。”连打电话都能听出来她失恋了,见到她的人还用说吗?公司内部,每个人都为小七的离去感到惋惜,不敢在她的面前提起他,甚至连“0”“7”“4”这三个数字都不敢提起。是人都知道,BOSS失恋了。   韩妈妈继续唠叨道:“前两天你杜姨打电话来,说小齐回国了,过些阵子,她也要回来,在国外太寂寞了。我说丫头,你最近不对劲儿,是不是碰见小齐了?你该不会是因为见到他,又哪里觉得不舒服了吧?思念都过去了,你还想那么多做什么?人家都交了个西班牙女朋友了,你是不是也该找个对象,早点儿给我把婚结了。”   连搬到乡下住的老妈都知道他交了个西班牙的女朋友,而她就是后知后觉。   “知道了。你以为我不想结?我要能找得到呢!如果能找得到,我马上就去结婚。现在的男人都是骗子,新的骗、旧的也骗。女人就是傻子,被骗一次不够,还要被骗两次。”她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说着。   “行,我帮你找,这周末就给我去相亲,到时候你别给我挑三拣四的。跟你说一次话,我元气大伤,害得我《还珠格格》大结局少看了一半。挂了。”韩妈妈挂了电话。   老妈元气大伤,她何尝不是?她需要发泄。   她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强迫性地打扫卫生,将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地擦干净。她发了疯似的将他所有留下的东西统统都扔掉。当双眼迷离地倒在身后的沙发上时,她却有一种灵魂飘移出身体的感觉,眼泪又是忍不住掉落,慢慢地模糊了视线。   他曾经问她,若是有一天他离开了,她会不会想他。   这句话就像一道魔咒一样束缚着她。想念?什么叫想念?她只知道,所有不安、焦躁一拨一拨地侵袭着她。想着这两个半月来,无论是看到与他相关或是想到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心就会不自觉地痛,就连呼吸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变得痛苦不堪。   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买菜,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上班、下班,去超市买东西,经常买回来一堆东西,她只能呆呆地望着它们,而没有任何办法。她只会做蛋炒饭,拿起锅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狼吞虎咽地吃完蛋炒饭的情形。现在只有一个人吃饭,真的是索然无味。   有一次煮稀饭,结果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满锅的米汤全洒了出来,弄得满台面都是。在食物上面,她除了叫外卖,就跟废物似的。她沮丧,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正要拔电饭锅的插头时,厨房内顶灯突然灭了,客厅里的灯也灭了,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吞没。   究竟是停电,还是保险丝跳了,她茫然。以前这些琐碎的事,都是小七在做。   她讨厌黑暗,害怕黑暗,不仅仅是因为曾经被吓过,而是她讨厌这种被遗弃在世界的角落里的感觉。每天晚上,睡觉是她最痛苦的时候。夜很静,静得可怕。一个人蜷缩在床上,不自觉地会想起他,摸着空落落的身侧,只有经历过后,才知道一个人的温度远比不上两个人的温度。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他的影子。   是的,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他,即便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伤害了她,她还是会忍不住会想他,想他想到心痛。   终于没地方可以打扫了,她全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   她按着抽痛的太阳穴,不断地对自己说:别再想了,别再想了,再想下去,一定会疯的。   可是看似平静,她的内心却何尝不是另一种疯狂。   她缩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双眼无焦距地不停地转换着面前的电视频道。直到一声声警笛声响起,才将她神游已久的思绪拉回。   节目内警车与救火车的鸣笛声交织响起,画面里一会儿播放一幢大楼前人头攒动,一会儿又转向大楼的上面浓烟滚滚。镜头再一次转换,主持人拿着话筒气喘吁吁,“……我现在位于XX路XX小区内。据报,今天下午十五点三十分左右,位于这幢巨门住宅楼的十二层A座的住户家中发生煤气爆炸,确定死亡人数为一人,女性;重伤人数两人,一名男性一名女性。目前尚不能确定死者和伤者的身份……发生爆炸的时间里该户邻居都不在家,可谓幸运地躲过一劫……警方目前已经介入调查。我台城市频道记者为您报道。”   韩秀吃惊地盯着电视机画面,拿着遥控器的手颤抖着,承受不住这小小的遥控器的重量,叭的一下遥控器掉在了地上。   十二层A座……十二层A座……十二层A座……   这个地方,她去过的次数虽然不多,但是只需一眼,她便知道这是小七后来带着小九离开搬去住的地方。   她的心里抑制不住又是一阵痛楚狂涌上来。她再也顾不得什么,拿起手机,颤抖着手,拨打小七的手机。让她绝望的是,无论她拨打多少次,手机听筒里始终传来冰冷的机器音,“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整颗心猛然地揪了起来,她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入包中,慌慌张张地打算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蓦地,黑暗中响起了门铃声。她先是一怔,然后惊慌失措地急奔着去开门,跑得太急,拖鞋掉了一只。她顾不上回头,赤着一只脚,身体一摇一晃地冲向门口,拉开门,当看到杉杉立在门外,声音依旧难掩万分的失落,“是你啊……”   “不是我,你还以为是谁啊?你搞什么啊?连灯都不开。”杉杉翻了一个白眼。   “别说了,小七和小九他们出事了。”她拖着杉杉就走。   “什么事?”杉杉不明情况。   “他们搬出去的地方发生了煤气爆炸,刚才新闻里报道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什么?!”杉杉惊愕。   “我……我怕他出事。”   “你别急啊!”   “走。”她拉着杉杉进了电梯,拼命地按着一楼按钮。   当韩秀与杉杉赶到事故发生地时,到处是人,119的救火人员正在进行扑火救援行动。   韩秀想要进去,却被警察拦住。   “我可能认识死者,她可能是我男朋友的妹妹。我想知道我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事?”韩秀拉住警察着急地叫道。   警察安慰她,让她稍安勿躁,现在还不能上去,比较危险,并告知刚才确认两名伤者的身份是康馨高等私立医院的医生和护士,火灾现场并没有发现她所描述的男性,并请她去一边协助调查,做询问笔录。   虽然警察这样说,但韩秀却并不放心,她望着冒着黑烟的窗口,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受伤的一男一女,已经被转往了附近的医院。她做完询问笔录,拉着杉杉又赶到附近的医院,当看到那位伤者,亲眼确定了他不是小七时,她身体内紧绷着的一根弦才松了下来,但又随即绷紧。她拉着杉杉重新赶回出事的地方,生怕警察漏了什么人。   多次确认之后,韩秀差不多快要虚脱了。   杉杉安慰她说:“上次他伤成那样都没有事,这次也应该没事的。说不定他在别的地方,逃过了这一劫呢!”   “杉杉……我发现我始终放不下他,我不想看见他有事,我好害怕他有事……呜呜呜……杉杉,你说是不是我刚才跟我妈说谎,所以老天爷惩罚我了?杉杉,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他有事啊……呜……”她抱住杉杉哭了起来。   她拼命地点着头,眼泪依旧犹如开了阀的水龙头一样,流个不停。   那个早晨她将他赶走之后,痛不欲生。若不是有杉杉在,她恨不能在手腕上划上一刀,让身体内的血随着眼泪、怨恨全部流尽。可是当在电视上看到小九住的地方出了事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他不能有事。就算再恨他、再怨他,但她知道他有可能出事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在剧烈地颤抖着--前所未有的恐惧与害怕。   感情的事不是说放就能放的,虽然憎恨他的背叛,但心依然还是悬在他的身上,她已经爱他爱到无可救药。她放不下他,她怕他出事。   人群外,隔着不远处,小七看着十二楼冒着滚滚的浓烟,不禁捏紧了双拳,青筋暴突出来。   煤气不会莫名其妙地爆炸,他知道是谁做的,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一定不会。 Chapter21 绑架 深夜,僻静的后巷里除了刚熄火的车子马达声外,什么都听不见。 两盏长年失修的路灯忽明忽暗,视野模糊得叫人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唐泽齐下了车,一股子恶臭难闻的气味迎面扑来,心中一阵作呕。他深蹙着眉头,借着车灯看着身侧的一片垃圾堆,隐约可以看见蚊子、苍蝇四处乱飞。他掩着鼻子,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看着古先生之前的电话。 没多久,那边电话响起,他恶声恶气地说:“你究竟什么意思?上午和下午用不同的手机给我发不同的消息,约我出来见面,然后又临时取消。现在又约我在这种地方见面,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在你身后。”没有经过处理的声音,陌生又有些熟悉。 唐泽齐缓缓地转过身,不远处,黑暗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看不清容貌。 他紧蹙着眉心,不相信地问:“你就是古先生?” “不是。”那人冷冷地吐了两个字。 唐泽齐下意识地警觉,看着那一道身影,有些熟悉的感觉,一个不确定的想法浮上他的心头:“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以为那男人会回答,殊不知,那个男人的黑影迅速地向他冲了过来,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体经不住这猛烈的冲击,飞向身后的垃圾堆,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 他挣扎着起来,顾不上身上的脏污,一边嘶吼着一边向对面的男人扑了过去,“你究竟是谁?是古先生派你来灭口我的吗?他想反悔吗?” 他的拳根本近不了那个男人的身,那个男人的动作就像是猎豹一样迅猛,一个侧身便躲过了他的攻击。 这时久暗的路灯突然闪了一下,微弱的灯光正好打在那个男人的脸上,唐泽齐终于看清了面前的这张脸,惊愕地只吐出两个字:“是你……” 眼前的这张脸,让他惊恐,他确信自己没有同胞兄弟,他确信母亲只生了他一个儿子。若不是活生生的,他以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是那个复制人,竟然是那个复制人。 “是我。让你恐惧,让你寝食难安的复制人。”小七揪住了唐泽齐的衬衣领,揪住他的头发,逼他看清自己,“这张脸是不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放手!”唐泽齐挥起拳头,狠狠地给了小七一拳,终于从小七的手里挣脱开来“你这个怪物!你这个恶心的复制人!” 小七摸着嘴角流出的一丝血迹,狂笑起来:“怪物?恶心?再恶心,有你们贪婪的人恶心吗?为了私欲什么眛了良心的,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做得出来。” “你懂什么?你这个怪物怎么能够了解人类的世界,人类的思想。你真让我恶心!你这个怪物根本就不该生存在这个世上。是你冒充我的样子接近韩秀,占她的便宜。你这个恶心的怪物,应该下地狱。”唐泽齐说着,又挥起拳头向小七打去。 小七张开手掌,一下子包住了唐泽齐冲过来的拳头,狠狠地扭动着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似要将他的手腕扭断,“你没资格跟我提韩秀。冒充你?!你简直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以为我稀罕?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种人渣拥有一样的血液,一样的DNA吗?像你这种人渣根本就不配得到爱情,你根本配不上韩秀。” 唐泽齐的面部表情因为疼痛而开始扭曲,“你放屁!你这个肮脏的小偷!韩秀爱的人是我,如果没有我,你以为她会看上你?从头到尾她爱的都是我,没有我这张脸,你根本接近不了他。你有种告诉她你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怪物,你有本事告诉所有人你他妈的不是人,是从实验室跑出来的怪物。你有本事说啊!” 唐泽齐疯狂地笑着,趁小七分神之际,挥起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哈哈哈,你就是个孬种。你以为你躲得掉?我要把你关进实验室,你这只怪物,就该待在实验室里做白老鼠,任人宰割。垃圾!” 小七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双眼因愤怒而变得赤红,再次轮起拳头狠狠地打在唐泽齐的下颔,怒道:“你真的禽兽不如!我以为你只是在感情上是个烂人,没有想到你的人品更烂。姓古的给你一百万就想抓我回去?你以为你们炸掉那个房子,害死小九,我就会妥协了吗?我能从实验室里逃出来,就有本事让你们永世不得翻身。害死小九、173他们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我会要你们一命还一命。是你们逼我的。我是复制人又怎么样?我在这个世界害过谁?我伤害过谁?你们是人,难道我就不是人吗?我们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可是你们呢?你们这群自私的畜生,研究出那么多速成复制人。他们本来就够可怜了,本来就身患残疾,可你们却只想着钱。为了钱,你们残忍地挖了他们的内脏,我是不是也要将你们的五脏全挖出来祭他们?小九体内的五脏六腑已经全被你们挖空了,可你们现在连最后的生存世界都不给她,你们还能称为人吗?简直是禽兽不如!” 小七就像是疯了一样,一拳又一拳用力地打在唐泽齐的腹部和下颌。 唐泽齐被小七打得头晕目眩,无法招架,鼻子、嘴巴、眼角被打得不停地流着血。小七一连串的怒言,疯狂的举动,让他突然惊恐地意识到自己跳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可怕圈子。 “他们不是什么国际克隆研究支援机构吗?”唐泽齐不停地抹着脸上的血迹,瞪着双眼惊恐地看着小七。 “国际克隆研究支援机构?哈哈哈……”小七疯狂地笑着,眼泪似乎都要笑出来,“制作一群无意识,身体残废的克隆人,进行非法倒卖人体,是国际克隆研究支援机构吗?你不是想抓我,杀我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有本事你就杀我,试试看啊!我倒要看看是谁先死。” “……你想怎么样?”唐泽齐前所未有地恐慌。 小七掐住唐泽齐的喉咙,狞笑一声:“很简单选择题,要么你生,要么我活。这个世界上你我拥有同样的相貌,同样的特征,同样的DNA。如果你死了就意味着我可以活下去,我就是唐泽齐。你说我该不该杀了你?”小七原本幽黑的双眸再不似曾经那样清澈,就像是点燃了的火焰一般。 “你……想干什么?你要是杀了我,韩秀一定不会原谅你的。”唐泽齐听到这样的话,恐慌地急叫。 “原谅?她永远不知道复制人存在的事实,需要原谅什么?我就是唐泽齐,需要原谅什么?你们在对小九、173做哪些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他们原谅你们?”小七手下的力道又重了。 “小九的死……根本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是谁打电话把周围的邻居全叫出来的?你没有得到古先生的指示,你怎么知道要这样做的?” “你跟踪我?我说了不关我的事,我根本就不知道古先生要我做什么,我只是照他的吩咐去办。” “跟踪你,我还不屑。”也许就是天意,他在回家的路上,刚好碰上唐泽齐在楼下打电话。 “什么才关你的事?我死?是不是?今天不是你生,就是我死!”这事总要有个了结。 他从口袋里摸出早已准备好的麻醉针,猛地向唐泽齐手臂扎下去。 唐泽齐瞪大了眼,挣扎着叫道:“你敢这样对我,你敢……” 唐泽齐的声音渐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的身体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小七扔了麻醉针,捏紧了双拳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在心中不停地说:“韩秀,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他。但是我要活下去,至少在古先生伏法之前,我必须活下去。我不能让小九死得不明不白,我不能让他们死得这样冤屈。对不起,韩秀,对不起……” 许久,他从地上捡起唐泽齐的电话翻看着,直到找到最后那个指示唐泽齐做事的电话。他接下了通话键。 先是漫长的提示音,接着电话终于被人接起,对方沙哑声音经过了变声处理:“找我有事?” 小七冷笑起来:“古先生,好久不见。” 对方一阵久久的沉默,突然也笑了起来,声音再不是机器变音:“074?” “是我。怎么?听到我的声音,古先生很吃惊吗?” “是有些意外。” “你处心积虑地在我的身边惹出事来,无非是想逼我回去。如果我说我杀了唐泽齐,要取而代之,你觉得怎么样?” 电话那端,又是一阵沉默。少顷,古先生呵呵笑了起来,说:“如果?那就是还没有杀他咯!其实我早就知道这姓唐的不可靠。怎么?你打这个电话给我,是示威,还是想找我谈判?我听得出来,谈判的意味多一点儿。” 小七冷笑着说:“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你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我,就是想让我替你从张教授手中拿到那个账本和试验数据。现在张教授被关在脑科医院里,二十四小时有人守卫,你无法接近,所以你搞这么多事情出来,无非就是想逼我就范,让我帮你拿到这两样东西。” 电话那端,一连串的笑声爆发了出来:“哈哈哈,好,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们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一直以来我提供钱和试验环境供张同恩做克隆研究,可是他却吃里爬外,给警方提供消息,叫警察来抓我。两个月前,我提前收到消息,带着所有人被迫转移,你知道我的损失有多么惨重吗?我把所有的身家全都赔上了。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难熬吗?我手下的那些人跑路的跑路,被抓的被抓。张同恩他装疯卖傻缩在警察的羽翼下,但我怎么跟那些鬼佬交代?国外那些鬼佬都是付了钱的,他们可不管我们这些,他们要的是能够賺钱的器官。张同恩他清高地跟我讲什么仁义道德,这个世界上有哪个人不爱钱?没有钱,你吃什么,喝什么?你还有功夫跟女人谈恋爱?简直他妈的扯淡。” 小七狰狞地笑了起来,声音冰冷:“你找我麻烦就可以了,为什么连小九都不放过?她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为什么连她也不放过?还有那个医生和那个护士,你究竟想牵扯多少人进来? 只为了一本账本和那份试验数据?” “我这是在帮她。亏你还说她快要死了,一个内脏全被换掉的废人,你不觉得早点儿离开这个世上是种解脱吗?那两人纯属活该,我已经让人打电话叫他们,是他们自己笨,命中注定有这一劫。嘭的一声,什么都没有了。就算警察查会起来,也不会有后顾之忧。要不然,等到0 9 4死的时候你要怎么处理她的尸体?” “就算小九死了,怎么处理尸体那也是我的事。你根本早就算好了,让她把口信带到后,还是不会放过她。我不明白你身为人类为什么可以这么残忍?你的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我残忍?什么叫残忍?这个世界上只有弱肉强食。你要杀那个姓唐的,难道就不是恶念吗?我真是没有想到,张同恩培育了那么一堆白痴废物里面,唯独培养出你这么一个宝贝。我可真是看走了眼,啧啧啧,居然有了人类的感情,真是可怕!我当初以为你是个傻子,跟实验室里的废物一样,直到你从实验室里跑了,我才知道,我犯了个多么大的错。我突然发觉要是真把你也毁掉了,这是一件多么可惜的事。人,千千万万,多的是。可像你这样的四肢健全、头脑聪明的复制人,也许世界就这么一个。张同恩可真是个天才,只是他太不识相。” “你说这么多,根本是想掩饰你的心虚。你把自己对金钱的贪婪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我知道你想要那个账本数据,现在我也不跟你说那么多,没有我你永远都别想拿到那两样东西。我说了,我有本事逃出来,我也一样有本事让你不好过。” “现在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把这两样东西给我,我古平城发誓永远不找你的麻烦,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就是让我替你做掉那个姓唐的都没有问题。我管是你活在这个世上,还是那个什么姓唐的,我只要钱。” “账本和那些数据,想要是吗?可以,但我要一百万。” “哈哈哈,在这花花世界里待了几个月,开始知道要钱了。行,成交!区区一百万换账本和数据,算什么?” “不是一百万人民币,是一百万美金。给我一段时间,我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里。这段时间,你要是再做出什么事情来逼我,别怪我鱼死网破,一拍而散。” “你抢钱吗?你让我上哪弄一百万美金?” “抢钱?你拿小九的器官,每个十几万块去做交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是不是在抢钱?!你上哪弄钱那不是我的事,没有一百万美金那就免谈。”小七的声音异常冰冷。 “好,一百万美金就一百万美金。我就給你一个月的时间,那些鬼佬给我的期限,就是下个月十号,我就等你到下个月十号。你也别给我玩什么花样,不然那个叫韩秀的女人就像094那样被我抓去开膛破肚,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小七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啪地将手机合上了。 他咬着牙,双拳紧握着,手背上的青筋直跳动。他愤恨地一脚踢在墙上,深呼吸几次之后才弯下身,将晕过去的唐泽齐扔进了车内,开着车子向前方不明的道路驶去。 无论是生是死,他都没有办法回头。他的命运在哪一刻终止,他不知道,也无法预测,无论是生是死,哪怕是在生命最后的一刻,他也绝不向他们低头。害死小九和173的那些个贪婪的人类,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Chapter22 你只要记着我爱你就好 小七住的地方发生爆炸之后,他便一直没了消息。 韩秀几乎每天都要去那里,期待着能够在那里看到小七,看到他活生生的,没有事。可是无论去那里多少次都没有结果,甚至她还去了脑科医院。她希望他去找过他的干爹。她陪438玩了好久,438疯疯癫癫地告诉她没有看到小七。又是让人失望的答案,她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了。 打电话问黑皮和发财他们,他们说,他的手机一直关机,家里的电话也没有人接。除此之外,韩秀从黑皮和发财他们口中,还意外地得知了一件令她十分困惑的事。黑皮和发财说,他们完全不知道有小九这个人的存在。正如那晚在“金碧辉煌”里唐泽齐说的那样,两个月以前唐泽齐的确在西班牙,他的确和那个什么Amaya在一起。而在“金碧辉煌”碰到唐泽齐的那天,刚好是他从西班牙回来。黑皮去接的机。 究竟小七是生是死,没有人知道。 整个世界变得混乱一片。 韩秀完全没了方向,所有事情与她想的完全偏离方向。 为什么他一面跟她说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一面却跟她说两个月前在西班牙。为什么他一面跟她说请记住他叫074,这三个可悲的数字,他从来没有骗过她,一面却又奇怪地说那个人一定不是他,她不要被骗了…… 她沉静下来之后,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出他说的没一句话。再回忆这两个多月来他的种种,和四年前相比,除了那张脸长得一模一样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显示曾经的唐泽齐与现在的小七根本就是两个人。 如果我说我就074,而不是小齐,你会信吗? 每次你叫我的名字,我都觉得你在叫另一个人,以后叫我小七吧。 你不用谢我。如果不是你,也许我已经死了,就算我活着,也不知道该要去哪里…… 韩秀,假如有一天,我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你会不会想我? 是啊,你为什么要想我?这世上应该会想074的人,也许只有两个,一个人想让我死,一个想让我活。 韩秀,我说过不用你赶我走,时间到了,我自然会走。我早该在收到那具猫尸的时候离开了,但是我一直留在这里不走的原因,是因为我怕我离开了,有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回来,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和小九来说,是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我们的。 韩秀,无论怎样,请你记住我叫074。无论是“您去死”,还是074,只是三个可悲的数字,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他为什么总称自己074?是代号,还是什么?他让她叫他小七,不是小齐,“唐泽齐”会让他觉得是在叫另一个人。那么074这三个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总是口口声声地说也许有一天他就离开了,或者他死了?那究竟又是什么人要他死呢? 这样的感觉与四年前的唐泽齐是完全不一样的,也与那晚在“金碧辉煌”碰到的“他”不一样。一开始她只是以为他的脑袋撞伤了,可是回过来想想,为什么她总感觉不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在她的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小七是另一个人…… 所有可能让她的头纠结得很痛,痛到每晚需要服安定才能够入睡。她甚至一度精神错乱地怀疑是不是杜老师当初生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孩子遗失了,现在又回来了,然后她不幸地认错了人,又或者唐泽齐是个具有双重人格的人。 当她带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向父母询问,这个疑问完全被父母否定了,因为当初杜老师生唐泽齐的时候,他们也在场。他们百分百地确定,杜老师只生过唐泽齐这一个儿子。 这样的答案让她又一次如同漂浮在海上,找不到方向。 她每天上、下班,经过寂静的地下停车场时,总觉得有些异样,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着她。 她回首,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只有一排排停靠的车辆,远处隐约可见保安与人攀谈的身影。再远处,有一辆并未熄火的黑色桥车停在停车场内,车内坐着一个人,远远地看不清眉目,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她并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最近一周以来,每次回家,都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仿佛什么人在暗处守候着她一样。每当有这样想法的时候,她总会忍不住四下看一看,当视线范围内只是车子,抑或是花草树木,她才惊觉,蕴满光辉的双眸也在一瞬间暗了下去。 她穿过一道道门,走向电梯,当电梯的两扇门关闭、上升时,那种感觉才随着封闭的空间消失。 她和杉杉在一起的时候,拉着杉杉询问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杉杉,你告诉我,这两个月来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 杉杉总是一副很心疼的样子看着她:“韩秀,都是真的。你没有幻想,都是真的。只是你需要的是好好儿休息。你别再想了,也别折磨自己了好吗?” 她知道她该休息,可是无论是闭上眼,还是睁着眼,脑中便会不由自主地出现一片火花,仿佛看见小七在那场爆炸的火光中被吞噬。 她开始怀疑,其实真正脑子出现问题的是她自己,这两个多月的生活,都是建立在脑海中的一个幻象。 究竟要怎样才能不爱?究竟要怎样才能忘记他?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将丢了的心找回来? 现在,她又开始想了。 她深深地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拼命地搓揉着,企图让自己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是小许。 她说:“进来。” “韩总。”小许手中拿着一本时尚杂志,神色有些慌张。 “什么事?” 小许将手中的杂志递到她的面前,指着封面说:“韩总,你看这个封面男模特,像不像小七?” 韩秀的目光立即看向杂志,英俊的男模身着黑色性感的西装,左手抚着头上的礼帽,眼波向前魅惑地看着,唇角处泛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嘲讽,又像是勾引。 什么像小七,分明就是他! 她按着杂志封面介绍,翻开封面人物那一页,小七又一张性感帅气的照片映入眼帘,然后她的目光被B&C新品研发副总监几个字夺去。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他消失这么多天,原来一直在B&C。 她难掩内心的激动,抓着杂志的双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她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僵硬了许久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她轻松地放下杂志,依在座椅上,十分平静地说:“是他。他现在是B&C新品研发副总监,以他的外形,为B&C做形象代言人、做杂志宣传,不足为奇。” 小许叹了—口气说:“他这样一打扮,整个变了—个人似的。不过真是让人羡慕啊!” 这才是。这才是唐泽齐。这才是他应有的穿衣风格。他那两个多月跟她在一起,打扮得都很居家随便。相比较,她更喜欢他居家的模样。那样的他,呆呆的、傻傻的、憨憨的,而不是像杂志的肖像这样,万人迷一个。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杂志的封面,纤长的手指放在他的脸部位置来回摩挲着,脑中浮起一首诗句:“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她是不是该去找他,找他问个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许问清了,她就可以停止这样的自我折磨了。 蓦地,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许打了个招呼便退了出去,她点点头接起电话:“喂?哪位?”她的思绪尚未完全从杂志上拉回声音有些飘忽。 “你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蔫蔫的。”是陈孟礼。 “是你啊!” “看来一段时间不盯着你,你就要把我给忘了。”陈孟礼低低地笑着。 她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还是别盯着我吧,你那种盯人的方式,比吸血的毒蚊子还可怕。” 陈孟礼又笑道:“承蒙夸奖。” “你今天找我什么事?” “今天打电话来,是想请你吃饭。” “啊?又请我吃饭?好端端地怎么又请我吃饭?” “谢谢你帮我把画稿投给你们那客户,今天我接到他们总监的电话,他们决定要这个系列的大头娃娃版权。”陈孟礼说。 “真中了?”韩秀难以置信地撑着额头笑了起来。 “是啊,真的中了。” “恭喜你啊!其实也不用谢我,我只不过动动嘴,顺便把画稿给我的客户而已,主要还是你的构思好。”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请千万不要驳了我的热情,因为你圆了我儿时的一个梦想,所以这顿饭一定跑不掉。” “如果我拒绝,倒显得我矫情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订位子。” “好!” | (2) 这一次,陈孟礼约了她去吃日本铁板烧。陈孟礼一直很开心地说着画稿的事,说是等大头娃娃系列出来之后,要第一个送给韩秀。 韩秀只是淡淡地笑着,埋头吃着板烧。 吃完之后,陈孟礼开玩笑说撑得胃痛,提议走走,韩秀没有拒绝,因为她还不想回家。只要不回到那个小窝,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说,咖啡她请了。 两个人在星巴克坐了下来,韩秀点了—杯拿铁咖啡,陈孟礼点了—杯美式咖啡。 韩秀喝咖啡,偏爱拿铁,她喜欢拿铁中咖啡与牛奶混合在一起的暧昧味道,从最初的味道分明,到最终相容之后的混沌不清,苦中带甜,有着一丝未了的惆怅。 她用勺子轻轻的搅动着咖啡,浅尝一口 ,口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牛奶的甜,再尝一口,口中尽是咖啡的苦味。 她放下咖啡,目光失了焦距。 咖啡这种苦涩惆怅的东西,总是能勾起人的无限悲凉思绪。 她直到今时今日,才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只喜欢拿铁。 甜蜜、被爱、被呵护,是初尝恋爱的滋味,就像是那个不能轻易察觉的牛奶的甜,等到陷入情网后,爱情的苦味也随之而来,就像是属于咖啡的那种苦。待到牛奶与咖啡交容得难舍难分,如何分得清什么是牛奶、什么是咖啡?究竟是爱多一点儿还是恨多一点儿? 她明明心中那么怨恨他,可是偏偏还是惦记他。那一场爆炸,她知道她还爱着他,无可救药地爱着他,事实让她无法逃避自己的心。 口中的苦涩告诉她,爱是一种痛苦,不爱却是一种折磨。 “喂,发什么呆?”陈孟礼伸手轻敲桌面。 “没什么。”她回过神,端起拿铁,猛地一口灌下大半杯,浓烈的苦味封住了整个味觉,她轻蹙一下眉头,咂咂嘴说:“越来越觉得咖啡的味道太淡,不够苦。” 陈孟礼被她喝咖啡的架势惊呆了,看她那张整晚都忧郁的脸,总是觉得她心里藏了很深的心事。 他问:“你没事吧?”关于她跟上次来公司保洁的那个叫小七的男人恋爱又分手的事,他略有所闻。 “哪有什么事?我好得很。”她故作轻松地看了看手机,“很晚了,我要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公司还有安排。” “嗯,那我送你回去。” “你忘了我也是开车来的吗?” 结完帐,两个人走出星巴克,向停车场走去。 陈孟礼突然顿住说:“韩秀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韩秀一怔,停下脚步,有些尴尬地侧脸看着他:“孟礼,别开玩笑了。” 陈孟礼突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我没开玩笑,你知道我一直是中意你的,不然我也不会无聊地追你那么久,只是我没想到原来那个唐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 这三个字,让韩秀的面色又暗沉了下去。 她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说:“男朋友三个字前面,要加一个‘前’字。”言语听上去虽是轻松,却带着浓浓的自嘲。 前男朋友,应该还是这个称呼最合适。 陈孟礼尴尬地缩回了手,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他将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说:“既然是前男友,那为什么不考虑发展一段新的恋情呢?我真的有那么差吗?像我这样多金又帅气、又温柔、又会讲笑话的男人,世界上差不多就要絶种了。”他不解道。 她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很优秀。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仇富,还有对所有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敬谢不敏,所以说是我变态。” “唉,你非要用这么烂的理由来拒绝我吗?我宁可听实话。”陈孟礼叹了一口气。 她错开目光,看向广场上来来回回路过的人群,沉默了—会儿,才转身看着陈孟礼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爱一个人,也许只需要看一眼的时间就可以,但是要忘记一个人,则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甚至久到要一辈子。为什么要一辈子?因为根本没有试着去忘记,或者说根本没法忘记。我想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他,我又怎么可能再去爱别人!” 陈孟礼紧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 “孟礼,其实我是一只鸵鸟,并不是你看到的外表那么坚强、勇敢,而且我会想的东西太多,跟我这种人在一起,你需要时时刻刻地小心翼翼,这样心会很累,所以你适合更好的女孩子。”她扯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孟礼,谢谢你喜欢我。” “朋友?”陈孟礼苦笑一声。 “嗯,朋友。” “唉,也许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吧,不会追女孩子。”陈孟礼微笑着看向她。 “相信我,问题绝不在你身上,而是我。”韩秀回以甜蜜的微笑。 她相信陈孟礼一定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另一半的,她对他来说,只是匆匆过客。 就算是自己的爱情再不顺利,也绝不会拉着别人陪自己趟这浑水,更不会误了别人。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呀,你看大屏幕,那个不是前两天杂志封面上的那个帅哥吗?” “对啊,对啊,原束他是B&C的新品研发副总监啊,还以为他是新出道的明星呢!” “长得真的好帅呀!就冲着这个长相就有冲动去买B&C的新产品了。” “走,去商场看看新品。” “等一下,他还没讲完呢。他的声音真的好好听。” 广场上三个小女生激烈的讨论声相继飘进了韩秀和陈孟礼的耳朵里。 杂志封面?B&C的新品研发副总监?这不是唐泽齐吗? 熟悉的声音自广场上的音响里传出来,所有嘈杂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韩秀拾眸远远地看向广场西面上的大屏幕,画面上那熟悉的面孔,对着话筒说话的人不是唐泽齐还会是谁? 屏幕里的他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深色西装,与杂志上狂野性感的他又有了很大的变化,内敛、成熟、儒雅,俨然是一位成功的商业人士。 “……感谢今晚到来的嘉宾。我作为B&C新品‘焕颜’的研发一员,期待‘焕颜’的问世整整一个月。我很感谢B&C信任我,并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焕颜’的功效相信大家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那么我就再谈谈我做这款产品出来的初衷。能做出这款产品,我觉得最应该感谢的是我的女朋友,是她给了我灵感。这个故事也许很长,希望大家能耐心地听我说完。我女朋友她很了不起,拥有一家很棒的保洁公司,她常常自夸是CEO,然后又做着员工做的事,所以她又常常自嘲其实Clean Enviro Obassan。” 当小七说到这里时顿了顿,不论是台下的人全场哄笑,就连广场上的人都跟着一起大笑起来。 画面里,小七跟着大家一起微笑,然后接着说:“大家都觉得很好笑是吧,其实我也觉得挺好笑的。继续说我做这款产品的初衷。有一次我和我女朋友一起去家居店买床,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确定关系,所以人们都以为我们是未婚夫妻,拼命地向我们推荐Kingsize的床,我女朋友当时很窘,别扭地拉着我走错了地方,然后那家店的墙突然倒了下来,我第一反应是将她护在身下,保护她。英雄救美的结果就是我的背部被龙骨划伤了, 她哭着求我去医院看医生。我是个很怕医生的人,只要看到那些穿白大褂的都会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跑,但是因为看到女朋友的眼泪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哗哗哗地往外流,于是我咬着牙去了医院。因为我更怕看到女人哭,尤其是看到我女朋友哭,她一哭我的心就软了。所以说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就是女人的眼泪。” 场内和广场上又是一次哄笑,所有人都在纷纷议论着B&C这位总监的幽默风趣。 “那是我第一次牵她的手。本来我做瓶药膏出来只是想擦抹我自己身上的伤口,帮助愈合伤口,可是当牵住她的手后,我突然改变了想法。由于她长期从事劳动工作,手掌心上会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我当时就想,什么东西能让我女朋友手上的皮肤变得嫩一点儿,摸起来的时候又十分地舒服。所以后来我就做了这个。” 小七拿起主席台上的一瓶护肤新品,然后拧开盖子,手指沾了些许褐色透明的乳液,高高地举给所有人看,“这个产品最初的颜色是黑色,味道很臭,臭到每次我女朋友一闻到它就会跑到卫主间去吐,她说这个味道就像是下水道里的味道,十分销魂,还说你能不能改进这种味道,不求好闻,但求起码做到淡而无味。于是就有了今日的‘焕颜’。” 场内和广场上又是一片惊讶之声,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来。 韩秀双手捏着手中的包,咬着嘴唇立在广场上,远远地看着大屏幕,他站在台上轻松地说着笑着。 原来那个又黑又臭的药膏是为了她而做的,可是他一直埋在心里却从来不说出来。 她的耳边充斥着所有人的嬉笑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喉咙处,无以言表的情愫不停地在内心涌动,脑海里回忆起和小七在一起的一拨拨画面。 要你想。 韩秀,不论我的这一生有多长,能走多远,我都感激你,永远不会忘记。 我从来没想忘记过,将来也不会忘记你。 韩秀,如果你讨厌我,就讨厌好了,但不要躲着我,或者安排什么让人难受的工作试图折磨我,我不喜欢这样。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早晚要离开的,这段时间请留给我一段美好的回忆,好吗? 爱一个人并不是要满足谁的自卑。 韩秀,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有些事情我现在没有办法跟你解释,请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无论如何,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想给你做一辈子的饭,你明不明白? 韩秀…… 一刹那间,她的眼眶有了酸涩湿润的感觉,她紧咬着嘴唇,拼命地深呼吸,极力想要控制住那呼之欲出的眼泪,可是小七那温柔的声音不断地飘进她的耳朵里,她再也承受不住,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了。 跟他在一起的两个多月里,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第一次, 她知道他可以长篇大论说这么多的话,不是她以为的他不会说,而是他不想说而已。 她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突然又有人向小七提问:“听唐先生这么说,那唐先生与你女朋友的感情一定很好,你们俩一定很相爱。不知道唐先生的女朋友今天有没有过来,唐先生最想把‘焕颜’送给的人应该是你女朋友吧!” 小七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只是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才道:“缘分让人充满了无数的意外和惊喜,它让两个人邂逅到相恋,到一切美好的事情发生,然后最爱捉弄人的也是缘分。我和她因为某些误会而暂时分开,不过我相信风雨之后会见彩虹。‘焕颜’的问世,其实还寄托了我个人的一份私心,不论我这一生有多长,能走多 远,我都不会忘记她,所以我也希望她能永远这记住我,一辈子不要忘记。”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表情看上去十分庄重而严肃,目光宁静而幽远。 当所有人都更加讶异和好奇这份恋情的时候,他却幽默风趣地转开了话题:“好了,今天的主角是我的孩子‘焕颜’而不是探讨她老爸的爱情,如果大家对我的个人感情生活十分感兴趣的话,欢迎私下八卦。请记住,今晚你就开始试用这款产品,一定可以找到令你满意的答安。接下来的时间,交给我们美丽大方的司仪小姐。” 场内爆起了热烈的掌声。 “天哪,这个男人好长情啊!居然希望女朋友手上的皮肤嫩一点儿、滑一点儿,就去做化妆品。” “呜!为什么我们没遇到这样的男人?这样化妆品的钱都省了。” “切!我男朋友巴不得我的手不用擦护手霜呢,不知道他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子?真的好让人嫉妒。” “耶?你们听,刚才他最后那段话意思是不是说两个人没有在一起?分手了?” “哇,那到底是谁甩谁?你觉得是他甩他的女朋友吗?可是听他说的话不大像啊!” “难道是他女朋友甩他?” “那他女朋友是白痴吧。” 她是白痴?她就要被上苍给逼疯了。她倒宁愿自己是白痴,这样的话,这些日子以来她不会这样痛苦了。 韩秀咬着唇,双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包, 双眸直盯着大屏幕。上天对她究竟是恩赐还是残酷,四年后还她一个温柔体貼、责任感强的初恋男友,却又在甜蜜的同时,让四年前的事重复发生,再一次生生撕裂她的心;看着她痛哭煎熬的时候,又要让他的温柔来填补她身上的千疮百孔。 他究竟是爱她,不是不爱她?爱她,为什么要背叛她?不爱她,为什么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这样深情?为什么在她以为他出事之后,到此找他的时候他却不出观? 为什么…… 她捂着嘴巴,低下头,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地向下流。 她到底该怎么做?上天到底要她怎么做? “韩秀,你……”陈孟礼偏过头,便见韩秀捂着嘴巴低声哽咽,他急忙从裤兜里掏出手帕递给她,“韩秀,你别在意别人乱说话,不知道的事总是难免会夸大其词。” “没事。我没事。”韩秀接过手帕,直接按住双眼,不停地摇着头,连说了两个没事。 “要不我送你回去?你这样一个人开车回去,我不放心。”陈孟礼说。 “我没事的,我真的没事的。”韩秀又摇了摇头,深呼吸了几口气,转动着红红的眼珠,总算是平复了心情。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觉得你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很不开心。我们刚才坐在星巴克里,虽然你跟我说着话,可你的心思早已飘到天边去了。认识你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我对你这个倔犟的个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感情的事可不能一直倔到底,否则真的应了那句‘有缘无分’的话,只能擦身而过。有些话你别憋在心里,最好有什么都说出来,说不定一说出来这个心結就打开了。”陈孟礼慢条斯理地说了好些话。 韩秀吸了吸鼻子:“孟礼,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谢谢你。” “谢什么谢。你真是个傻丫头。本来我不服气,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好男人,究竟哪点儿输给他了。可是听完他说的话,我甘拜下风,我可不会做什么化妆品,我最多会帮女人买化妆品。”陈孟礼打趣说。 “……” 韩秀咬着唇看着他,一副想哭又想笑的表情。 “得了,我知道你想见他。想见就去见,想打电话就快打。” “对不起,我先走一步。今晚真的谢谢你。下一次,我请你吃好吃的。”她又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唉,真是罪过。走吧,走吧。别说他怕你哭,我看到你哭也怕了。” “嗯,拜拜。” “一路小心。” 韩秀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净,一路上疯狂地开着车回家。当车子急刹住停在小区地下停车场时,她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内沉默了良久。 突然她从包里翻出手机,颤抖着手指敲上那一串熟悉的数字。 打了近一个月的手机竟然奇迹般的通了。 耳边只传来一两声连线的声音,电话便被接起,电话的另一端流淌出一阵轻扬的音乐声。 小七约莫怔了—两秒,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轻唤了她一声,显露出异常的压抑,“韩秀……”韩秀听到他的声音,捂着嘴巴,极力地压抑着情绪,不要哭出来,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地一颗一颗地向下滚落。 小七叹息一声说:“韩秀,你是不是在哭?”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现在在哪里?我要见你,我有话要问你……你现在在哪里?”她的语气十分着急,问着问着便忍不住地在电话里哭出声来了。 “韩秀,你不要哭,我马上就到。一分钟,不,三十秒,你等着我。”他的气息开始不稳。 韩秀听到他的话,便立即钻出车。她用手抹着不停地流出的眼泪,到处找寻她熟悉的身影,可是四处停着车子的停车场内,见不到一个人。 她对着电话大喊:“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我有话要问你。” “在你身后。”小七略带气喘的声音响起。 这一次不仅仅是电话里,还在身后,都有着相同的声音。 韩秀的身体微微一僵,惊讶地缓缓转过身,挺拔修长的身影近在咫尺。 小七身穿一袭深色的西装站立在不远之处,无论是他的发型还是衣服,都有了很大的改变,但是眉眼间依然是令她熟悉的模样。 他有一种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她的冲动,可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收了电话,慢慢地走近她,微笑着以近似轻松的语气:“我没有骗你,我说了三十秒出现,就会三十秒出现。” 韩秀凝视着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只是傻傻地拼命的咬着眉,任由眼泪流个够。 眉眼之间,都是她熟悉的小七。 这一个月来,他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重复出现过无数次,可是与那晚在“金碧辉煌”里遇到的不同。哪里不同,她一时说不上来,直到现在又对上这双幽深的眼眸,她才惊觉,这分明是两个人的眼睛。就算拥有着相同的容貌,可是眼神却不会骗人。当时她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才会没有了解事情真相而将他赶出家门。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地平定气息,一口气接连问道:“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唐泽齐?如果你不是,那你究竟是谁? 究竟是整容了,还是怎样? 074这三个是数字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是唐泽齐,那么你是不是有双重人格,或者是间歇性失忆症?除了这两种可能,我想不出其他的原因。我求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在瞬息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会儿是四年前的你,一会儿是现在的你。你到底是谁?” “你一口气问我这么多问题,我不知道要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让我想。”小七一阵失笑,笑到最后,笑容有些僵硬。 在别人面前他可以随意伪装,但在韩秀面前他无法掩饰自己的内心。 “不知道要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慢慢回答,等多久都没有问题。”她睁大着泪眼,直盯着他看,就怕错过了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要面对这个问题,以前她问他,他可能装傻、装呆、装不知道,可是现在再没法这样了。 他苦恼着要如何开口,目光不经意瞥見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子,车内端坐着两个人,他的警戒性立即提高了。 他蹙紧眉头,之前温暖柔和的线条顿时从脸上瞬间消失:“抱歉,我想柚烟。” 韩秀眨着眼,看着他垂下目光,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然后猛地吸了几口,吐出白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扩散开,将他上半身笼罩着,看不真切。 “你之前都不在我面前抽烟的,你知道我讨厌吸二手烟,如果你看到別人抽烟,你一定会拉着我走开。”她哽咽着说。 他又猛吸了—口,将烟雾吐出后,扯了—抹笑说:“四年前,难道我就不在你面前抽烟吗?”他为了改变自己,让自己看上去更加像唐泽齐,不惜一切破坏自己多年来的良好习惯,抽烟、喝酒、应酬,该学的,不该学的他全学会了。 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谁?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答案。” “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呢?我究竟是不是唐泽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知不知道有什么区別?你该怎样生活就怎样生话……”他淡淡地回应。 “不一样。”她尖锐地打断他的话。 他微微一怔,望見她含泪的哀怨眸子,不忍与她对视。他错开目光,咬着牙说:“我没有失忆,我没有双重人格,我就是唐泽齐,如假包換。” “你真的是他吗?真的吗?那你怎么解释那两个半月你在我身边,又分身在西班牙?你明明在我身边,又怎么跑到机场让黑皮去接你。黑皮他们都不认识小九,但是他们却认识Amaya。” “介绍Amaya给他们认识,但并不代表我必须要把小九介绍给他们认识,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是耳听?” 原来撒谎是这样的痛苦。 “也就是说,你在不同的人面前扮演不同的角色?” “对。”他骗了她。他很想跟她说,他074,他不是唐泽齐。但是他一直不对她说,一直对他的身份有所隐瞒,是因为他的私心。当她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她从小一起长大,也不是她的什么初恋情人,而一个复制人,他害怕看到她惊恐的表情。离开实验室以来,他看到太多太多人类爱情丑恶的一面, 他现在已经迷茫了,是对人类爱情没有了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他宁可她当他是唐泽齐。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总之他也不愿在她的脸上看到惶恐恶心的表情。 “那你在B&C新品发布会上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那个是在做产品发布会,是为了配合产品发布。想要让女性购买你的产品,那么就必须让她们感动和引起共鸣,所以我临时找的一个理由乱说的。” 他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可是这话说得极其违心,他甚至不敢与她对视。他在内心里不停地祈求,韩秀,原谅我吧,原谅我的自私。虽然他不怕死,但他却是个十打十的懦夫,他害怕看到她歧视他的眼神,就像唐泽齐那样的眼神。 隔了—会儿,他才想起什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这是我做的第一瓶焕颜,送给你。” 韩秀看着被塞在手里的一个小小的玻璃瓶,没有任何华丽的包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玻璃瓶。 “你一直跟着我,每天晚上在我家楼下等着,就为了今天送我一瓶这个?” 那几天她无法确定那种熟悉的气息是什么,现在看到他,她知道了,每天晚上守在那里的人是他。她真的无法相信他说的话,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是在骗她。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他干爹的事,小九的事,都不会这样简单。 每天都会去她家附近守着她回去,哪怕只是远远地看见她的背影,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但是这不仅仅是因为思念而想见她,更重要的一点是,他怕古先生对她不利。所以看着她安全进入家门,他就放心了。 “我答应过你,如果我做出无色无味的一定会先送给你用。只是我怕你不愿看见我,所以才迟迟没有见你。” “你为什么要从头到尾都在撒谎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成装脑袋受了伤的人来骗我?”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男人的爱与欲,是可以分开的。在拥有爱情的同时,也会抵不住欲望的诱惑。四年前,你不信我,我被我妈赶到美国去,你知道一个人待在国外的寂寞吗?我知道四年前的事对你的伤害很深,但是我的痛苦不比你少。我是爱你的,真的爱你的。否则不会在美国的四年里,只要看到亚洲面孔,都会想起你。可是你见到我,恨不能一副打死我的样子。如果不换种方式,那你告诉我,怎样你才肯放下芥蒂重新接受我?”话一出口,他便看到韩秀脸上极其痛苦的表情。他说这些话,内心并不比她好受。 这些话是他质问唐泽齐时,唐泽齐说的。在他的世界里,他不能理解唐泽齐为什么可以将爱与欲分得这么清,一面爱着韩秀,一面又要背叛她,但是他从唐泽齐的话语里感觉到, 唐泽齐是真的爱韩秀。 韩秀觉得胸口好闷、好难受,就跟压了—块巨石一样,透不过气来。他明明就是在说谎,他的眼睛根本骗不了她。 她知道他不是唐泽齐,只是不愿说出真相而已,她记得他说过,声音越大,越表示你的不安,越表示你想极力想掩示什么。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平时说话从来都不是这个语气,更何况还需要利用抽烟来掩饰他的内心。 她抹着脸颊上的眼泪说:“小七,请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吗?” 他直视她的眼底,十分镇定的回答,“如果你要验DNA,没有问题,我可以马上跟你一起去验。”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还在流着泪的眼睛突然笑了开来,“谢谢你,今天让我知道我想要的答案。我想今天晚上,我一定能够睡一个好觉。不会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一片火海,不会每天对着空房子想着你在哪里,究竟是生还是死。你说的是真话也好,假话也好,我都信了。你送给我的焕颜,我一定会用的。” 一阵灼烫的刺痛感从他的指尖扩散开来,他回过神,手指间夹着的烟已燃到尽头,他迅速地将烟头熄灭,拋向不远处的垃圾桶内。他背对着韩秀,不敢再看向她满是挫伤的眼神。 他挣扎了许久,转过身说:“我送你上楼吧,很晚了,早点也休息吧。” 她没有应声,像一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揽着带进了电梯。他到家门ロ,放开她,用手将她额前的碎发顺了顺道:“明天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韩秀,再见了……” 她没有回答他。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向电梯走去。 韩秀咬着唇看着他缓缓地走向电梯,电梯一层层下降的声音充斥着狭小的楼道,直到叮的一声,电梯缓缓的打开, 眼看他就要跨进电梯,她终于忍不住了,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地跑向他,伸出手紧紧地从身后抱住他:“为什么要骗我?你根本就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他微笑身将手覆在环着他腰的手背上,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她拥抱他。明天就是跟古先生的约定的最后一天交易日期了,也许他今后再也看不到她了。 “韩秀,你不要在意我是谁,你只要记着我爱你就好……”他的嘴角边泛着淡淡的笑意,这个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与此同时,他的眼角处闪着一丝泪光。 “我收回我以前说的所有话,你只要回来就好,你是他也好,不是他也好我都不管,只要你回来……”她抽泣着说。 “……”这个他没有办法答应她,如果答应了,到时候做不到,他宁愿不答应,“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就这样了,再见,韩秀。”他紧握着她的手,僵持了几秒钟,便用力地将她的手从他的腰上拿开,推开她的身体,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进电梯内。 韩秀看着电梯门关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两扇门之间,她痛苦地捂着嘴巴,蹲下身体痛哭流涕…… Chapter23 决一死战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在地板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韩秀就像是死了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直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将她从浑浑噩噩中叫醒,她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她透过猫眼,看到一个戴着鸭舌帽,身穿快递公司工作服的男人站在门外。 她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 “请问是韩秀小姐吗?有您的快件。”对方说。 “哪里寄来的? ” “我看看。”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看了一下手中的文件,然后说:“B&C一位叫唐泽齐的先生寄给您的东西。” 韩秀一听到唐泽齐的名字,立即将门打开,当她就要伸手签收的时候,对方突然冲了进来,用一块毛巾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口鼻,强烈的麻醉剂迅速地侵蚀着她的大脑神经,没过多久,她的身体便软下去。 “死怪物,你究竟要绑我多久?你已经绑了我整整一个月了,你究竟想绑我多久?要么你就放了我,要么你有种就杀了我。你这个无知的死怪物,禁锢我这么久,你已触犯了刑法了。你最好别让我离开这里,不然的话你的下场会比死还难看。死怪物,死怪物,死怪物!”唐泽齐咆哮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屋内。 小七看着唐泽齐,投以蔑视的眼神,淡淡地说:“你天天这样扯着噪子喊不累吗?我已经跟你说了几百遍了,今天就放你走。” 唐泽齐不信,冷笑道:“你这个死怪物会这么好心?” “别张口一个死怪物,闭口一个死怪物,你再敢讲一个字,我马上就做了你。”小七冷冷地瞪着唐泽齐,他打心底厌恶唐泽齐,他厌恶自己的一切都来自于他。 唐泽齐果然受威胁,乖乖地闭了嘴。 小七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眼前的装有账本和试验数据铁盒,直到确认万无一失,他才将铁盒盖盖上。他正打算解开唐泽齐身上的镣铐,这时熟悉的手机铃声响了。 是古先生。 这一声一声急促的声音提醒着他,交易的时间到了。 他接起手机:“喂?” 电话另一端传来古先生沙哑的笑声:“小七,我怕你把今天是什么日子给忘了,所以一早打个电话来提醒你一下。这一个月来,我可是天天盼着你的消息,看到你上电视,上杂志,忙得不亦乐乎,就怕你忘了正事,提醒你一下今天是十号,是该交易的日子了。” 小七深蹙了眉心,冷冷地说:“我知道,不需要提醒。” “呵呵呵,提醒肯定是必要的。除了提醒你该交易了,我还要提醒你别玩什么花样,否则的话又有人要被挖出心肝五脏。啧啧啧,现在市场上急缺货,这次如果挖出来,我一定会卖上好价钱。”伴随着古先生刺耳的笑声,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小七,他是个变态,你不要来……” 剎那间,小七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额头上、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全部暴跳了起来。 他咬着牙对着电话冷笑一声:“你把她抓了是什么意思?” “乖乖地交易,别玩花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一个小时后,我们西郊废品回收站见。可不要迟到,不然你每迟到一分钟我就从她的身上割一样东西下来。” 电话里随即传来韩秀尖叫的哭声,然后古先生接着又说:“我最喜欢看着活生生的东西被解剖,那种血腥的场面,我特别容易亢奋。哈哈哈……” “把钱准备好,你慢慢亢奋吧。”小七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紧张的情绪,说完便挂了电话。 古先生惊愕地对着不停响着忙音的电话中,难以置信小七会如此淡定。 殊不知小七一挂了电话,便愤怒地将手中的手机砸飞了出去,接着又开始摔砸屋内的东西。 唐泽齐见到他这个样子,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狂吼了起来:“是不是古先生抓了韩秀?是不是?你怎么能把她也拖下水,你想害死她吗?你有本事把我关起来,你为什么不去保护她?你这个死怪物,都是因为你,我们的生活才变得这么乱七八糟。” “你给我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是哪个白痴要跟古平城去交易?如果不是我把你关在这里一个月,你早就被作成人体标本了。你以为古平城会放过你?!也是因为不想自己的人出面,惹上一身的麻烦,才找了你这个替死鬼去替他做亊,你真的够愚蠢的!” 小七冲着唐泽齐怒吼道:“你在这里驾我,你为什么不去救韩秀?你这个死怪物。” “你给我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小七操起桌上的烟灰缸向唐泽齐的身侧砸去,只听哗啦一声,唐泽齐身后的玻璃碎裂成一大片,落在地板上。唐泽齐又一次愤恨地闭上了嘴。 小七咬着牙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走向唐泽齐,将唐泽齐身上的镣铐解开,“待会儿离开这里,你想打电话报警,或者想跟我一起去救韩秀,都随便你。” “你不觉得你是在说傻话吗?韩秀有事,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有事?要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被抓?!” “你给我闭嘴!想要救韩秀,你就得听我的。我去跟古平城谈判的时候,你在外面守在。我会想办法让他将韩秀送出去,你见机行事。这是麻醉针。” 他将自己做的几支麻醉针全部给了唐泽齐,然后在自己颈部、肩部和腰部几个穴位做着比划,这几个穴位一针扎下去,将麻醉剂注进去,人只是会迅速昏迷,不会有事。如果不想韩秀受到伤害的话,就按我的话去做。” “那你怎么办?”唐泽齐脱口而出。 “不是希望我也死吗?我怎么样与你无关,你只要负责把韩秀安全带出那里就可以了。”小七冷冷地回应,他决定今天彻底做个了结。 “是啊,我巴不得你最好死掉,永远别来烦我们!”唐泽齐恶毒地咒着。 小七没有理会他,带着装有账本和数据的铁盒子出了门。 (2) 小七开着车如约往西郊废品回收站驶去,车速不是很快,也不停地注视液晶屏上的时间。 蓦地,他开口跟身后的唐泽齐说:“待会儿到了那里,你待在车内不要出来,等我进去之后,你再出来。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把韩秀送出来,只要你看到韩秀出来,就见机行事。只要救了韩秀,你就迅速带她离开好那里。如果她不肯走,麻醉针会有用。” 唐泽齐点点头,不放心地问:“你确定这样做一定没事?” 他突然有些心虚。 “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就算我死了,我也会保证你带着韩秀离开那里。”小七冷冷地回答。 唐泽齐噤声。 不一会儿,车子驶向一片废墟,不远处堆满了已经整理好的废品。 小七对唐泽齐说:“趴下。” 小七停好车,又说:“见机行事。”他说完抱着盒子下了车。 唐泽齐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这种感觉就跟刚到美国时,在大街上遇到恐怖袭击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没有命。可是只要一想到韩秀在里面,如果他怯懦地逃跑,丢下她不管,他这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说什么他都不能比那个怪物差。 唐泽齐偷偷抬头看向窗外,小七跟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不知道说什么,两人进了前面不远处的木屋。 小七跟着古先生的手下进了回收站的屋子。一进门,古先生那刺耳难听的笑声便飘了过来。“小七,你可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你等得好心急.。”古先生跟手下确认了小七是只身一个人来的,便又笑了起来。 小七看向坐在正对面的古先生,随后坐下,然后点了一支烟:“废话少说,我要的钱呢?” 古先生推了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看着他熟练点烟的姿势,笑着说:“你居然连开口都提你的女人一声,是不是有点儿太过无情了?好歹她也陪了你这么久了。” 小七眉心微锁,冷哧一声:“她跟这场交易有很大的关系吗?” 古先生拍了拍手,示意手下将韩秀带出来:“昨晚看着你和她难舍难分,那么今天我就再把她请过来,让她鉴定我们这场公平、公正、公开的交易。” 小七看见韩秀被束缚着,口中被塞着布条,睁大着眼睛唔唔唔地跟他说着什么他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韩秀的身上拉回,然后往桌前一坐,并将装有账本和数据的铁盒往桌上一放:“别说那么多废话,我也没时间跟你啰嗦,拿了钱我就走人。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一百万美金呢?” 古先生有些吃惊,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有些挂不住。 小七绝口不提韩秀,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一门心思地只想要那一百万,这让他很费解。 韩秀口中被塞着东西, 睁大了双眼看着异常冷漠的小七。也许他是在怪她没有好好儿保护自己,他叫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她还是开了。眼泪顺这脸颊簌簌地往下直掉,她懊悔自己成了一个拖累人的棋子。 古平城一把揪过韩秀,将她押在小七的面前说:“我现在问你一声,你是要这个女人,还是要那一百万美金?如果你放弃那一百万美金,我就放了这个女人。” 古先生的话一出口,小七便笑了起来,他盯着韩秀的一双泪眼看了好一阵说:“我跟你说过,不要随便给我开门。现在我只能说,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韩秀被沉静如深潭的眸子盯着,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的眼神绝不是舍她不顾的,他这样淡漠一定有他的理由。 小七终于收回目光转向古先生,冷笑一声:“说来说去,其实是你想反悔,因为你并不想给我那一百万美金。不好意思,这个女人对我来说,与一百万比起来差太远。我要一百万。” 古先生紧盯着小七的面容,他的每一丝容错过。突然古先生一声大喝,又笑了起来:“哈哈哈,我以为你会选这女人,原来还是要钱。张同恩要是知道你这样,不知道会做什么感想。行,是你说的,是你说的这女人没有用。那我抓她来是白费力气了。阿造,把这个女人带下去弄晕。” “是。” 那个叫做阿造的人听了吩咐之后,便押着韩秀离开。 这时,小七突然开口:“给她留个全尸吧。” 古先生爽快地答应:“好,今天我高兴,看在你面子上,我就给她个全尸,不解剖。阿造,直接找地方做了,记得手脚要干净。” 韩秀看着小七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边,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知道她一定不会见死不救,他到底要做什么? 那个叫阿造的人架着她,她拼命地挣扎,拼尽所有力气撞向他,可是却是徒劳。她睁大着双眼看着小七,不停地发着呜呜呜的哀鸣声。 古先生听着烦躁:“阿造,手脚利落点儿,快点儿带出去。” “是!” 韩秀被那个叫阿造的人绑了出来,她恶狠狠地盯着他。 阿造用枪指着韩秀的脑袋,看着韩秀姣好的脸蛋,突然淫笑了一声:“就这么把你干掉,太亏了。老子正好一个月都没有开荤了,今天就爽够了再解决你。” 他说着把枪收起来,将韩秀带离交易的木屋,要是古先生知道他这时候还想着“做事”, 一定会不高兴的。到了一个四周有废品遮挡的地方,他便将韩秀一把推到在地,将她压在身下,开始强行撕扯她下身的裤子。 韩秀惊恐地睁大着双眼,想说话却又开不了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愤恨的目光也似要射穿阿造。 “你都陪那个怪物干了那么久,还装什么处女!哭什么?好歹我也是个人。待会儿我一定包你爽个够,哈哈哈……”阿造又是一声淫笑,然后开始解自己的皮带和裤子。 正当他跪下身意图强行施暴的时候,颈部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的人,睁大了眼睛说:“你不是应该在里面的吗?” “在你妈个头!禽兽!”唐泽齐朝阿造吐了一口口水,气得将另一支麻醉针又扎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两秒,阿造便倒在地上。 唐泽齐赶紧将他身下的韩秀拉了起来,解开她嘴巴上的布条和她身上的绳子说:“你没事吧,还好我赶得及。” 他从车里出来之后,就一步步往这边挪过来,多亏这边到处堆的都是高高的废品,刚好能将他的身体隐蔽住。 当他看见韩秀被一个高壮的男人架了出来,且拿着枪指着韩秀的头时,他的整个心紧张得都开始收缩了。 他本想拿东西吊那个人注意,然后扑过去,谁知这家伙意图对韩秀不轨,正好给了他机会。他怒火中烧,看着韩秀被他扒了衣服,他冲了过去,一针扎在那人的颈后。 “你是唐泽齐?”韩秀呆呆地望他。 唐泽齐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罩在了韩秀的身上说:“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话等到离开这里再说。” “在里面的是小七?你才是唐泽齐对不对?”韩秀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问。 唐泽齐压低了声音说:“韩秀,我是唐泽齐,如假包换。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把我们俩从兜尿布时候的事都说給你听。但是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如果再不走的话,被他们发现就晚了。” “是不是他让你来教我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你,我就知道他不会扔下我不管的。我刚才看他的眼神,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他骗我,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韩秀喃喃地重复着,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地向下滴落。 “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被人抓来。你为什么就这样惦记他?他根本就不是个人,他是个怪物,你跟他不会有結果的。韩秀,你快点儿跟我走。”唐泽齐拉着韩秀就要走。 “不许你驾他!他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中最有责任感.,最有担当的。为什么你和这个人一样都说他是怪物?”韩秀指着躺在地上的阿造。 “我没有骂他。他本来就不是人,他是个从实验室里出来的怪物,也是复制人。复制人,你知不知道?!”唐泽齐拿她快没辙了 ,恼怒地吼道。 “你说什么?!”韩秀惊愕。 “他是你的复制人,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怪物!我妈当年的師兄,因为得不到我妈的爱,所以偷取了我的皮上组织的完整DNA片断制造了他。他的代号是074,也就是第七十四个复制人。”唐泽齐有些恼怒地将事实说出。 韩秀整个人僵在那一动不动,脑子一片空白。 0 7 4这三个数字只不过是一个可悲的代号……原来0 7 4这三个数字是这个意思…… “你快跟我走,再不走来不及。”唐泽齐急了。 韩秀回过神,甩开他的手:“我不走。小七他还在里面,那个姓古的根本就是个变态疯子,他一定会杀了他的。你打电话报警了没有? ” “我不懂,为什么你会喜欢一个非人的怪物?好好儿的人你不喜欢,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怪物!什么有责任,有担当?你知不知道,我被他绑架,他关了我整整一个月!一个月!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出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那间房子。”唐泽齐再也忍受不住地吼道。 “他不是怪物,他不是!他不会伤害任何人!”韩秀冲着唐泽齐吼道,她不知道小七为什么要绑架他一个月,但是小七那颗善良的心,就连一只羊他都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被屠杀,又怎么可能会要杀了唐泽齐。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的,我为什么会爱他,你永远都不会明白,因为我不会走的。就算是赔上一条命,我也不能放任他被人伤害。这个世界上也许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他,但是我的心可以。因为我爱他,不管他是人,还是复制人,就算他是个怪兽,我都爱他,因为他是小七,愿意为我做一辈子饭的小七。” 唐泽齐盯着韩秀坚定的瞳孔怔然,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不禁失笑,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被接受,因为他从来没有了解过她需要什么。 “现在可以交易了。”古先生笑了两声。 小七二话不说,将铁盒放在了正中央:“张教授告诉我东西他藏在了疗养院,这是我在疗养院里挖出来的东西,应该就是你要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希望你别玩什么花样。”古先生命人将钱箱摆上桌,推给小七。 小七接过,将铁盒推了过去。 古先生指挥另一名手下将铁盒打开,但是不知道那人怎么搞的,开了半天的锁扣都没有打开。 古先生嫌他手脚太慢,于是自己来,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那个锁打开。 古先生打开铁盒,里面摆放着熟悉的账本。他翻了翻账本,笑弯了眼,账本旁边放着一个特殊的记忆芯片,古先生命人拿来了手提电脑,插入芯片,当看到电脑屏幕上不停翻滚的数据时,他的眼睛笑得就快眯成了一条缝。 古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了,看向小七说:“这些你都备份了?” 小七冷笑一声,这种肮脏的东西, 你觉得我会要吗?” “肮脏?这些可都是钱,不然你手中的那些钱哪里来的?”古先生盖上铁盒,站起身,微笑着退后了一步说:“好了,一切都结束,终于一切都结了。我也要跟你说再见了,我可是十分地舍不得你呢!只可惜,你留在这世上多一天,对我来讲都是个威胁,那么只好跟你说再见了。” 之前开锁的那名手下早已拔出一把枪对着小七,小七脸上十分沉静,将钱箱里的钱全部倒了出来。顷刻,一百万美金全部飘了出来,“不是你跟我再见,是我跟你说再见。” 古先生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小七冷笑一声:“你手中抱着的不是钱,而是炸弹。”他说话的同时,将手中的空箱砸向对面枪手。 这个炸弹是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精心制造的,而刚才复杂难解的锁扣就是启动炸弹的装置, 一旦开启,三十秒之内炸弹就会爆炸。 “什么?”古先生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铁盒,当听到微弱的嘀嘀嘀的声音,他突然反应过来,将铁盒扔了出去。 紧接着,一声枪响,随即又是轰的一声巨响,火光直冲向天。 韩秀与唐泽齐发生了争执后,执念要留下来,并捜出阿造手上的一部手机,迅速打电话报警。唐泽齐拗不过她,一时之间不知这如何是好。 电话刚接通,突然之间,身后发出强烈的一声巨响,眼前的废品全向他们飞了过来。 唐泽齐想都没想,便将韩秀护在身下。 韩秀挣扎着爬了出来,望着不远处的火光,突然反应过来,就要向那片火光冲过去,声嘶力竭地叫着:“不要……” 唐泽齐的反应比她更快,紧紧地抱住她,不让她冲过去,“韩秀,你不能过去!” “不要……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啊……”身体软软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头放开声哭喊开来。 周围堆放了很多的废纸,随着这阵爆炸的威力,迅速地燃烧起来。 唐泽齐见火光越烧越猛,而韩秀像疯了—样,就要往里冲,他拿起小七给他剩下的麻醉针,向她的手臂扎了进去。 韩秀哭喊着,不过几秒便晕了过去。 在火势蔓延开来之际,他抱着韩秀,迅速地冲出了这片火海。 尾声 暮然回首 韩秀: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也许我真的离开这里了,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回来了,没有办法天天为你煮饭,没有办法陪着你吃饭,没有办法拉你陪我看韩剧。 请原谅我失言。 我真的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是我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更多的是根本没有办法开这个口。让你哭得很伤心,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知道什么叫复制人吗?复制人他是连一颗受精卵都称不上。他们只不过是从试验室里出来的一个非人的怪物,一条可怜虫,而我正好就是为数不多的可怜虫之一。 074,是我的代号,我是第七十四个研究出来的复制人,前面的七十三个全都失败了。你现在知道了074是什么意思了吧,它是可悲的三个数字。小九的代号是094,她也是个复制人,但是却天生残疾。还有173,他虽然长相是十岁的孩子,但实际上他才两岁。你很难想象一个人复制人在短短一两年内的可怕速成。所以他们大多都有先天性的基本,不仅身体残疾,而且还是无意识的先天性痴呆。 看到这里,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恶心。我今年二十五岁,一个在实验室里活了二十五岁的复制人。我和正常人类一样,从婴儿到幼儿到青少年到现在,每一成长期都经历了。在张教授的保护下,我是寿命最长的一个怪物,也是唯一一个。之所以这样,我该感谢唐泽齐的母亲,也就是你经常提起的杜老师。她是张教授的初恋情人,因为两个人的志愿不同,所以分手了。张教授一直深爱着杜老师,他期望拥有一个她的孩子,所以他选择了唐泽齐,制造了我这样一个复制人。 复制人,只要一想到这三个字,我就觉得无限的凄凉与可悲,永远不见天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面对的都是那些没有生命的机器和白大褂,永远接受的都是周而复始的生命试验,直至身体衰竭、死亡。 你说,我们这一类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满足人类科学无止境的发展需求吗?还是为了拯救人类,让生命得到延长和繁衍? 我曾经是这样认为的,直至我发现同伴们都一个个悄悄的消失了,又有新的同伴出现。这些同伴不是身残,就是痴傻。我才明白,原来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价值,来自我们体内只会会衰竭而永远无法自生的器官。在法律上,我们根本不算是人,也不受任何保护,所以获取我们的器官比非法盗取自然人的器官,要更加保险可靠。器官移植,这才是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没有人权,没有自我,只是作为备用,利用完了,随手即可丢弃。我们的存在是为了满足人类攀登金钱世界的最高峰。 当知道这个丑陋的真相后,有一段时间,我恨极了张教授,我恨这个创造了我,给了我生命,却同时毁了我整个世界的人。 张教授背地里默默流了很久的眼泪,我看到了,可是当他再面对我的时候,依然像以往一样笑容可掬,在他的淳淳教导下我学会了很多的东西。看到他那张沧桑的笑脸,我竟然再也没办法恨这个给予自己生命的亲人。我不愿再多想,只要听他的话,好好的活着就好,活在哪里,活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我已经向麻木地过完每一天,直至某日生命到了尽头……可是就在张教授为了就我,不惜拿自己的生命与整个组织对抗的那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我从那个牢笼里逃了出来,我砸碎了那道玻璃墙,从十三楼上跳了下来。与其被那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挖尽内脏做交易,我宁愿选择自己结束生命。 也许是上苍的怜悯,让我又遇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另一个珍上人——就是你,韩秀。 韩秀,是你让我的生命重新开始,你教会了我很多我在人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知道,我经常会把你气得想要吐血,你虽然嘴上这样讲,其实你就是一个嘴硬心软的人。 跟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短短的二十五年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这样美好的感觉,渐渐地让我开始依恋,依恋着你的每一丝气息,这种感觉甚至让我忘记了自己是个复制人,忘记了不该将爱情这个不应属于我的情感放在你的身上…… 你将我误认为是唐泽齐,其实有很多次机会,我都可以跟你解释清楚。但我是懦夫,我害怕看到你嫌弃我、厌恶我、恐惧我的表情。我什么都不怕,甚至连死都不怕,但我怕看到你也像别人一样嫌恶的表情,那样我会受不了了。 请你原谅我对你的隐瞒。 韩秀,对不起,将你拖进了一个肮脏丑陋的交易里。 我知道,这件事后,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不论是从谁的口中得知,我依然想自己亲口告诉你,但是我知道,也许再没有这个机会了。 韩秀,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要开心、快乐。生命真的很可贵。如果把人生短短的几十年生命浪费在哀痛消极上面,那太可惜了。所以一定要开心,要快乐。 如果人真的有来生,而我也像人类一样,能够走到黄泉路,那么我一定不会喝孟婆汤。我要在奈何桥边守着,等着再看你一眼,抱一抱你。 韩秀,我叫074,你可以叫我小七,这才是我的名字,你一定要牢牢的记住。我自私的希望你永远记住这三个数字。 韩秀,我爱你。 小七绝笔 她以为从那一次以后,她不会再哭,谁知道一年的时间过去了,每次重读这封信,她依然会泪流满面。 她将信折好,放进专门买的一个锦盒之内,这里存放着小七留给她的位数不多的几样东西,其中有两个人唯一一次去吃烤全羊时合的影。 那次爆炸以后,没有多久警方赶到现场。因为废品收购站内堆集了大量的废书废报,以及空油壶里残留的少量易燃物,过了很久一段时间火势才得到控制。找到被烧焦的尸首,四分五裂,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而她早已被唐泽齐带离了现场,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然后所有这些事,她都是醒了之后从电视上看到的。 联想前前后后,以及最后她紧抱着小七的那晚,小七以行动拒绝了她。现在想来,他是下了必死的决心。 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谁,即使是父母、杜老师、或是杉杉、及一些朋友,都难以让她从这个沉痛的悲伤之中走出来。 直到唐泽齐在自己的屋内发现了这封信,希望这封信能让她醒过来。当看完信之后,她终于清醒了,但哭得难以想象的惨烈,似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哭尽。 哭完了以后,人也振作了。 今天是冬至,她要去给小七和张教授扫墓。 小七的死给张教授的打击很大,让他濒临崩溃边缘的精神终于支持不住,成为一名名副其实需要接受治疗的病人。本来张教授的情况还算稳定,只是突然受到刺激,引发脑溢血而身亡。 那天,她去脑科医院看完张教授,她特地煲了汤,带着热腾腾的汤去了医院。 她刚出电梯,438就抱着娃娃向着她走过来,不停的嚷着:“那两个白大褂又来找074了。” 074是张教授后来给自己的代号,而438口中的那两个白大褂是国家克隆援助机构的两位专家。这两位专家已经不是第一场拜访了。 那场爆炸引起了火灾之后,新闻媒体将复杂人事件隐瞒下去,而百姓们通过新闻只知道那是场意外火灾而已,并不知道详情。但此后,国际克隆援助机构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在这里,他们每次来过之后张教授的情绪都极为不稳定。 这次刚好让她撞上。这两个人对已经疯了的张教授不停地逼问,期望从张教授的口中能获得一点有用的信息。她刚进门,就看着张教授痛苦地抱着头哀号,她拼命地叫着医生和护士。医生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张教授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体征。 这一次,她毫不客气,愤怒地将滚烫的煲汤向两位专家砸了过去,两位专家被那一罐滚热的汤砸得满身全是汤汁,滚烫的汤汁灼烫着皮肤,他们连吭都不吭一声。 其中一位被丢过去的碗砸中了额头,另一名推了推眼睛,结巴着说:“你……你……这样是严重妨碍国家科研工作,已经对我们的身体造成了伤害,我们可以告你人身伤害罪。” 她冲着他们怒吼道:“人身伤害罪?那是不是也可以代替张教授告你们谋杀?你们是人吗?还能称为是人吗?一点人性都没有,还研究什么复制人?这个时间要是复制出你们这样的人,早就完了!他就算是个犯人,他也有人权。他已经都这样了,剩下的日子就是活着也是等死,你们还要逼他。研究复制人对你们就那么重要吗?口口声声为了人类生命延续和繁衍,其实是为了满足你们追求科学研究永远不可能达到顶峰的贪婪和私心而已。你们有没有想过,一次次的试验,一次次的失败,有多少生命因为试验的失败或者死亡或残废?他们难道不是人吗?他们有血有肉,他们也有感情,就算是试验下的产品,他们也是人啊,是人啊!他们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会为他们的生命和伤残买单吗?凭什么那样的痛苦要他们去承受?凭什么?!你们给我滚!给我滚!” 她已经失去了理智,只要是病房内能够抱得起来的东西,都被她拿起了全部砸向那两位科研人员。 两个科研人员狼狈地逃出了病房。 之后,她为张教授安排了简单的葬礼,她见到了杜老师躲在别处哭得很伤心,就像是小七走的时候她那样,她也是这样哭得很伤心。 时间就是这样,像流水一样从你的身边淌过,只留下一点点淡淡的痕迹,虽然很淡,但仅是这一点点的痕迹就能让你回忆很久。 她将祭品放在张教授的墓前,行了礼之后,她便去了小七的墓地。 这是一座衣冠冢,墓碑的名字刻的是张小七,小七是张教授创造的,也就是张教授的儿子,她便自作主张的给小七按上了个张教授的姓。 墓园的大叔管理得很好,墓碑前很干净,连一棵杂草都找不到。她只好拿出准备好的毛巾,将小七的墓碑仔细的擦拭。当擦到他照片的时候,她停下动作,索性在墓碑前坐了下来,一个人对着他的照片自言自语。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都不知道要从哪件开始跟你讲,先说杉杉吧,你离开之后,杉杉的股票开始大跌,一下子套进去出不来了,哭得稀里哗啦的,抱着酒瓶狂喝,那副样子比我当初误以为你劈腿还要惨,最后被骆俊楠机场架走了。谁知一个月以后,她就突然大了肚子,然后就这样嫁給了骆俊楠。她明明一副很想嫁的样子,却偏偏扭扭捏捏的。”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那是第一次当伴娘,第一次穿洁白的礼服,照镜子的时候,她多么的期望这是她和小七的婚礼。 她又低头说:“唐泽齐留在了国内,不过去了B市工作,他依然还是有很多女孩子追,很多女孩子喜欢,然后还好命的接替你,做了B&C的产品代言人。他对外说,焕颜是他的同胞兄弟研发的。你说他是不是很无耻?他自己也说,他要是不无耻,就不是唐泽齐。现在我已经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偶尔我们也会互相一下彼此。跟他做朋友,比以前做情人的时候,感觉要轻松多。这人吧,其实除了花心,还不错,难怪还有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他。陈孟礼的大头娃娃上市了,我有一套珍藏版,真可惜,你看不到,不然你一定会喜欢的。还有,他姐姐陈孟莉居然嫁人了。陈孟莉,你知道吧,就是你第一天做保洁工作,被你气得半死的那个女人。他说他姐姐都找人嫁了,我怎么就这么恨嫁呢?都怪你啊,说好了要给我煮一辈子饭,却跑到天堂里给主们煮饭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不自觉地滑落。 有人声音在不远处问她:“你说了那么多別人的事,怎么就没有说你这一年来干了什么事呢?” 她擦了擦眼泪,毫无觉察,回答说:“你问我吗?我嘛,报名学了烹饪班,然后吓坏了身边的所有人,我老妈时候我是新盖的茅厕三天新。我就偏不信这一套啊,然后我把你当初买回来的食谱中的所有莱都学会了。衫衫现在很无耻的,自己挺着个大肚子来吃就算了,还把他老公、朋友什么的,全带过来吃白食。烧完每一道莱,品尝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当时烧莱的模样,然后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在天国里看着我吃,然后拼命地流口水。”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 “其实你是想说你以前拼命地流口水吧。”之前的那个声音有些嘶哑,但是很近,近到就在她的耳侧。 她懒得回头,只是将眼泪擦干净:“唐泽齐,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叫你以后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省得我看到你这张脸就难过。你今天真是很奇怪,除了下葬那天出现过,从来就没有给他烧过一张纸钱,今天去跑的墓地来了。” “张小七这个名字很怪,貌似小七这个名字冠什么姓都不好听。”欠扁的声音又在身后向起。 “唐泽齐,你很欠抽,你要是再敢说一声小七不好,我就用香炉把你脑袋砸成猪头。”她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可是当看到眼前是个长得很好看却很陌生的男人时,她讶然:“你是谁?” 这个好看的男微笑着看着她,伸出手,温柔地将她眼角的泪拭去,“女孩子要笑哦,哭起来很难看的。” 同样的声音,熟悉的动作,一样的温柔,只是完全陌生的脸,虽然第一次见,却又隐隐约约的有些熟悉,让她有些幻觉。 当回过神,这才留意陌生男人的手刚才帮她擦过泪,她恼羞地退后一步,瞪大眼睛看着对面冲着自己微笑的陌生男人,“你到底是谁?” “我?你新来的邻居啊。”陌生的男人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睛。 “邻居?”她皱着眉头上下扫视他,隔了许久,她才想起她的邻居以前一直是对夫妻,前不久搬家了,前两天新搬来一个男人,在电梯间好像碰上过那么两次,打了个招呼。只是她对长得好看的男人防御性从来很高,所以对这个外表俊朗的新邻居直接无视成路人甲。 “想起来了吗?我们在楼道里碰过一次,电梯里碰过一次。”帅哥邻居笑道。 “哦……是你。”她看着他笑得满面春风,不由得有些防备。 尤其是在墓地,一个长相诱人的帅哥,莫名其妙地对着你笑得桃花朵朵开,怎么感觉都毛毛的。 帅哥邻居伸出右手:“韩小姐,我叫钟正煊。” 讨厌!这男人连她姓什么都打听好了。 她从心里鄙视没事喜欢乱搭讪的男人,尤其是自以为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不好意思,我手很脏。”她伸出手,摊开给他看,刚才清理墓碑时,当然避免不了的沾了些泥土。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跟这个陌生男乱搭腔,虽然他的声音很像小七,只不过嘶哑了些。 “没关系。”钟正煊笑着收回乎,然后指着墓碑上的照片说,“你男朋友?” “嗯。”她不想跟这人再搭话,低头开始时候东西。 钟正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目光异常温柔。 这时,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唤道:“正煊,我们要走了。” “就来。”钟正煊冲着中年男人回道,然后又转回都对韩秀说:“我有事先走了。我们会经常见面的,再见,韩小姐。” “好的,慢走。”好像表面靥如花,其实在心中十分鄙夷搭讪男。 正如搭讪男说的一样,他们会经常见面的。韩秀每天都会有三四次与他在电梯或者小区或者其他地方遇见搭讪男。如果说搭讪男阴魂不散也就算了,最奇妙的是,也竟然攻陷了她身边所有人的堡垒。 她总觉得自己是不是撞邪了。 比如这日,下班回到家中,刚打开屋门,便听到客厅传来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声音。她以为家中闹贼,鞋子都来不及换就冲进客厅,居然看到杉杉挺个大肚子跟一个男人在说笑。 那个男人系着围裙,正好转过身来,韩秀瞪大了眼,原来是对门的那个什么煊…… 杉杉一见着她便激动地叫了起来:“韩秀,你回来啦。哎,我今天买了海鱼过来,医生说了,多吃鱼有利于宝宝脑部发育。” 韩秀的头顶上立现三条黑现,她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裴杉杉现在以孕妇最大为由,把她压的死死的,天天摧残她为肚子里的宝宝做着做那,其实就是孕妇自己嘴馋。这不,骆俊楠去国外出差,要半个月才能回来,就把杉杉托付给她。 钟正煊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她,便兴趣着锅铲,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嗨”,然后转身继续忙自己的。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的厨房中? 鉴于孕妇不易受惊吓,她便压低了声音问:“这家伙怎么会在我们家?” “你说小钟啊。他可是个好人,看着我一个孕妇挺着肚子吃力,从超市一直帮我把鱼提回来,他不仅告诉我哪些对宝宝发育有好处,还要做鱼给我吃。”杉杉躺在沙发上,笑眯眯地说。 韩秀听了差点没吐血:“你这个吃货,就为了吃,把一个见了没几次面的陌生人引到家里来,也不怕把你……”说除了看是有碍风化。 “先X后X?我是孕妇,我怕什么?!人家小钟长得一表人才,父亲是整形医生,母亲是画家,有房有车,家底殷实。再说了,一个会下厨房的男人,会是变态吗?”杉杉不以为意。 “有哪个变态会把变态俩字写脸上?!”韩秀鄙夷了杉杉一眼,“孕妇的智商真是可怕。待会儿我要打电话给你家骆俊楠,让他快点回来,赶紧把你领回去了。” 两个人争执着,钟正煊便端着菜出来了“饭菜烧好了,可以开饭了。” 韩秀走过来,瞪着他,说:“不好意思,我朋友自从怀了孕,脑子有些秀逗。” “没关系。”钟正煊笑笑。 “麻烦你了。” “不麻烦。” “谢谢你啊。” “不用谢。” 几番对话下来,面前的男人不审不动,韩秀终于忍无可忍,“那个……钟先生,你可以回去了吗?”最好把烧好的菜也一并带走,虽然看上去很可口。 钟正煊一怔,然后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这时,坐在餐桌前的杉杉突然亢奋地大叫:“Oishi!Oishi!Oishi!” 韩秀嘴角不停地抽动着。 杉杉又叫道“韩秀,你快来尝尝,就跟小七的菜一样好吃,好怀恋啦。” 韩秀的脸色僵了僵。 钟正煊轻咳了一声,接下围裙,然后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说完,便换了鞋子离开。 韩秀寒着脸走向杉杉,“你能不能别这么丢人?!” 杉杉不以为意:“你知道吗?我在超市里碰到了小钟的时候,没看到他的脸,先听到也的声音,还以为是小七复活了呢,而且他说话的神态和小七有七分相似,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孕妇有事没事跟人乱搭讪。还有,就是这菜,真的好像小七做的,味道让人无比怀念。真的,真的,来尝尝。” 韩秀再多气,也说不出话来,口中被杉杉硬塞了一块鱼肉,咸咸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她顿时一愣,开始慢慢咀嚼口中的鱼,吃完了鱼,她又忍不住夹了其他几道,果然,味道跟小七做的菜一模一样。 杉杉激动地说:“是不是一样啊?” 她点了点头。 杉杉又说:“所以啊,我就是在想,他会不会是小七?或许小七还活着。” “怎么可能?!长得没一处一样的,小七那么白,他又不白。” “他爸爸是整容医生啊,假如小七整了容呢?话说有个整容医生爸爸正好啊。想怎么整,整成什么样,都简单得很。” “怎么可能,小七最讨厌医生,怎么可能去整容?饭店的莱不都做的差不多,难不成那些厨师的爸爸全是整容医生。孕妇就是爱幻想。”韩秀鄙夷了杉杉一番,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坐在桌上开始吃起饭菜,不吃白不吃。 虽然嘴巴上这么讲,但这件事在她的心底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裴杉杉绝对是个极品孕妇。 吃了一顿之后,但想着第二顿、第三顿……后来索性厚面皮的去敲人家钟正煊的家门,因为韩秀不允许杉杉请他过来烧饭,于是杉杉便天天赖在钟正煊家里吃晚饭。吃就吃还要边吃边带的往韩秀家里送。还好,今晚骆俊楠终于回国了,终于把杉杉这个吃货接走了。 原来韩秀不乐意杉杉将吃的打包回来,可是,自打上一次吃了那一顿饭菜后,她又忍不住想再试试他做的菜,因为味道真的太想了,还有他整个人感觉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每次遇见他,他总是微笑地看着她,让她总是有些恍惚,明明两张不一样的脸,为什么她的内心深处会有一个那样的念头? “叭”的一声,屋子内的灯全灭了。 韩秀一阵惊慌,怎么好好的就没电了。 她打着手机摸着了配电箱,将电源总开关推上去,还是没有反应。 惨了,难不成保险丝爆了。 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向起。 她走到门处,对着猫眼看了许久,一片漆黑,心里有些害怕,便颤着声问:“谁……谁啊?” “是哦,韩秀。”是钟正煊。 他怎么会突然过来? 韩秀打开门,门外楼道的灯亮着,钟正煊一看见她,便抓住她的双肩,紧张的问:“你没事吧?” 她惊诧,目光轻瞄了一眼肩上那双手:“我能有什么事?” 他一怔,突然不说话了,松开了抓住她的双肩的手。 他越是不说话,她越是觉得奇怪。 “我有什么事?”她再一次问。 他沉默了半晌,才说:“呃……其实我是想过来问,你家是不是也停电了?原来你家也停电了,那就不是我家保险丝的问题。” “是吗?”她不信。虽然背着光,但是她依然能清楚地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刚才抓住她肩的时候那个语气,分明就是在担心她,但是为什么担心她?难道是会因为停电才担心她吗?因为停电担心她……她的心中有重预感,然后这个预感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我回去了。”他正欲转身,突然手臂被拉住。 “你到底是谁?”她问。 他一怔,缓缓转过身,笑了起来:“我是钟正煊啊。” “不对。” “哪里不对?” “只是停电,你为什么会突然跑过来问我有没有事?” 她会怕黑,也只有一个人知道,而在停电的第一时间,他冲过来不是问她是不是停电,而是问她有没有事。 “还有呢? ” “还有你,会烧那么好吃的菜……” “然后味道特別像你男朋友做的。” “你到底是谁?” “唔,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其实有些难回答。你猜呢?”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满脸的不敢相信,那一双清澈如清泉的双眼,笑的时候那种感觉是难以言语的熟悉。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呢?她不敢轻易地说出这个答案她怕不是,又或者是,内心会经不起激动的情绪,一下子晕过去。 “其实你有些不敢确定对不对? ”他伸手将她脸颊上的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那么内心怎么想的就说出来吧。” 她张了张口,隔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轻唤着他:“小七……”她就怕声音大了,吓跑了他。 他微笑着,冲她眨了眨眼,应声:“嗯。” “小七,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喏,有人给我改名叫张小七呢。”他一直在等她发现,他就他啊,可是她就是呆呆的。他每天制造那多机会接近她,可是她还是连看都不看也一眼。他该高兴呢,还是伤心呢。 她抑制不住惊喜的心情,直接扑向他,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真的是你!呜……你没有死?你真的没有死?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呜……你真的没有死……呜……” “是我,是我,没有死呢。”他抱着他,抚摸着她的长发,闭上眼睛,嗅着她头发里发散出的味道,时隔一年,久违的熟悉感,难以言语。 “你好讨厌,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未,就看着我天天敌视你。”她哭得声音一抽一抽的。 他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他:“你的防御系数那么高,每次看到我,都会用眼神杀死我。就算我说出来,你也不会信。所以啊,我就想了一个完美计划。想要攻克敌方堡垒,一定要层层瓦解啊。” 那一场爆炸的震波,将他震出了很远,刚好顺着那里的土坡滚了下去,掉在附近的水沟里,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脸上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烧伤,差不多面目全非。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找他,但他不能出现。他只敢在黑夜里出没,找一些吃的,保存体力,慢慢恢复伤口。 有一天,他无意中救了一位深夜遇到抢劫的中年男人,这位先生姓钟,是一名整形医生,儿子在半年前的一场海啸中失踪,妻子精神受了刺激,神志时清醒时不清醒。这位先生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免费替他做了整形手术。他感谢这位钟医生,就在要离开的时候,钟医生对他说:“不论你以前是什么人,做过什么,好人也好,坏人也好,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儿子,帮助我的太太恢复健康。” 他没考虑多久,便点头答应了。 从那天以后,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叫做钟正煊。 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恢复,整容,并换了一个身份,做钟家的儿子,直到今天,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七……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也是。韩秀……”他紧紧地抱着她。 现在,他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再也不用担惊受怕过活每一天,钟家对他就像是亲生儿子一样。 他将拥有一辈子的时间,将这一年发生的事说给她听。 因为,他还活着。 (全文完) 本书是由【亲。叫孤陛下】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